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排到門邊的村長,伸頭朝着糧鋪裡看了一眼,裡面的糧食堆得半扇牆那麼高,怎麼說沒糧了呢?
這時候,糧鋪的小夥計,拿了門板,準備把鋪子門關上。村長急了,正要跟掌櫃的分辯,餘海走過來,輕輕對他搖了搖手,小聲道:“村長,你跟掌櫃的爭執也沒用。你也看到了,剛剛來了個人,跟他說了什麼,掌櫃的才說沒糧的。上面的意思,掌櫃的也做不得主。”
糧鋪的掌櫃隱隱聽到兩人的對話,衝餘海微微點了點頭。他覺得此人聽面善的,想了一會兒,纔想起這不是東山村的餘海嗎?東山村的餘家很得周家未來家主的信任和尊重,這在周家但凡有頭有臉的下人,都是知道的。
雖然掌櫃的不知道爲什麼未來家主會對一個農夫另眼相待,但是作爲周家的世僕,能揣度上面的意思,投其所好,才能得主子的青眼。剛剛來通知他關門,明日糧價上漲五成的僕人,是大房大公子身邊的紅人。雖說大公子掌管着周家糧鋪,可二房的三公子畢竟是家主的儲備人選。孰輕孰重,糧鋪掌櫃心中自有衡量。
糧鋪掌櫃面含微笑地走過去,對餘海道:“這位是餘海兄弟吧?”
見餘海點了頭後,他又道:“請借一步說話!”
這時,周家糧店的門已經關上了,門前排隊的人雖然吵吵了一陣,卻也漸漸散去了。只剩下東山村來買糧的十幾戶村民,無措地看着村長,等着他發話呢。
糧鋪掌櫃把餘海叫到一邊,掛着笑容,道:“餘海兄弟是來買糧的?”
廢話,在糧鋪面前排隊,不是買糧難道是買肉?餘海微微點頭,道:“是啊,村裡遭了蝗災,莊稼顆粒無收。想多儲備些糧食,看能不能熬過災荒。”
糧鋪掌櫃地稍作思忖,便道:“餘海兄弟,你準備買多少糧食?你也看到了,我們大公子吩咐讓關門漲價。不過是餘海兄弟買的話,還按今天的價格,就當交個朋友了!”
反正大公子也不知道店裡的存糧賣了多少,他今日送餘海個人情,將來好做打算。糧鋪掌櫃是個有本事的,但缺少機遇,如果能從餘海這兒,在未來家主面前露個臉,憑着他的能力,將來肯定不止掌管一個小小糧鋪而已。
餘海聽了面露爲難之色,緩緩地搖頭道:“我們村三十多戶人家,都等着糧食救命呢!都鄉里鄉親的,我可做不出光顧着自己,不管別人死活的事來!”
糧鋪掌櫃猶豫了片刻,對餘海伸出了大拇指,道:“餘海兄弟果然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不知你們村需要多少糧食?一千斤以內,兄弟我還是能做主的!”
餘海大喜過望,急切地道:“真的嗎?那太好了!我先去問問村長,到底需要多少糧食!”
餘海跑過去,拉了村長到一邊,小聲地把掌櫃答應私下裡給東山村一千斤糧食的事,說給他聽。這次一起跟來買糧的,大多是手中已經沒什麼存糧而且糧食又沒搶收回來的人家,只有十三戶。
粗糧平時五文錢一斤,現在周家糧鋪的價格是往常的五倍,也就是二十五文一斤。這十幾戶人家,因着賣海腸和海蠣子,也算小有結餘,因而雖然挺心疼的,卻也沒有拿不出錢買糧的。一聽糧鋪要漲價,都想多買些糧食回去。可人家只給一千斤的糧食讓他們分,這可怎麼辦啊?
最後村長做主,按照家裡的人頭算。家庭成員多的,就多分一點,成員少的,就少佔一些。平均每戶人家,至少也能買到七八十斤的糧食。要想再按這個價格買,卻是沒有了!明天?糧價又該往上翻了!
一千多斤糧食,裝上了東山村帶過來的馬車驢車。餘海又象徵性地買了一百來斤的細糧,花了近五兩銀子。餘海心中暗歎糧店真是個賺錢的買賣。前兩天他來採購的時候,一百斤細糧也就一兩左右,平白多花了五倍的銀子啊!
