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青溪踏進吳國京城的這一天,正是吳國太后的花甲大壽之日,整座皇城內外張燈結綵,到處都是喜氣洋洋之態。
萬香閣的斗香擂臺賽就在三日之後,經過將近三個月的辛苦行程,臨青溪長舒一口氣,她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車水馬龍的吳國京城卻不顯擁擠,八街九陌店鋪林立,紅磚綠瓦反射出的盛夏之光,倒是有些刺眼。
臨青溪一行人在萬香閣對面的素齋樓停下了馬車,實在是這條京城最寬最繁華的街道上所有的客棧、酒樓已滿,要想住宿,很多人讓他們都來素齋樓碰碰運氣。
素齋樓顧名思義就是專門只提供素菜的地方,而且這裡沒有酒,只有茶,最奇怪的是,你要想吃上一頓這裡的素齋,還要懂佛法,還要會寫詩、品茶,但凡少了任何一樣,你進來的快,出去的更快。
打算來素齋樓碰運氣之前,臨青溪就讓過目不忘的棕竹和嗅覺靈敏的棕節事先打聽清楚了有關素齋樓的所有情況。
六個奴隸都發誓要對臨青溪忠心,而且誓死不離開她的身邊。於是,臨青溪就留下了他們,並且重新給他們起了名字,分別是善於射箭的棕櫚,馴馬厲害的棕縛,過目不忘的棕竹和嗅覺靈敏的棕節,會些拳腳功夫的海桐和海藍。
因爲六個人額頭上都有奴隸印記,臨青溪就讓他們以布遮額,並且男的把鬍子都刮掉,女的輕施薄粉,這樣一來,不但沒人能看出來他們曾經是奴隸,就是果倫王爺那些人再碰到他們,也認不出來他們究竟是誰。
雖然尤撻國的人和吳、楚兩國的人看起來有些不同,也只是因爲他們身高體健一些,其實從容貌上是分別不出來的,棕櫚他們都和臨青溪一樣換了吳國人的衣服,所以也沒人能看出他們是尤撻國人。
棕櫚和白楊他們在樓外守着馬車和馬車裡的東西,臨青溪和白樺、茉莉、薔薇走進了素齋樓。
吳國京城的客棧酒樓大多是三層,素齋樓也是如此,一樓擺放着桌椅板凳,二樓是雅間,三樓是客人住宿的地方,整座樓裡都飄散着淡淡的檀香味和清香的菜味,不知道的,還以爲到了哪座寺廟裡的齋堂呢。
“客觀,您是要作詩還是要品茶?”別的酒樓夥計一見客人進門都是先問“是吃飯,還是住店”,素齋樓的夥計卻和別人不一樣。
“不知,一首與佛、與茶有關的詩可算過關?能在你們這裡住店嗎?”白樺笑着問道。
“這位客官要是詩作得好,自然是可以的!”店小二既不諂媚也不輕視白樺,而是同樣有禮親和地對他說道。
“只是,這詩是家父所作,不知可不可以?”白樺又問道。
“這位客官,可以是可以,不過您要品一品咱們樓裡今日的茶,說出茶的產地,否則素齋樓也無法招待各位。”這時,素齋樓的掌櫃走出來說道。
“那讓我試一試吧!”白樺笑着說道。
“這位客官請把詩作念出來吧,小的給您寫下來。”素齋樓的夥計走到文房四寶那裡對白樺說道。
沒想到素齋樓的夥計還會寫字,臨青溪對這裡更是刮目相看了。
“觥船一棹百分空,十歲青春不負公。今日鬢絲禪榻畔,茶煙輕颺落花風。”唸完之後,白樺又端起桌上專門用來讓客人品的新茶,先是看,然後是聞,接着就是品,最後說道,“這應該是吳國南方的雲來茶。”
“不錯,不錯!”素齋樓的掌櫃連說兩個“不錯”,然後就笑着讓店小二領着他們去三樓,這意思再明顯不過,白樺過關了。
白樺他們一共要了三個房間,其中一個房間的窗戶正對着萬香閣,而且可以一覽吳國的大半京城。
臨青溪讓棕櫚和海桐他們六個先去休息,然後在自己和茉莉、薔薇要住的房間裡,她有些奇怪地看着正在喝茶的白樺問道:“白樺,你怎麼知道那是雲來茶?”
