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姐弟笑着躲開了:“我們都在廚房吃過了,你摸摸弟弟的肚子,圓鼓鼓得跟氣蛤蟆似的。娘,你吃吧!”
柳氏顯然不信,婆婆摳成什麼樣她是知道的,廚房裡的食材,她心中都有數,粗糧還好,像麪粉白米雞蛋這樣的,平時是嚴格禁止別人動用的。
小蓮和小石頭也一再拍着肚皮肯定自己吃過了,柳氏慢慢地餵給男人吃。餘海心疼媳婦,不肯吃獨食,非要柳氏吃一口他才肯吃。就這樣,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分吃着碗中的麪條。
從碗底翻出那兩個荷包蛋,在餘海的堅持下,一家五口人幸福地分吃了。小小的荷包蛋,在餘小草心中比什麼都珍貴,裡面蘊含着濃濃的親情和愛……
“爹,娘!我覺得咱們不如趁此機會分家出去單過得了!”餘小草對於張氏的吝嗇和苛刻,早已忍受到了極點。以前爹能捕獵打漁的時候,張氏肯定不會同意他們分出去的。可現在,就未必了!
“分家?你爺爺奶奶都在呢,不會同意分家的!”柳氏心中又添上幾分愁緒。孩子爹的腿能不能保住還是個未知數,她自己的身子又幹不得重活,孩子們又小。分家後,指什麼養活一家人?
餘小草可不這麼認爲!有小補天石這個作弊神器,爹的腿傷恢復是早晚的事,雖說有跛腳的可能,一般的活計還是能做的。孃的身體,在半年的靈石水和一冬的藥物調養下,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要能分了家,憑着她滷菜的手藝,絕對不會比現在艱難!
“奶奶和大伯孃,肯定巴不得分家呢!在她們眼中,我們二房就是一大大的累贅。至於爺爺嘛,應該有機會能說服他的!”是的,她在等待一個機會,一個能夠光明正大提出分家的機會!
這邊,餘小草母子四人在說着分家的事。主屋裡,李氏也在給二房上眼藥:“娘,二弟受傷後,二房一個勞力都沒有,還有柳氏和小草兩個藥罐子。瞧瞧,這才幾天,就花了十幾兩銀子了。老二雖然醒來了,可孫大夫也說了,即使老二醒過來,一條腿也廢了!老二一家,病的病弱的弱,可都指着咱們養活了。娘,咱家條件剛剛好一點,可不能被他們給拖累了。”
張氏雖然多了三百兩的進賬,可每天眼見着着手中的銀錢漸漸減少,心中像被人剜了一刀又一刀似的。聽大媳婦一說,沒好氣地在炕上捶了幾下,道:
“你說能咋辦?還能把他們給趕出去?且不說你爹肯定是不會同意的,就是村裡人的吐沫星子,也能把咱們給淹死!”
“那也不能爲着他們光往外扔錢,不進錢吧!”李氏肥嫩的手狠狠撕扯着手中的粗布手絹,不甘心地道。
張氏斜了她一眼,道:“你有什麼主意,說來聽聽……”
李氏堆起滿臉肥肉,笑道:“我孃家認識個牙婆,是做鎮裡大戶人家買賣的,就連府城的幾個有錢的人家都是她的主顧。聽說,鎮裡的富商周家,要買一批小丫頭……那牙婆開出八兩銀子的高價呢。”
張氏眉頭挑了挑:“你的意思是……賣了那邊的大丫頭?”她指了指二房的方向。
“二丫頭那個病秧子,誰要?大丫頭這麼能幹,模樣又周正,肯定能賣個好價錢!”李氏眯起被肥肉擠得快要看不見的綠豆眼,皮笑肉不笑地道。
賣掉一個賠錢貨,手中多出幾兩銀子不說,家裡還少一張嘴吃飯。而且,大丫頭的性子又倔,最不聽話的就是她。二房少了她,就更好拿捏了!張氏心動了……
第二天一大早,餘小草揹着一小捆柴,跟在小蓮的後面,不時心疼地騰出一隻手,幫那個瘦小的身影,託一把身上快要把她身子掩蓋住的柴山,身後跟着同樣揹着柴禾的小石頭。
本來,小蓮打算自己出來撿柴的,可小草和石頭都表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便一起結伴出來打柴。現在正是冬末春初,西山上的枯柴隨手可得,一早上姐弟三個收穫頗豐。
從小就很懂得照顧弟弟妹妹的餘小蓮,自己承擔了揹負大部分柴禾的任務,只讓體弱的妹妹,和年幼的弟弟,象徵性地扛些柴禾。前世,餘小草總是在照顧着弟弟妹妹,現在自己成了被照顧的那個,心裡很不習慣,一再表示自己身體已經養好了,可以多扛些,都被小蓮駁回了。
“大姐、二姐,家裡來客人了!”小石頭一擡頭,看到大伯孃李氏,殷勤地把一個穿紅戴綠,徐娘半老的婦人,請進了院子,便好奇地噌噌跑過去。
餘小草跟小蓮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疑惑。那婦人身上穿的緞面夾襖,頭上戴的金釵,都不是鄉下人家能穿戴得起的。餘家也不像是有這等親戚樣子,來的到底是什麼人?
