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爹,餵豬的時間到了?”珍珠坐正身子,尷尬的隨口問道。
“哎,是啊,喂完好打掃。”胡長貴笑着回答,擡腳就欲走。
剛走兩步,似乎想起什麼又退了回來。
“珍珠,呃,有個事…想跟你說說。”胡長貴躊躇了一會兒,纔開口說道。
“啊?啥事?”珍珠見他臉帶猶豫,似乎不好啓齒,連忙追問。
“呃,是…這樣,家裡現在存了不少錢,老放在家中也不安全,我和你娘商量了一下,要不,咱們家用來買幾畝地咋樣?”胡長貴小心翼翼的問着,家裡的錢都是閨女掙來的,錢用途自然得徵詢她的意見才行。
胡長貴是很傳統的農民思想,對土地有着深厚的執着,家裡攢了錢,第一個念頭便買上幾畝良田,家裡添了耕牛,來年開春耕田種地更爲方便,明年一年的糧食都不用愁了。
“買地?”珍珠愣了愣,許是她還沒徹底融入農家生活,還真沒有想過買地的事情,不過,胡長貴難得開口了,她自然不會駁了他的心思,“爹想買地,當然是好事,只是如今望林村裡還有人賣地麼?”
“有的,文昌叔的田就在咱們家田邊,他家一共十五畝地,現在要賣掉五畝,他家大兒子染了重病,借錢醫治了大半年,沒能治好還是走了,債主追債,文昌叔只能賣田還債了。”胡長貴連忙說着,語氣有些唏噓,文昌叔也是村裡的趙姓大戶,原本家境還算不錯,卻爲了醫治大兒子花光了所有的積蓄,還欠了不少外債,如今落到只能賣田還債的地步。
“哦~那他家的田多少錢一畝?”十五畝地在望林村是大戶人家了,賣掉五畝還有十畝,相比之下,胡家兩家那麼多人口,加起來的良田才區區四畝,剩餘的都是產量不高的旱田。
胡長貴放下豬食,有些緊張的說道:“要四兩銀子一畝,他賣得貴了些,所以賣了兩三個月還沒賣出去。”
“哦,那市價是多少?”四兩一畝,那五畝就二十兩銀子,倒不算貴,珍珠對這裡的物價沒多大概念,算着差不多就行了,家裡攢了不少錢,這幾畝地離自家的田近,方便一起管理耕種。
“多數是賣三兩五錢一畝,只有少數特別肥沃的良田才能賣到四兩。”趙文昌家的田還算不錯,但還算不上優質肥沃的特等好田。
“哦,難怪賣不出去,四兩銀子買下五畝地,別人得多付二兩五錢,再多添一兩銀子都能多買一畝地了。”珍珠很快算出了差距,二兩五錢,對於普通莊戶人家來說,那可是筆不菲的錢銀。
“是啊,所以他家的地原來很多人想買的,就因爲這樣才一直沒賣出去。”望林村這地,誰家掙點銀子都不容易,一年忙到頭,說不定還掙不了二兩銀子呢。
“嗯,那爹,你咋想着要買他家的地,這不明顯貴了?”珍珠有些疑惑,胡長貴平日這般節儉樸素的人,怎麼捨得買這樣的田。
“嗯,是這樣,文昌叔家裡也挺着急的,聽說咱家最近掙了些錢銀,便私下找我說,要是咱家買他的地,他便少收一兩銀子。”胡長貴思來想去,心裡很是意動,趙文昌家的田就在自家的旁邊,什麼樣的土質他自然很清楚,雖說貴了一些,但總的說來還是挺划算的。
“這樣倒還可行,爹,你和奶商量過了麼?”對於買地珍珠倒無所謂,要是按她的做法,那是肯定不買,種田能掙幾個錢呀,一年到頭忙忙碌碌下來,掙的錢銀還不如賣一個月的兔子多呢。
當然,這話她是不會說的,土地對於農民有着重要的生存意義,胡長貴想多買些田地無可厚非。
“還沒有,就是先問問你的意思。”胡長貴憨實的笑了笑。
“呵呵,那你和奶商量吧,她要同意,咱家就買。”話說到這,珍珠停頓了一下,“只是,爹,五畝地咱家最多要三畝,剩下兩畝讓給大伯買,咱家人口少,地太多會忙不過來的。”
“不會、不會,如今家裡有耕牛,這點地爹一個人就能種好。”胡長貴連忙說道。
珍珠笑着搖搖頭,細心解釋着:“爹,等過了年,咱家要忙的事情很多,屋子得擴建,兔棚呢估計還得多建一個,畢竟兔子越養越多,還有平安明年得去私塾上學了,家裡的兔子養得越多,活就越多,娘洗衣煮飯餵豬餵雞的,也很忙,我一個人可忙不過來,你得幫着管理兔子,後院的坡地得圍起來,種上一些兔子愛吃的草料,這樣把兔子放到坡地裡,纔有活動的空間,總之,咱家的事很多的。”