臨青溪雖然也會品茶,可她品的都是普洱、龍井、碧螺春,這些茶在吳楚兩國都是沒有的。剛纔,她還擔心白樺過不了關,沒想到他還有兩下子。
“以前喝過!”白樺笑了一下說道,他能喝出來的茶不多,但吳國南方特有的雲來茶卻是他父親曾經最喜歡喝的。
“幸好你喝過,否則咱們就要露宿街頭了!”終於來到了吳國京城,還住進了萬香閣的對面,臨青溪緊張了一路的心終於定了下來。
因爲吳國太后大壽,所以街道上比以往更熱鬧,但臨青溪幾人卻沒有心情閒逛,他們都躺在素齋樓的客房裡呼呼大睡,養足了精神才能做事。
臨青溪一直睡到第二天吃早飯,起來洗個澡,全身都舒服極了。然後,她就繼續穿上侍童的衣服,容光煥發地去了素齋樓對面的萬香閣。
吳國皇室非常重視佛教,當今吳國皇帝更是尤爲信佛,還給自己起了一個佛家的名號,叫龍門居士。
他的同母胞弟寧王爺也是一位尊佛之人,而且嗜香如命,常常爲了尋找好香,不惜花費萬金,還爲此做過不少的荒唐事,所以吳國又有人稱他爲“荒唐王爺”。
素齋樓對面的萬香閣就是這位寧王爺蓋起來的,裡面集齊了來自天下各地的香草、香木、香花,但凡香味濃郁獨特的都被他尋了過來,並且製成了香包、香爐、香燭、佛香、佛珠之物。
據說,如今吳國皇家寺廟裡的很多僧人佩戴的佛珠都是這位寧王爺送去開過光的,也因爲這樣,萬香閣裡的東西雖然貴的嚇人,但依然有很多京城豪門大戶人家花銀子來買。
只要與佛沾了邊兒,再不值錢的東西也可以價值千金,臨青溪倒覺得衆人眼中的荒唐王爺是個會做生意的精明人,就這一家萬香閣都能幫他賺不少銀子,也怪不得他要花十萬兩黃金來找這世上最好的草木香料。
萬香閣的夥計已經注意白樺和臨青溪這對主僕很久了,見他們只是東看看,西瞅瞅,眼中既沒有驚歎,也沒有不屑一顧,相反似是很平常地看了一圈萬香閣裡的東西,然後轉身就要走。
“客官,請等一等!”萬香閣的夥計突然出聲喊住了白樺和臨青溪。
“有事嗎?”白樺轉身不解地問道。
“這位公子是不是沒找到心儀的香?”到底是不識貨,還是有點兒本事,萬香閣的夥計決定試一試他們。
“不是,我對香不瞭解,只是我家娘子喜歡香包,可是這裡的香包沒有她喜歡的顏色,我再去別家看看。”白樺不好意思地說道。
“無事,無事,我家香包的顏色的確是少了一些!”賣香包並不是萬香閣的主業,所以這裡的香包顏色和式樣的確少,而且夥計更覺得白樺是個不識貨的外行人。
走出萬香閣,回到了素齋樓,白樺關上房門,問在窗邊坐下的臨青溪道:“姑娘,這萬香閣的香如何?”
