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婷低垂着眼眸，眼中，一片平靜之色。
周氏的目光在她的臉上逡巡，心裡不由得有些酸澀。
她像極了她的父親，但就是不像她。
盯着顧婷看了好一會兒，周氏也沒說什麼話，隨後便說道：“你好好的養着身子，我先走了。”
說罷這話，她便起身出了顧婷的院子。
不管顧婷是不是她親生的，她都將她當做親生的女兒養了十幾年，其間的感情，自然是深厚無比。
不過要真是說起來的話，她倒是有些察覺，隨着顧婷一天天地長大，與她之間的感情，好像越來越淡薄了起來。不再像她小時候，追着她喊母親，吃飯要陪，睡覺也要陪。
雖說有些磨人，但她卻是感到幸福的。
但是不知爲何，隨着她一天一天地長大，她竟是與她越發地疏遠了起來。
當時她只以爲是閨女大了，能獨立了，有了自己的意識。難道，不是嗎？
本想去看看女兒，尋一些安慰的，但是不想，從顧婷那裡回來之後，她的心，越發地平靜不下來了。
她回頭問僕婦：“程小娘子，現在在做什麼？”
僕婦驚覺，她對那個程小娘子，怎麼變了稱呼了？
但是這驚詫轉瞬即逝，她忙回道：“說是剛剛起來不久，用了飯之後去給壯子喂藥了。”
周氏只“嗯”了一聲，沒說別的話。
顧婉此時，正在安置病人的房中，看着莫佟給他喂藥。
昨天夜裡吃了宵夜之後，她只睡了很少的一會兒，便起來了。相比起莫佟，她還算是好的，起碼還睡了一會兒。
喂完藥之後，顧婉便向莫佟說道：“你先去睡會兒吧，我來看着就行。”
但是莫佟搖搖頭：“不了師父，我不困。”
顧婉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還不困？瞧你都快成大熊貓了。”
莫佟笑笑，但卻突然問道：“大熊貓是什麼？”
顧婉但笑不語，推着他讓他出去了。
莫佟走了之後，顧婉便一個人在裡面。但是沒過多久，突然聽到外面傳來敲門的聲音。
顧婉放下手裡正在看的醫術，走過去開門。
然而，當她拉開門之後，有些呆住了，站在門口的，竟然是周氏。
一見到她，顧婉立即警備了起來。她來幹什麼？炫耀來了嗎？耀武揚威來了嗎？
昨天的事情，她只遞了個帖子，讓她來治病，她竟然就乖乖地來了。顧婉越是想，越是覺的氣不過。
就算看在病人的份上，她可以不去計較，但是心裡，到底不舒坦。
周氏自然看出了顧婉面上的戒備，她也沒怎麼表示。
“夫人想進去看看。”周氏後面跟着的僕婦替她說道。
“不行！”顧婉直接拒絕了，“病人現在還沒完全脫離危險，不能進去。”
她的語氣冷冷的，沒一點客氣。
對周氏，不需要客氣。顧婉覺的，她一定是恨死了她的，就算對她再客氣，哪怕用笑臉陪着，她都不一樣會領了這份好，說不定還會在她的笑臉上來上一巴掌。
所以，討好她，對她客氣，不必要。
然而，正當顧婉要關門的時候，突然見周氏竟微微一笑。
顧婉以爲自己眼花了，她竟然笑了，而且，不是嘲笑，這怎麼可能？
顧婉再看她一眼，這次她確定，她沒有花眼，她是真的笑了。
周氏的確是笑了，但她笑，是因爲突然覺的，這女人的性子，也並不是那麼討厭。她只是不會白白吃虧罷了，也並沒有蓄着什麼險惡的心腸。
她的笑，同時也是對自己的嘲笑，昨天還覺的她一無是處，對她恨之入骨的，此時再見，竟然生出了這般的心思。
雖然周氏仍然不相信眼前的這個姑娘會是她的親生女兒，但是在心底，卻不自覺的，有了幾分柔軟。
她再仔細看她的臉，雖說也是個清秀佳人，不過卻也算不上多麼美豔無雙。
至於是不是和她相像，說有點像的話，也未嘗不可。但是，相像的不多。
顧婉被她這麼盯着看，越發感覺不舒服了起來。
她心裡暗道，周氏今天一定是魔障了。
要不然的話，她不來諷刺她，不來耀武揚威就已經很好了，哪裡至於會如此盯着她看，而且，還笑了。
所以，顧婉斷定，她一定是魔障了。
無論如何，被人這麼盯着看，總是會感覺不舒服的。
“如果想要讓他快點恢復的話，就必須要聽我的。不然的話，後果如何，我可不敢保證。”顧婉冷冷地說道。
說罷這話，她“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周氏依然站在門口，面上無波，也沒別的反應。
她站了一會兒，僕婦見她不動，於是便試探着喊了一聲：“夫人？”
周氏沒有搭理，卻轉回了身，向着來時的方向走去。
顧婉關上門之後，又仔細地想了想今日周氏的反常，但是也沒有想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現在離婚期，只有三日的時間了，按理說，她不應該在這裡，而是應該在蘇府，安心待嫁。
等到午間的時候，四喜來替了她，隨後，顧婉便回了蘇府。
才一回去，劉氏就拉着她的手，滿臉皆是擔憂的神色。
“怎麼去了這麼久？”劉氏焦急地問道。
顧婉衝她一笑：“母親放心，我沒事的。是那病人傷的有些重，所以多用了一會兒時間。”
劉氏點點頭，但擰着的眉頭，依然鬆不開。
“昨天夜裡我還特意囑咐了門房，給你留了門，只是你也沒回來。”劉氏又接着說道。
昨天夜裡，她可是擔心了一夜，就怕顧婉在鄂國公府上，會受了周氏的欺負。
顧婉見她對她如此關懷的樣子，不禁心裡感動，便拉着她的手，勸慰道：“讓母親擔心了，我以後一定會提前來通知的。”
她自然是不想留在鄂國公府上的，但作業，的確是因爲太晚了，又想着第二天早上還要教莫佟給病人喂藥，因此，便直接沒有回來。
劉氏點頭答應着，又讓她去看看姚氏。姚氏昨天夜裡，也擔心了整整一夜，如今正在房裡哄着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