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着這話，姚氏便將當年的東西拿來了。
當年爹孃將孩子抱回來的時候，除了一個孩子身上穿的衣裳以及一塊襁褓，並沒有別的東西。
“就是這些了。”程大海將東西推到了那男人的面前。
男人瞅了一眼，回道：“不知大哥能否讓我帶回去，請我家夫人辨識一二。如今我家夫人，就在楚湘，不管是與不是，我下午的時候，都會給送來。”
程大海想了想，說道：“我與你一同去吧。”
這是爹孃唯一留下來的，能夠證明妹妹身世的東西，所以他必須要仔細了。
那男人點點頭，收了東西，便要起身。
程大海見狀，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男人帶着程大海，直接去了楚湘城最大的一家客棧。進去之後，他便把東西送進了一間房裡。因爲是‘女’客，程大海不便去見，所以便等在了外面。
當幾塊軟軟的布被送到周氏手中的時候，她的手，不禁顫抖了起來。
做衣裳的布，她並不認得，但是這襁褓，她卻是一眼便認了出來。
因爲做襁褓的料子，是當年皇上賞賜下來的軟煙籮。這料子極其柔軟，又很是透氣，非常適合夏天裡做嬰兒的襁褓。當初還是她親自吩咐了針線上拿去做的，而且並沒有偏倚，直接做了兩個，給她的‘女’兒一個，也給趙姨娘的‘女’兒一個。
就是現在，顧婷小時候曾經用過的襁褓，還保留着。如此好的料子，她還想着，等着以後顧槿之的孩子出生了，可以接着給那孩子用。因爲軟煙籮這種料子，極爲珍惜，皇帝也已經很多年沒再賞賜給鄂國公府了。
周氏確定，這塊襁褓，必定出自鄂國公府。而那個程婉，正是她的‘女’兒，親生的‘女’兒。
可恨她，這麼多年竟然一直被‘蒙’在了鼓裡，被騙了這麼多年。
她養了十六年的‘女’兒，放在心尖上疼，到頭來，竟然全是謊言，全是欺騙。就連喊她的那一聲“母親”，也都不是真的。
周氏的手緊緊的攥住手裡的襁褓，她的手在顫抖，因爲太過於用力，指節泛白。
眼裡不由自主地便從眼眶裡滾了出來，大滴大滴地落在了手裡拿着的襁褓上，暈染開一朵朵無聲無息的‘花’。
“夫人。”跟來伺候的婆子喊了她一聲，見她這樣，跟着一起心痛。
說起來，夫人可真是可憐，養了十六年的‘女’兒，竟然不是自己親生的。
那個孩子，那麼小的時候，就遭此毒手，差點‘性’命不保。
當初周氏還感嘆過，也心疼那個孩子。此時再一想，只覺的心痛如刀絞。那個孩子，原來纔是她的親生‘女’兒。
她親生的‘女’兒，生下來之後沒見過她這個親孃一眼，就遭遇了那樣的毒手，如今還活着，也算是上天眷顧了。
她心痛的，說不出話來，也哭不出聲來。親生的‘女’兒，十六年了，她生了她，卻沒見過她一眼。到最後，還差點被她錯養的仇人的‘女’兒給害死。
她更恨她自己，她以前竟然還對她恨
之入骨，巴不得她死。
原來，該死的人，是她纔是。如果她當年早發現了的話，如果她沒有養着別人的‘女’兒的話，也不會讓她的親生‘女’兒吃這麼多苦。
但是那些事情，都已經發生過了，就算她是她的生身母親，她也定然不會原諒她了吧。
這一切，可不都是她應得的嗎？是她活該！
眼淚一顆一顆地滑過她的臉龐，落在了她的手上，又順着指縫，低落在襁褓上。
心痛的說不出話來，也哭不出聲來。
那伺候她的婆子，在一旁見了，忍不住也哭了起來。
“夫人，您要是難受的話，就哭出來吧。”她啞着聲音勸道。
周氏置若罔聞，感覺自己被滔天的悔恨給包圍着。她的‘女’兒，她一定會恨她的，一定的。
她會不會不認她這個母親？如果她不認的話，那她又該如何？
她現在出嫁了，做了楚湘王妃，再也不需要她了。她還沒有盡到一天做母親的責任，她就出嫁了。
她出嫁的時候，她沒爲她張羅婚事，沒盡心爲她打理嫁妝，沒受她的磕頭跪別，更沒有體貼地和她說那些必須的事。她出嫁的時候，從別人的家裡出嫁，喊別人做母親。
想着這些，周氏最終還是哭出了聲，哭的泣不成聲。
婆子在一邊陪着，除了跟着抹眼淚之外，一點辦法都沒有。
周氏好不容易纔停止了哭聲，一對眼睛，早已紅腫了起來。
止了哭之後，她便讓人將剛纔的那男人給叫了進來。
“程家的人還在嗎？”她問道。
“回夫人，在的，在外廳裡等着呢。”男人回道。
因爲不能讓他進來，所以他便讓小二給程大海上了一壺好茶，讓他一邊喝茶，一邊等着。
周氏聞言，又用帕子抹了一下眼睛，起身要出去。
伺候的人見她要出去，也忙跟了上去。
外廳裡，程大海正在焦急地等着，一壺茶也沒喝了幾杯。
忽然之間，他便看見之前去他家的那男人回來了，身後跟着一個華服的‘婦’人，向他這邊走來。
之前在京城的時候，只姚氏見過周氏，程大海並沒有見過。因此見她走了過來，忙起身。
周氏走到了他面前，問道：“你就是程家的長子是嗎？”
程大海點了點頭，心裡正在焦急着，等她說妹妹是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忽然見她對自己行禮，且是個大禮。
程大海心下一陣驚慌，忙往後退了退，避了她這一禮。
“你受得這禮，如果不是令尊令堂，我‘女’兒只怕早沒命了。”她說着這話，又變了聲，眼裡也再次蓄滿了淚水。
“夫人真的確定，我妹妹就是您的‘女’兒嗎？”程大海又問道。
周氏點點頭：“我‘女’兒後腰上有一塊梅‘花’樣的胎記，而且，那襁褓和衣裳，的確是出自我府上的，不會錯。”程大海聞言，稍稍地舒了口氣，看來，的確是真的了。但是他的心裡，又悵然了起來。妹妹找到了親生父母，以後，還會把他當做親哥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