“草木香料的確是不錯,而且香爐等物也都是精雕細琢,香木磨製而成的佛珠看起來手工也不錯,只是香味恐怕不會持續很久。”臨青溪如實說道。
“那萬香閣裡最好的香木和沉香相比呢?”白樺又問道。
“雲泥之別!”在萬香閣逛了一圈,臨青溪對自己手裡的沉香就更有信心了。
“姑娘,我一直都有一個問題想要問您?”茉莉和薔薇一直呆在房間裡沒有說話,這時候聽臨青溪說,他們手裡現在擁有的香比萬香閣裡的香要好太多,可見這次奪魁有望。
“什麼問題?”臨青溪反問道。
“要是這次咱們奪了魁首,那十萬兩黃金怎麼帶回去?”茉莉掌管着臨青溪所有的錢財,這次要是斗香奪金成功,那麼多的金子,從吳國帶回楚國,可是不好帶。
“誰說咱們要帶回去,你不嫌沉呀!”十萬兩黃金可是好幾噸呢,就是用現代的大卡車也不好拉,再說她也沒那麼招搖,要不然她還沒見到黃金,估計小命就沒有了。
“那咱們……”茉莉腦子一時沒轉過來。
“我可不喜歡沉甸甸的金子,我還是比較喜歡隨處都能提現的銀票,而且小額的最好,呵呵!”臨青溪笑吟吟地說道。
“茉莉真是笨,光想着黃金了,把銀票給忘了,呵呵!”茉莉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說道。
沒錯,幹嘛非要帶着十萬兩黃金回楚國,直接帶着在楚國錢莊就能取的銀票不就可以了,等等,萬一那個寧王爺不願意給他們換銀票呢?茉莉的煩惱又來了。
兩天過得很快,萬香閣前面也臨時搭起了一個四方臺,正式斗香擂臺賽的這天,臨青溪一行人就在素齋樓的三層窗戶那裡看着,下面的情況一覽無餘,而且視野很開闊。
天下愛香、賣香之人不少,但真願意跋山涉水爲了十萬兩黃金而來的人其實並不多,很多人依然把這場斗香當成了一場寧王爺的荒唐事,畢竟最好的香早就被寧王爺收進了萬香閣裡。
當然,像臨青溪這樣專門衝着十萬兩黃金而來的人還是有的,天下奇香並不都在寧王爺手裡,再者這場斗香三四個月前就已經把消息散出去了,現在來看熱鬧的倒是不少。
臨青溪發現,果倫王爺和那位寒霄公子都在其中,而且寧王爺今日請來的品香者中也有她熟悉的一個人,那就是在京城小竹院有過一面之緣的空塵大師。
除了空塵大師,寧王爺還請來了龍皇寺的一秋大師和龍恩寺的無悔大師,原本在吳國京城就引人注目的斗香大賽,更因這三位聞名天下的高僧而莫名多了莊重和矚目。
“這吳國的寧王爺爲什麼請三位佛門大師來參加紅塵中的事情呢?”薔薇和茉莉一左一右站在臨青溪的兩邊,看着三個身披袈裟的和尚出現在斗香大賽的臺子上,她們怎麼看怎麼彆扭。
“不知道這位寧王爺究竟想幹什麼!薔薇,你去把白楊叫過來!”臨青溪也和茉莉、薔薇的想法一樣,她也覺得空塵大師他們出現得有些奇怪。
過了一會兒,白楊和薔薇就走了進來。
“姑娘,有什麼事情嗎?”白楊和白樺正在準備待會兒斗香的事情,此次臨青溪不宜出現,只能靠他們兩個了。
臨青溪讓白楊附耳過來,然後在他耳邊偷偷地吩咐了幾句,白楊邊聽邊點頭,之後就轉身出去了。
茉莉和薔薇都沒聽到臨青溪和白楊說得什麼,但也能感覺出來臨青溪自從看到樓下的三個和尚,表現得就不那麼輕鬆了。
斗香的程序很簡單,只要誰自認手中有奇香,那麼就可以走上四方臺,讓寧王爺和三位大師鑑別。
一開始上去四方臺的都是小角色,而且明顯香的質量一般,這讓舉辦斗香大賽的寧王爺有些失望,但三位高僧倒是氣定神閒。
斗香擂臺賽一共只有兩個時辰,兩個時辰之後,就是你拿出奇香來,也沒有什麼用了。
已經過去了一個半時辰,樓上的茉莉和薔薇見臨青溪依然沒什麼反應,樓下也不見白樺、白楊的身影。
就在這時候,圍觀的人羣中走出來一個身着黑衣的老者,炎炎夏日他還穿得如此嚴實,這讓他顯得有些另類和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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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走上臺之後,直接問道:“你說的十萬兩黃金可是真的?”
寧王爺笑着說道:“自然是真,你可有奇香?”
“奇香沒有,我有奇木,烏木的香味可算奇香!”老者輕聲說道。
寧王爺一聽是天下靈木至尊的烏木,當即就站了起來,急忙問道:“你有烏木?”