回到家的時候,全家裡人也都忙活着呢。大人小孩齊動手,要把捉到的蝗蟲給醃製起來,天氣熱,蝗蟲不能放時間長。
餘小草在柳氏和大姑的幫助下,做螞蚱醬。蝗蟲俗名螞蚱,肉質鮮美,味美如蝦,而且富含蛋白質和各種氨基酸,吃了對人體很有好處。
她前世的時候,曾經按照網上介紹的方法,嘗試着做過螞蚱醬,味道很好,很下飯的。她讓娘和大姑把逮住的蝗蟲放進水中淹死後清洗,然後把翅膀去了。翅膀剁不碎,影響口感。
然後用一斤蝗蟲一兩半鹽的比例,把蝗蟲都醃起來,讓它自然發酵,二十天左右就可以食用了。還有一種就是現炸的螞蚱醬,用肉沫、蔥花、辣椒,然後螞蚱炸過後切碎,放在一起炒,熟了後出鍋,味道比炒蝦米還要香。
不過發酵的螞蚱醬,任何人都能吃。若是現炸的螞蚱醬,容易對螞蚱過敏。所以,餘小草刷了七八個十斤的罈子,做了很多發酵的螞蚱醬。
中午的時候,家裡也沒心情做其他東西吃。餘小草做了涼拌螞蚱醬。就是把蝗蟲炸熟後,切碎,拌上炸過的碎花生,加點香菜,淋上熱油,再用鹽、白糖、辣椒油拌勻。
又做了爆炒螞蚱醬,先把肥膘肉切成小粒,把洗淨晾乾的螞蚱也切成小粒,然後跟肉粒一起剁碎,剁成泥狀。鍋內大火加熱,油燒成五成熱,倒入螞蚱泥,煸炒出香味,炒至水分略幹,將肥膘肉中的油分炒出來,與螞蚱泥充分融合,倒入蔥花,翻炒均勻,放入鹽和味精,再加入辣椒粒,稍微翻炒幾下就可以出鍋了。
螞蚱醬香噴噴的味道,隨着風飄散到不遠處的周家。周珊瑚沉不住氣了,撒丫子跑過來,問:“小草,你又做啥好吃的了,這麼香,我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餘小草把做螞蚱醬的方法說給她聽。周珊瑚一聽這麼噴香的味道,居然是用蝗蟲做出來的,就沉不住氣了:“小草,你等會兒,我去把我娘叫過來。你說給她聽!”
周珊瑚比餘小草大一歲,在廚藝上沒啥天分,屬於能把飯做熟能吃的類型。讓她學做螞蚱醬,估計到明天也未必能做出一盤螞蚱醬來。
教會周嬸子做螞蚱醬,餘小草又用雜糧弄了做了許多煎餅出來。中午就煎餅卷螞蚱醬。
好在餘家人沒有對蝗蟲過敏的。螞蚱炸過以後,非常酥脆,吃起來特別的香,再加上煎餅特有的糧食香味,一家人吃得津津有味。從鎮上回來的小石頭,一口氣吃了四個大煎餅,還意猶未盡:“方平,一會我們去西山腳下,多抓些蝗蟲回來,以後一年到頭都有螞蚱醬吃了!”
劉燕兒看了他一眼,道:“大伏天,蝗蟲不能放幾天,都醃成螞蚱醬的話,也沒那麼多罈子。”
小方平童言童語地道:“沒關係,我們可以烤蝗蟲、炸蝗蟲、炒蝗蟲、燉蝗蟲……每天吃蝗蟲大餐!!表姐的手藝那麼好,肯定怎麼做都好吃。”
衆人想象着一桌子都是蝗蟲的畫面,都成昆蟲宴了,不禁打了個寒顫。小石頭卻笑得神秘兮兮地道:“你們忘了,咱們有製冰的技巧。可以在家裡弄個冰窖,把蝗蟲都凍起來。這樣,即使蝗災過去了,咱們一年四季什麼時候想吃螞蚱醬,從冰窖裡取出來做,不就成了?”
“冰窖?那可是有錢老爺家才能消耗得起的!”劉虎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
這時候有錢人家的冰窖,多是冬天從河裡採集回來,儲藏在地窖裡的。其中耗費的人力物力可想而知。可餘小草手中掌握了製冰的技巧,就是大伏天也能變出冰來。
說幹就幹,下午的時候餘小草專管着製冰,餘海帶領一家人把地窖給騰出來。到晚上的時候,第一批冰已經制好,這批冰做得比較多,把三分之一的地窖給填滿了。而下午負責繼續收拾蝗蟲的人,也把第一批蝗蟲,送入了冰窖中。
餘綵鳳有些擔心地看着地窖裡的冰:“這些冰不會一夜之間全化了吧?”
餘小草信心滿滿地道:“放心吧,大姑!冰的儲藏量多,冰窖溫度低,不會化太快的。再說了,咱們家的地窖挖的深,而且上面的隔熱措施做得好,改成冰窖肯定沒問題!就是今天化了一部分,明天再做一些冰補足進來就是了。人家有錢老爺家的冰窖,能夠從冬天一直儲存到夏天,咱的一夜還能存不下來嗎?”
有了冰窖,怕捉到的蝗蟲壞掉。家裡人在餘綵鳳和柳氏的帶領下,連夜把捉到的所有蝗蟲,都收拾了出來,放進冰窖裡儲存着才安心。餘家人都是過過苦日子的,尤其又是災年,對於食物有着很大的執着。
奮鬥了一夜,第二天除了幾個沒加夜班的孩子,其他人都蔫頭蔫腦地吃了早飯,回屋補覺去了。小石頭興奮地拿着袋子筐子,帶着劉方平要去逮螞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