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一覺睡得香甜。
種下四年的玉蘭樹已經高大挺拔枝葉繁茂,在*的豔陽下完美的發揮了遮陽的功效,穿堂的風習習吹過,帶走了惱人的燥熱。
“……柏銘哥趕回縣學去了,他們學正要領着他們去貢院看考場。”
“那你們不用去看考場麼?”
“……夫子說了,提前兩日去熟悉環境即可。”
“哎呀,老天保佑你們都能順順利利的。”
“……娘,我姐說了,十二歲能考中秀才的鳳毛麟角,你還是別太抱期望了。”
“你…這孩子,孃的意思不是說非得要你考中,而是過程順順利利的。”
“……我看娘可不是這樣想的。”
平安的嘟囔聲碎碎響着。
珍珠一睜眼便看見了他稚嫩的臉龐。
“姐,你醒了。”
習武之人,五感過人,平安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
“平安,你咋回來了?”
她坐起了身子,揉揉眼睛,隨手理了理有些亂掉的髮髻。
太陽已經偏西,她一覺睡了大半個時辰,秀珠在她身旁,睡得兩頰紅撲撲的。
“先去洗把臉,梳梳頭髮,再過來。”
李氏看她不欲動彈,橫睨了她一眼。
“……,好。”
母親大人有令,敢不從命。
胡家三進的宅子裡挖了兩口井,一口在前院廂房邊上,一口在後院廚房邊上,望林村地下水源豐沛,水質清澈甘甜,冬暖夏涼。
從屋裡拿出了洗臉盆,打上一桶水,沁涼的井水捧到臉上,整個人瞬間就精神了。
洗了臉,梳了頭出來,進廚房裡拎了根洗淨的黃瓜,發現裡面有大半扇宰殺好的鹿肉,這些臭小子跑去打獵了?
珍珠眉頭就皺了起來,山谷下游危險的動物太多,他們出發前,珍珠明確交代過,不許他們私自跑到山谷那邊打獵。
幾個半大的孩子,沒大人看着,就敢偷偷跑到危險的叢林中,真是不知深淺。
等她沉着臉走到玉蘭樹下,只剩林婆婆一人在看着秀珠。
“林婆婆,他們呢?”
珍珠左右看了一眼問道。
林婆婆就指了菜園的方向。
去菜園幹啥?
“我去看看。”
她朝林婆婆笑笑,往菜園走去。
“……娘,多摘幾根黃瓜,凌老先生愛吃這個,茄子、苦瓜他也喜歡,啊,還有豇豆,辣椒也要一點。”
“……摘多了吃不完,留久就不新鮮了,過兩天讓劉成再過來一趟吧,也不算遠。”
胡家的菜園子不小,四周圍都圍上了高高的籬笆,籬笆上爬滿了綠油油的藤蔓,各種瓜豆沉甸甸的墜着。
李氏掐着長長的豇豆。
平安則摘着苦瓜。
“平安,那鹿肉咋來的?”
珍珠走進園子裡,挽起袖子準備幫忙。
“……呃,是我們幾個獵的。”平安見她臉色一沉,忙解釋道:“今天小黑帶着小花過去了,有它們在,我們纔過去的,抓了頭鹿就回去了,沒在那邊玩耍。”
“小黑和小花啥時候過去了?”珍珠一愣,早上還看見它在房裡睡覺呢。
“就中午的時候,它自己爬進莊子裡,我們纔看見的。”平安老實回答,他們看見小黑的時候,也很詫異,莊子裡的院牆可不是一般的高啊,小黑卻如履平地來去自如,讓他們一杆人等都羨慕不已。
“……”
這貓,最近野得不像話,帶着小弟滿山溜達,珍珠無奈。
“小黑雖然是山大王,可也有顧及不到的時候,還有那個小花,與你們也不熟悉,還是得注意點,這都要參加院試了,傷到哪個都不好,知道麼?”
“可不是麼?平安,聽你姐話。”李氏也唬着臉訓斥平安。
“知道了。”平安乖乖點頭。
“你和誰一起出來的?”
“劉成送柏銘哥出來,我順便跟出來的。”
“楊秀才有沒有說,你們什麼時候出發?”
“說了,夫子說,八月初。”
“那沒幾天了,平安,你勤快點,你這次過了,下次就不用再考了。”
“姐,你不說,沒有這麼小的秀才麼?”