空塵大師、一秋大師和無悔大師也驚了一下,烏木乃是衆所周知的神木,據說烏木是西邊巫族部落用於辟邪的守護神木,很少在其他地方能聽到有烏木出現。
“只有一塊,十萬兩黃金!”說着,老者就從懷中掏出了一塊四四方方的黑木頭。
烏木一現,人羣中就有了騷動之聲,果倫王爺和寒霄公子的神情都莫名緊張和期待起來。
“姑娘,烏木是什麼?”薔薇早就把臨青溪當成了無所不知的人,所以心中有了疑問總想從她這裡找到答案。
“烏木是用來辟邪的,有人稱它是神木,也有人說它是萬木之靈。沒想到這裡竟然有烏木出現,而且持有烏木的人也想要十萬兩黃金。”臨青溪想到斗香擂臺賽不是那麼輕易能獲勝的,只是沒想到今日能看到烏木的出現。
“烏木和沉香相比呢?”茉莉擔心的是自家的沉香能不能獲勝。
“雖不相上下,但也有獲勝的可能,畢竟這是一場斗香比賽,而不是尋木比賽。烏木雖有香味,但它的香味與沉香相比,還是稍差一些。”臨青溪自己是這樣認爲的,但下面的人如何裁決,她就不知道了,原本十成的勝算,如今只剩下五成了。
寧王爺年過四十,見過的天下奇香無數,烏木也只是在太后的宮裡見過一次,但他對烏木的研究卻已經很久了,所以一見老者手中的烏木,就能確定真僞,如今能有另一塊烏木出現,那可真是太好了。
“三位大師,這就是今日要尋的奇香之木吧?”寧王爺激動地說道,只是他伸手要去看一下烏木,老者卻更快地將烏木再次放進了懷裡。
“王爺,這烏木雖然是世間珍寶,但是它的香味也只能算是奇木之香,並不是今日會出現的奇香之木。”一秋大師略有些失望地說道。
今日,空塵大師、一秋大師和無悔大師特意來到這萬香閣四方臺,並不是因爲寧王爺特意邀請他們前來,而是各自寺中的得道高僧言明今日午時會有驚世奇香出現在吳國皇城的正東方,乃是佛家至寶,讓他們無論如何都要請回各自的寺中。
眼前老者拿出來的烏木,雖然是神木,但卻透着陰邪之氣,根本不是寺中高僧所言的佛家至寶,真正的奇香之木還沒有出現。
“不是?”寧王爺也搞不懂這三個不請自來的佛門大師今日要找的究竟是什麼,但與他都沒有關係,這烏木他定是要拿到手的。
“還有沒有其他人拿出奇香來,如果沒有,這烏木可就是贏家了!”寧王爺顯得有些迫不及待,烏木可遇不可求,十萬兩黃金可以再賺回來,但烏木卻不一定能尋得到。
臺下沒有人再上來,倒是出現了要和寧王爺搶奪烏木的人。
“本王給你十五萬兩黃金,你把烏木給本王吧!”果倫王爺給身旁的兩個侍衛使了一下眼色,他們跳上了臺子,直接將黑衣老者夾在兩個人的身體中間。
“果倫王爺,你要幹什麼?”寧王爺一聽果倫王爺要和他搶烏木,心下是又急又惱,他手裡可是隻有十萬兩黃金,多一文都沒有,這還是他軟磨硬泡好久弄到用來尋找奇香的金子。
“寧王爺,價高者得,別人來參加你的斗香比賽,不過也是爲了那十萬兩黃金,如今本王給十五萬兩黃金,聰明人都會和本王做生意。”果倫王爺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寧王爺,然後又看了一眼那位持有烏木的老者。
很明顯,果倫王爺的十五萬兩黃金讓老者心動了,他此次冒險來吳國京城,就是衝着金子的。
“姑娘,白楊在門外,他問您下一步怎麼辦?”茉莉也沒想到會出現一個黑衣老者攪了他們的事情,事發突然,接下來怎麼做還要問臨青溪。
“你讓白楊過來,有些事情看來要出奇制勝了。”人生如戲,全靠演技,今天她就不妨做回導演,給這些人演一齣戲。