“……,好,爹知道了。”胡長貴沒想這麼細,只是想着五六畝地用牛耕他一人就可以管好,被珍珠這樣一說,好像,家裡的事情確實還是挺多的。
買地的事情很快便確定下來,王氏本來也起了買地的心思,只不過胡長貴先開了口。
一家人坐在一起一合計,當下拍板決定買下來,就如珍珠所說,胡長貴家三畝,胡長林家兩畝。
買地的過程很順利,趙文昌家早就被債主催怕了,年前不把債還上,過年都不能安生。
王氏帶着胡家兩兄弟又查看了一遍土地,與自家的地相連,地勢平坦土地肥沃,於是滿意的點了頭。
請來村長做見證,胡家與趙家拿着尺子丈量好邊界後,便覈對地契,隨後到村長家裡,讓村長幫忙寫好買賣田地的文書,雙方畫押簽字,胡家拿出二十兩整銀,趙家找回一兩碎銀,這份買賣的地契文書便算成功了。
第二天一早,村長坐着胡家的牛車與三人一起到鎮上的衙門,按規矩上交了一兩多的契稅,經由官府驗證後,蓋上大紅的官印,過戶手續便算辦好了,當然,這其中少不了要花錢打點,好在,村長與衙門專管地契交易的文書還算熟絡,只讓他們塞了五錢碎銀,沒有被當成肥羊痛宰一番。
出了衙門,胡家三人都一臉喜氣,雖然買的地不多,但,這是胡家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手頭寬裕買下的田地,箇中滋味,讓窮了大半輩子的王氏激動得麥色的皮膚都泛起了紅光。
“文強,這次多謝你了,虧得你的幫忙,這事才這般順利,今晚叫上秀萍來我家喝兩杯,一會兒我在鎮上買好酒菜,回去讓老頭子和你多喝兩杯,可一定得來啊。”王氏笑眯了雙眼,高興的邀請趙文強夫婦晚上到家裡喝酒慶祝一番。
村長趙文強與胡老爺子胡全福是平輩,胡全福比趙文強大幾歲,都是村裡從小玩到大的夥伴,王氏與村長夫人黃秀萍也是舊識,趙文強當上村長後,日漸忙碌,後來又是搬了新家,兩家這才生疏起來。
買地這樣的喜事自然要弄上一桌飯菜,好好吃喝一頓表示祝賀,趙文強連任村長多年,當然知道箇中處事,笑着點頭應下。
昨日被胡長林請去做中人的時候,趙文強就滿心驚訝,雖然聽說胡家掙了不少錢銀,可沒想到,竟然掙得那麼多,這麼快就有錢買地,五畝地雖然不多,但林林總總都要二十兩左右,一般農戶哪能一口氣拿出這麼多銀子,看胡家衆人的感覺,也並沒有傾盡全家財產買地的樣子,這樣看來,胡家的錢財還是很有餘地的。
不得了啊,這纔多久時間,他們家就掙了這麼多錢財,記得年初的時候,王氏爲了給大孫女胡玉珠備份像樣的嫁妝,還特地借了不少銀子,一年不到的時間裡,他家竟悶聲發大財攢了這麼多家底,太讓人刮目相看了。
牛車寄放在城門邊,四人便邊說着話邊往城門走。
“嫂子,你家的兔子如今養了多少隻啊?”趙文強在一早來的路上,打聽出胡家靠養兔子賣兔子掙來的錢銀,於是試着問道。
“喲,這我還真沒數過,大的兔子如今剩下不多,小的倒是不少。”王氏含糊的說着,其實她確實沒認真數過,不過,珍珠告訴過她,家裡大約有二十多隻母兔,小兔則有近百隻,當然,這些沒必要與外人說得這麼清楚。
“那每天要吃掉不少草料吧?”
“是啊,我也正頭疼着呢,家裡備的草料估計撐不到開春。”
“呀,那可怎麼辦?兔子到時候不得餓着呀?”
“沒辦法,這不是隻能把兔子養大些就賣掉嘛,這樣也能節省些草料。”
幾人說話間便走到了南街上,今天雖然不是集市,但難得的晴朗無雪,南大街上人來人往熱鬧不凡,太平鎮往來的客商旅人不少,雖然帶着些風塵僕僕,但大都錦衣長袍衣着光鮮。
相比之下,胡家三人土布棉衣的短打裝扮倒顯得有些土裡土氣的。
“咦,這不是望林村的胡老太太麼!”一道驚喜的聲音從街邊響起。
四人聞聲均是一驚,頓時尋聲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