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見寧卿一臉緊張的樣子，便笑着說道：“我都還沒緊張呢，你緊張的什麼？”
寧卿沒有回答，只微微揚脣笑了一下，又舀起一勺蔘湯喂進了她的口裡。
他知道生孩子很艱難，他會心疼她，更會爲她緊張。因爲在她心中，只有她纔是最重要的。
陣痛已經持續了好一會兒，顧婉覺的快了，用不了多少時間了，便和寧卿說道：“你快出去吧，別在這裡了。”
但寧卿卻不捨得走，凝神看着她，又俯身在她脣上輕輕地吻了一下，說道：“別害怕，我就在門口。”
顧婉聞言笑了起來：“我不害怕。”
爲了他，她無論何時都能做到什麼都不怕。現在他就在外面陪着她，她還有什麼好怕的？
寧卿點點頭，便轉身出去了。
陣痛又持續了一會兒，每一次襲來，都讓顧婉忍不住緊咬牙關。但一想到將要生出來的可愛的孩子，她就覺的什麼都值得。只是不知道，這個，是像她多一點，還是像寧卿多一點？
陣痛越來越密集，到最後讓顧婉差點受不住。
產婆上前看了看，說道：“行了，時候到了。”
說着這話，四個產婆便一起忙碌了起來，在一旁告訴顧婉如何呼吸，如何用力，又在她身上推壓，幫助孩子出來。
顧婉早已經做好了準備，知道會很痛，但沒想到，竟然會這麼痛，彷彿比生包子的時候，還要更費力。
原本以爲這是第二個孩子了，肯定沒有那麼艱難，但這又是怎麼回事？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那劇痛的感覺盤旋不散，讓她禁不住便呼喊出聲。她身上已經全被汗水浸溼，耳中嗡嗡一片，唯一能聽到的，只有產婆一遍又一遍的催促“用力，王妃用力啊”。
但她真的沒力氣了，像是精疲力盡了一樣。只不過，哪怕此刻她腦中尚有一絲清醒，她都不會允許自己放棄。若是放棄了，她和孩子都要死。
到如此地步，顧婉隱約猜到了，只怕是難產。
喘着粗氣兒的間歇，她艱難地說道：“快看看，是不是胎位不正。”
產婆一聽這話，頓時也慌了心神。伸手一摸，可不正是？這下，瞬間就心涼了半截。胎位不正難產，那可是兇險至極。倘若王妃和孩子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那她們這些人，一個也活不成。
顧婉聽那產婆顫抖着說完，極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說道：“你快去告知王爺，讓他趕快去找顧大夫。”
這種難產的情況，她以前遇到過不少，也成功地給別人剖腹產過，但卻並沒想到，今天竟然輪到了她自己。
別人需要的時候，她可以來保全，但她自己需要的時候呢？誰又來救她？
寧卿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聽着裡面傳出來的她的嘶喊，心中早已波濤洶涌了一片。他很想闖進去，看看她現在到底如何了。
然而，他忽見房門被人從裡面推開，一個產婆滿手是血的出現在了門口，面色慌張地說道：“王爺，王妃難產，讓您快去找顧大夫過來。”
聽到這話，一貫鎮定的他，只覺得“轟”的一聲，似是有一道驚雷在他的心中炸開了一樣，竟讓他不自覺地腳下一軟。
他用盡所有的力氣站穩了身子，忙讓人快去將顧大夫找來。由於心中焦急，原本清越的聲音，此刻聽起來倍爲凜冽。
隨後，他不管不顧地推開房門衝了進去。現在這個時候，他必須要陪在她的身邊，給她鼓勵，給她動力，讓她不要害怕。
寧卿衝進去之後，見顧婉正靜靜地躺在那裡，雙眼緊緊地閉着。
那一刻，他心中突然襲來一股足以將他所有的理智全都給淹沒的恐懼。她怎麼了？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如果早知道會這樣的話，不管她如何反對，他都不會再讓她冒險生孩子。
如果她死了，他該怎麼辦？他活着還有什麼意思？若是一直沒遇見她，他或許還是會如同往常一樣，從來都不曾變過，孤高清傲地過完自己的一生。但他卻遇見了她，愛上了她，這輩子便再也不能沒了她。
他疾步奔了過去，在她身邊俯身。他顫抖着伸出手，想要撫摸她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但手在顫抖着，卻不敢落下。
剛剛走的時候她還好好的，他親手給她餵了蔘湯，她還和他說了，說她不害怕。這纔多一會兒，她怎麼就成了這樣？
此刻他的心裡，滿滿地堆着說不出的感覺。其中最多的，便是痛。他爲她而痛，痛到整顆心都在痙攣，彷彿要窒息了一樣。
這幾年的朝夕相伴，她的存在，早已滲透進了骨髓。他無法承受她突然的缺失，連想都不敢想。
正在此時，顧婉睜開了眼睛，看見了他正在眼前，便彎了一下脣角。她本來是想給他一個安慰的笑，但不想，那笑，卻是如此僵硬，更是將他的心深深刺痛。
“我也沒想到呢。”她看着他說道。
說着這話的時候，恰好又是一陣劇痛襲來，讓她倏地深深地皺起了眉，喉中也發出一聲悶悶的嘶喊。
寧卿將她緊緊地摟在了懷裡，壓抑着無盡痛惜的聲音說道：“不生了，我們不生了。”
孩子生不生都無所謂，但她就是他的命，是他所有的依戀和牽絆，是他的整顆心所在，他丟掉什麼都不能丟掉她。
顧婉聞言，卻看着他，虛弱地說道：“不能的，必須生出來，沒別的辦法。”
她看着寧卿因爲緊張她，那慌亂的眼神，帶着恐懼的神情，其實她也很心疼他。
他謫仙一般，美的出塵，美的不食人間煙火，那些慌亂和恐懼，以前從來都沒有在他的臉上看到過。但現在，面臨生離死別的威脅，他害怕了，他完全慌了。
但是孩子必須要生，生的話，最起碼她和孩子能活下一個。不生的話，一個都活不了。
突然之間，顧婉像是用盡了渾身所有的力氣一樣，緊緊抓住了他的手。
“如果我和孩子，只能保住一個的話——”，她氣若游絲，但卻堅定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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