就在樓上的臨青溪佈置自己的事情時,樓下的烏木之爭也有了結果,最後老者和果倫王爺達成了交易,寧王爺氣得跳腳也沒辦法,他金子不夠。
“姑娘,果倫王爺得到了烏木,寧王爺快被氣暈過去了。”薔薇一直關注着下面的事情,而且比賽結束的時間快到了。
“這寧王爺也真有意思!不過,果倫王爺不過是尤撻國的一個王爺,他手裡怎麼會有這麼多的金子,難不成尤撻國發現了金山不成?”臨青溪最奇怪的不是烏木在果倫王爺的手中,而是這位蠻族出身的小國王爺怎麼會有這麼多的金子,又爲什麼花錢如流水。
臨青溪都想不透的事情,茉莉和薔薇兩個就更想不透了,總之,她們不喜歡那個果倫王爺,要是自己會武功,真想對着他踹兩腳解恨,誰讓他和他的人欺負臨青溪了。
烏木被果倫王爺搶走了,寧王爺今天的好心情全都被破壞了,就算有十萬兩黃金又如何,他的神木沒有了。
越想越生氣,這比賽他也辦不下去了,反正還有一刻鐘,也不會有奇香出現了,於是就有些失落地對空塵大師他們說道:“三位大師,這奇香看來是不會有了,等日後本王尋得奇香,再告知三位大師。”
“王爺,時間還沒到,還有最後一刻鐘!”三位大師更加淡定起來,穩坐在四方臺上。
寧王爺是尊佛之人,吳國人也都十分信奉和敬重僧人,所以也都等着,而且原本嘈雜的說話、議論之聲也漸漸小了下去,似乎臺上三位大師的沉默不言讓他們感到一種久違的神聖,大家也都安靜了下來。
於是,整個萬香閣所在的皇城正東方的這條大街上就出現了一種很奇特的景象,所有人都很默契地不出聲了。
這種景象讓臨青溪想起以前聽到的一個笑話,說是一個人一直擡頭往天上看,經過他身邊的人都覺得奇怪,也擡起頭往天上看,就這樣越來越多的人都擡起頭往天上看,雖然大家都不知道要看什麼。
就在斗香比賽時間快要結束的時候,人羣中突然走來一個有些迷糊的小沙彌,大概七八歲的模樣,他的手裡捧着一個長木盒。
幾乎是同一時刻,三位大師都看到了這位樣子善良可愛又傻呆呆的小沙彌,同聲念道:“阿彌陀佛!”。
小沙彌也擡頭看到了臺子上身披袈裟的三位大師,臉上揚起歡快的笑容,然後抱起手裡的盒子想朝着臺子跑去,但是人太擁擠,他顯得有些苦惱。
這時候,空塵大師騰空而起,踏着人頭到了小沙彌的面前,然後又抱起他朝着四方臺施展輕功而來,來去不過一瞬間,卻看得衆人目瞪口呆,原來這些大師還各個武功高深。
小沙彌轉眼間到了臺子上,他的小嘴微張有些驚訝。
“小和尚,你是哪家寺廟的?”斗香比賽這就結束了,突然臺子上出現一個小和尚,寧王爺看着他奇怪的問道。
“這位施主,我是安寧寺的不知,今日在寺中樹下安睡,突然一覺醒來就站在大街之上,有位施主給了不知一個木盒,讓不知拿到臺上,還有一封信。”不知小和尚一手抱着木盒,一手從懷裡掏出了信,但卻不知道給誰。
信上寫着寧王親啓,所以寧王爺接過了信,當場拆開看了看,發現上面寫了一首詩,詩下面有幾行小字。
他隨口就念了出來:“西北有高山,雲是文殊臺。臺上明月池,千葉金蓮開。花花相映發,葉葉同根栽。王母攜雙成,綠蓋雲中來。結以同心合,授以九子釵。翠裝雕玉輦,丹髹沉香齋。護置琉璃屏,立在文石階。長恐乘風去,舍我歸蓬萊。盒中之物乃萬年沉香所制佛珠,驚世奇香,無價之寶,以十萬黃金斷塵緣,歸佛門。”
“萬年沉香?那是什麼?”臺下的人羣又開始騷動起來,臺上的幾人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