“我是說少,不代表沒有。”
“……”
三人邊說着話邊摘瓜豆,沒多會兒筐子裡就裝得滿滿當當的了。
擡着筐子去了前院,劉成在堂屋裡已經喝了半天茶水了。
看見他們出來,忙上前幫忙。
幫着他們把米糧蔬菜與滷肉都搬上了騾車,李氏與珍珠揮手送別了他們。
“珍珠姐,剛纔是不是平安回來了?”阿青從武學門口探出了頭。
“哦,他剛走,你咋沒早點出來。”珍珠就笑了。
“我剛纔不是沒聽見麼。”阿青有些懊惱。
“呵呵,正好,阿青過來幫着把鹿肉分了。”珍珠朝他招手,阿青手上功夫好,分解鹿肉不費啥力氣,不像她娘與雪蘭姐,骨頭還得費力砍。
阿青眼睛一亮,有鹿肉吃了。
“哎~馬上就來——”
天氣熱,肉類不易存放,大半扇鹿肉,除了滷起來一部分外,全部分了出去,當然自己也留了幾斤鹿排骨做晚飯。
老宅那邊、方晟家、楊秀才家、呂素青家、黃延成及凌希他們,一家分個五六斤,連皮帶骨還剩了二三十斤。
珍珠就讓阿青幫着拿去了新宅院那邊,阿青與羅宣羅巢他們經常切磋,對那些護衛都挺熟悉的。
等阿青回來,臉色卻有些不好。
“咋啦?”珍珠問道。
“守門的小廝不讓我進去,非得經過通傳啥的,才讓我進去。”阿青有些鬱悶,從前那些僕人沒來的時候,他可都是直接就進去的,現在好了,要進去還得經過通傳,規矩真多。
“你沒說,是我讓你去送鹿肉的麼?”
守門的小廝有兩個,都是剛來沒多久,不認識附近的人,攔着也正常,只是,如此不懂變通就不夠機靈了。
“說了,我說胡家姑娘讓我送鹿肉過來,那小廝看了我幾眼,讓我等着半刻鐘,那個羅管家來了,纔打開了側門。”阿青也知道大戶人家規矩多,想了想,又說了兩句,“那管家出來的時候,倒是客客氣氣的,還訓斥那個小廝不懂事,讓人久等之類的。”
珍珠點點頭,說到底,還是她鎮不住這些人,雖然明面上都挺客氣的,心裡卻不定怎麼瞧不上她,所以纔會這麼怠慢她遣去的人。
羅福這種圓滑的管家反倒比底下的人通透一些。
……
新宅的門房處,羅福正對着守門的小廝一陣臭罵。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未來少夫人派過來的人都攔在門外半天,少爺出發前的話,你沒聽清楚麼?”
“羅管家,您可不能冤枉小的呀,這不是沒見過的人麼?小的也是按正常規矩辦事啊,讓他候着,然後就去稟告您了。”小廝忍不住申辯道。
“好你個左興,竟然連我都想矇混,你讓人候着以後,拐去了哪裡?讓人家在外面等了半刻鐘纔過來回稟?”
羅福狠狠瞪着他,那個叫阿青的男孩回去把事情告訴胡姑娘,豈不是讓他背了黑鍋。
左興沒想到事情居然這麼快就敗露了,他忙哭喪着臉道:“羅管家,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當時正好肚子有些疼,就去了一趟茅廁,回來後就去回稟您了。”
“讓人候在門外,你跑去上茅廁,左興,你的規矩禮數是哪個教的?不願意留在鄂州趁早滾蛋,免得自己惹事連累了別人。”
那個阿青提了二三十斤鹿肉過來,說是胡姑娘給大夥加菜,人家好心送肉過來,左興這混賬倒好,把人直接晾在外面。
另一個門房小廝阿壽看見左興回了一趟他們住的院子,隨即又溜了出去,卻沒直接去找羅福,而是不知道去了哪裡,過了半刻鐘後纔去回稟。
“羅管家,小的真不是過意的,再說,只是讓那鄉下小孩等了一會兒而已,沒有太久了,胡姑娘寬宏大量,不會因爲這點小事怪罪下來的。”
左興心裡有些不以爲然,就像絮兒說的,鄉下地方出來的姑娘,懂得什麼規矩,不過是仗着她家從前救了少爺一命,挾恩圖報擺了,羅府能接納她就是天大的恩惠了,還擺什麼主母的架勢。
也就是長得好看一些,別的規矩禮數什麼都不懂,上次竟然還不分等級的給他們分發桃子,呃,雖然桃子還挺好吃的,可畢竟不合規矩。
絮兒說得對,給他們點下馬威,她纔會懂得,大宅門的規矩不是擺設用的。
羅福讓他氣得臉色泛青。
“放屁,你自己沒規矩,還讓胡姑娘寬宏大量,真是強詞奪理,我告訴你左興,從今兒起,你白天不用當值了,去廚房幫着幹雜活去,廚房現在就兩個人,每天得忙活二十多人的飯食,忙不過來,你去幫忙,聽廚娘吩咐,要是再整啥幺蛾子,我就讓胡姑娘把你遠遠的發賣掉。”
左興大驚失色,羅福手裡拽着他們的賣身契,他雖然不能做主發賣他們,可讓胡姑娘出面,那可就名正言順的了,少爺出發前就交代過,讓他們到了鄂州全聽胡家姑娘的安排。
“羅管家,小的再也不敢怠慢客人了,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小的吧,回頭發了工錢,小的都孝敬給您。”
他拉着羅福的袖子,半跪在地上哀求道。
“少廢話,也不知道你是怎麼在門房混的,這麼拎不清形勢,誰敢要你的孝敬,怕不得給你拖累死,快滾去廚房幹活,要不然,你就收拾包袱,自己回京城找少爺哭訴去,看你會不會被少爺扒掉一層皮。”
羅福冷冷地甩開他的手,指着廚房的方向。
左興哭喪着臉爬了起來,終於意識到自己幹了件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