接到許志強的電話的時候，阿惠已經到醫院看過季曼，並要往回走了。
“在家怎麼樣。”他似乎還不習慣主動關心她，語氣稍顯彆扭。
“挺好的，志強你不要擔心。”阿惠臉上還有哭過的痕跡，卻有些激動地對他道。
“告訴你嫂子，我已經接受她的道歉了。”阿惠覺得自己一定是因爲念書少了，所以經常聽不明白許志強在講什麼，包括這句。她還沒問清楚他想表達什麼，他就把電話掛了。她想，如果把這句話告訴自己的嫂子，她肯定會明白吧，在阿惠看來，自己的嫂子季曼是個要比自己聰明很多倍的人。阿惠又想起了剛剛見到季曼的時候，季曼還是一副不願意看見自己的樣子。
看到阿惠走進來，季曼把頭扭了過去，心裡有一絲絕望：她還是回來了，阿賢發現她在許家受了很多委屈的話，會更加恨我，要堅持跟我離婚吧。早知道現在會是這樣，還不如當初順着阿賢的意思把她嫁給那個關小輝。季曼正這樣想的時候，卻聽見阿惠道：
“嫂子，不要再做傻事了，好嗎？”
她忍不住扭過頭，卻發現阿惠哭了。
阿惠想，季曼明明知道許志強是怎麼樣的人還把自己嫁給許志強，導致自己這幾個月在許家受了不少罪，她還因爲嫌棄自己的奶奶，而要把奶奶趕出家門，自己應該恨她纔對，但是看見病牀上的季曼—她是個愛美的人，此時卻頂着一頭凌亂的短髮，躺在那裡，臉較以前更瘦了，也沒了以前的光澤。她那飽滿紅透的嘴脣此時也變得蒼白，還起了一層白皮。—阿惠卻恨不起她。反而同情起她。季曼曾經說，阿賢是因爲需要人照顧自己的家人才娶了她，現在阿惠終於懂了，覺得季曼某種程度上和自己是一樣的，就是她們都在努力地討自己丈夫的歡心，她們都總是在擔心自己的丈夫不要自己了。自己在許家還有婆婆疼愛，而季曼在這個家，卻沒人願意親近她，她也竟然以自殺來阻止哥哥跟她離婚，她覺得季曼是比自己還要可憐的女人，因
此忍不住流了同情的眼淚。
季曼呢，聽到阿惠哭着勸自己不要做傻事了，心裡也出現了一絲對阿惠的愧疚，但是長時間來形成的對阿惠的牴觸態度一一時難以轉變，就冷冷地對阿惠說：“哭什麼，我還沒死。”然後又把頭扭了過去。
阿惠慢慢懂得，季曼一直討厭自己，就是因爲哥哥爲了照顧自己和奶奶而忽略了她的存在，於是她起身走到一直站在窗戶旁邊望着窗外的哥哥道：哥，我有話想對你說。
然後兄妹倆出來到醫院大廳的臺階前，旁邊的低矮叢木，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油亮油亮的。
“哥，慧慧已經長大了，所以不要再因爲擔心慧慧而去惹嫂子不開心或者要和她離婚，好嗎？”
“那你實話告訴哥，你在許家真的過得好嗎？”
“哥，一開始，我也的確過得不好，因爲我的丈夫過去受到了傷害，心裡十分討厭女人，但是婆婆一直對我就像親閨女一樣，現在我的丈夫終於相信了我不會去傷害他，對我也不像以前那樣了。”
聽完妹妹的話，阿賢皺起了眉，點了一根菸抽了起來：雖然每次妹妹在電話中說自己很好，但是憑直覺，阿賢覺得她一定受了委屈。現在阿惠的話就證明了他的直覺是準確的。他現在真想到許家把妹夫暴打一頓。阿惠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吧，對他道：
“哥，慧慧以後都會好好的，不要擔心了好嗎？”
“以後，受了苦，可不要再憋着不告訴我了。”阿賢說着話的時候，眼角溼潤了起來，他心心念念地想要守護自己的妹妹不受傷害，但是，妹妹還是受到欺負了。
“哥，我知道。”阿惠一邊回答，卻一邊又流淚了，這麼多年來，哥哥一直圍着自己和奶奶轉，完全沒有了自我。甚至爲了自己和奶奶要和10年來一直守在他身邊，對他真心付出的女人離婚，哥哥的行爲是多麼可悲，他自己都沒意識到這種可悲，因此他意識不到十年來他的婚姻生活一直不順心完全是自己造成的，想
到這裡，阿惠覺得很難過，爲哥哥，也爲嫂子感到難過，因此流淚了。
“慧慧，別哭，有哥哥在，沒人可以欺負你。”阿賢看到阿惠哭了，以爲她又想起了在許家受欺負的事了。就安慰她道。
“哥，你放手吧，放開慧慧去過自己的生活吧，以後，慧慧會和丈夫恩愛地生活，會有一個可愛的孩子，慧慧的家庭會很美滿，而慧慧也希望哥哥和嫂子從此以後，能恩愛地在一起，玄玄不用因爲父母吵架或者擔心父母離婚而無法安心學習。慧慧不想看到哥哥因爲慧慧失去了美滿的家庭。”
阿賢聽完了，只是抽着煙不說話。
“哥，嫂子因爲你要和她離婚而自殺，說明她真的很在乎你，這樣的女人值得你去珍惜。”
阿惠說完，見阿賢還是抽着煙，不說話，就說：哥，你快進去照顧嫂子吧，我先回去了。
阿賢看着妹妹走出醫院的大門，在外面站了一會兒，然後回到病房，看到季曼的被子只蓋住了胸部以下的地方，就幫她往上拉了拉。然後他的手被季曼拉住。
“阿賢，你還是要堅持和我離婚，對嗎？”
“季曼，以後有資格說離婚的是你，而不是我。”
季曼鬆了一口氣，因爲她聽出了他語氣裡的歉意。同時想是阿惠跟他說了什麼，他終於決定不再和自己離婚了嗎？
“阿賢，我真的很愛你。”季曼忍不住起身抱住了阿賢。儘管她心裡愛着他，但是十年來，她從未親口對他說過，現在她終於忍不住要說出來了，就是告訴他，她很愛他，她也不會和他離婚。
阿賢雖然無法理解季曼口中的“愛”字。但是經過和阿惠交談後，他也意識到自己這十年有愧對季曼的地方，比如他從來都不關心她爲什麼不開心，而總是要求她能像自己一樣去愛護自己的妹妹，去照顧自己的奶奶，他對她也的確是過分了，於是阿賢忍不住對季曼道歉，承認自己這十年來對她不好。
季曼心裡一熱，落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