“大伯孃那副巴結的模樣,難不成是來相看黑子哥的?”黑子餘舸已經十三歲了,在古代應該快到說親的年紀了。除了這個理由,餘小草再想不出,有什麼人能讓勢力的李氏,恨不得當親孃似的供着。
“小蓮,我先去探聽一下!”爹爹受傷後,餘小草一直提着心,在家裡整整照顧了他五天沒出門,難得家裡有外人來,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點燃。
她揹着柴禾,一溜小跑鑽進院子。張氏和李氏婆媳倆,正滿臉堆笑地,要把婦人迎進主屋。
聽到動靜,婦人站定腳步,回頭朝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挑剔的目光,彷彿在審視一件到手的貨物,讓餘小草感到極不舒服。
“就是她?模樣倒也周正,白白淨淨的……就是瘦了點!”莊牙婆挑剔地撇了撇嘴。
鎮上週家剛放出一批年齡到的大丫頭婚配,需要買進二三十個小丫頭,莊牙婆這幾天爲了這事,忙得焦頭爛額。周家可是她的大客戶,這樁買賣可不能辦砸了。
昨天傍晚,有人找上門說東山村有老實能幹的女娃要賣,她一大早就僱車趕來了。誰知道,這女娃這麼瘦小,怎麼看也不像是八九歲的模樣。
李氏接觸到餘小草戒備的目光,閃爍着躲開了,遮遮掩掩地道:“不是這丫頭,是她姐姐,可能幹了,在家裡能頂的上大半個勞力呢!如果不是她爹受重傷,她娘體弱多病,家裡需要錢,我們還捨不得呢!”
莊牙婆掃了一眼五間敞亮的大房子,和土坯壘成的院牆,暗自撇嘴,心道:瞧這家裡,可不像是缺錢到了賣孩子的境地!不過,她只管做生意,別人家的腌臢事兒,向來睜隻眼閉隻眼。
餘小草可不是什麼也不懂的孩子,她從莊牙婆審視的目光,和李氏的心虛中,察覺到不對,警覺地道:“你們要把小蓮怎麼着?”
“去,去,去!大人說話,哪有你小孩子的事!一邊兒玩去!”張氏像趕小雞子似的,衝她不耐煩地擺擺手,又堆笑地對莊牙婆道:“咱們屋裡談,屋裡談……”
“怎麼不關我們的事?你們要想打我們二房的主意,就幹我的事!”餘小草心中疑雲越來越重,高聲道。
“有你這樣跟長輩說話的嗎?你娘是怎麼教你的?這八、九年供你吃供你喝,還要供你吃藥,就養出你這個頂撞奶奶的不孝子孫,當初還不如讓你病死呢!”張氏見莊牙婆臉上露出不耐的表情,咬着牙拔尖聲音扯着嗓子嚎。
柳氏從廚房裡聽到叫罵聲,疾步走出,把餘小草攬在身後,連聲道歉:“娘,孩子還小,不懂事,您別跟她一般見識……”
張氏理直氣壯地叫囂着:“就你把這個賠錢貨當寶!死丫頭,你給我到屋裡跪着反省去,早上的飯不要吃了!!”
餘小蓮揹着沉重的柴禾進來了,聞言忙扔下枯柴衝過來,攔在妹妹身前,道:“妹妹的身體年前剛大病了一場,要是再折騰犯病了,不是還得花錢抓藥?奶奶,我願意替妹妹受罰!”
莊牙婆什麼仗勢沒見過,見狀便知道孩子的奶奶和大伯孃,打算瞞着孩子的父母,偷偷給賣了。這莊牙婆在唐古鎮口碑向來不錯,要不也不會有那麼多有身份有地位的主顧了。她自然不會因爲一個小丫頭,而毀了自己的名聲。
莊牙婆笑眯眯地看着小蓮,稱讚道:“倒是個有情有義的,雖然黑了點瘦了些,不過養兩年眉眼長開了,也是不錯的。大戶人家採買丫頭,最重品性。這兩個丫頭,一個聰明伶俐,一個實誠厚道,且長得一模一樣——餘家老嫂子,你這兩個孫女要是一塊兒賣給我的話,我給你們雙倍的價錢!”
剛剛張氏已經聽莊牙婆說了,一個八、九歲的小丫頭,頂多給五兩銀子,兩個小丫頭給雙倍的話,那可就是二十兩。不但把這些天二房折騰出去的藥錢賺回來,還有剩餘。再加上趙獵戶送來的賣熊瞎子的錢……張氏頓時喜得眼睛都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