在比賽即將結束的時候,突然出現這樣一個出人意料的“插曲”,所有人都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不知小和尚還不知道自己懷裡抱着什麼寶物,但是三位大師和寧王爺看着他的眼神已經不一樣了。
“阿彌陀佛,不知,快將木盒打開!”一燈大師雙手合十,心中大定,方丈果然說的沒錯,今日午時佛家至寶終於出現。
空塵大師和無悔大師也是雙手合十,口唸“阿彌陀佛”,臺下的衆人也開始無比期待盒子裡的東西。
不知有些懵懂地打開了盒子,盒子裡的東西似乎放在一個很嚴實的小布袋裡,他又費勁地把袋子打開,然後一股安定心神的奇香開始在空中飄散出來,最重要的是,不知從布袋裡拿出來的真是一串佛珠。
就在這時,又有一個小沙彌慌慌張張地跑到臺子附近,對着不知喊道:“不知,不知,有位施主說,萬年沉香潤如玉,堅如金,香如蜜,遇水沉底,方可洗淨塵世七情六慾。”
“怪不得這串佛珠如此之沉,不懂,不懂,你怎麼也來了?”看着同寺的小沙彌,不知笑着問道。
“我也不知怎麼出現在這裡?”不懂也迷糊地說道。
臨青溪在樓上不禁輕笑出聲,白樺和白楊這是在哪裡找到的兩個可愛的小和尚,他們當然不知道是怎麼來的,因爲是白樺和白楊點了他們的穴位,把他們抱到這裡來的。
“阿彌陀佛,龍皇寺正有佛門淨水,可以洗去這串佛珠的塵緣,不知,快將佛珠拿來。”一燈大師這時候也不講求什麼君子之道,這串佛門至寶,他一定要請回龍皇寺。
“阿彌陀佛,龍恩寺早就做好迎接佛門至寶的準備,不知,將佛珠拿來。”無悔大師也不打算讓步。
空塵大師也想爭,可他想起臨來之時,寺中高僧對他說,此次佛家至寶出現順其自然即可,歸之我門,幸事,不歸,亦是平常。既然如此,他就以平常心對待吧。
“等等,兩位大師,這上面可寫到,以十萬黃金斷塵緣,歸佛門,這佛門可不只是指寺門,天下修佛之人的門皆是佛門,我王府的佛堂也算是佛門,所以這萬年沉香應是本王的。”寧王爺一開始就覺得奇怪,他這個斗香大賽怎麼引得三位得道高僧來助興,原來他們是另有所圖,怪不得連神木烏木都入不了他們的眼,看來這萬年沉香纔是他們的目的。
沉香究竟是什麼,他現在還不知道,也不想今天就弄清楚,既然三位世上公認的高僧都對這串佛珠“虎視眈眈”,那他就更不能放過了,尤其是沉香的香味讓他一聞就心情舒暢,煩躁之氣頓無,可見真是稀世珍寶。
龍皇寺和龍恩寺雖然都是皇家寺廟,但一下子拿出十萬兩黃金也不是小數目,難道這佛家至寶要落在寧王爺這個俗人手裡?
突然,兩位大師都想到了各自寺中的方丈和當今吳國皇室的關係,看來只能方丈親自出馬,將這串佛珠請回自己的寺中。
自己現在手裡就有銀子,但也架不住三位高僧都想要,免得夜長夢多,寧王爺打算速戰速決。
所以,他有些着急地問不知:“小和尚,那個人有沒有說怎麼把十萬兩黃金給他?”
不知歪着頭想了想,然後搖搖頭。不懂也歪着頭想了想,後知後覺地大喊道:“那位施主要我拿一封信給寧王爺。”
“快把信給我!”寧王爺一把將不懂提到了自己身邊,他雖然做事荒唐些,可武功也不低。
不懂將懷裡的信遞給了寧王爺,拆開這封信看完之後,寧王爺的臉上都能笑出褶子,然後他把手裡的兩封信都放進自己的懷裡,接着直接從不知手裡拿過了佛珠,萬分珍惜地放進原來的布袋裡,裝進了盒子裡,最後,他就在侍衛的護送下,心滿意足地離開了萬香閣。
三位大師只能搖頭一嘆,也各自離開了。臺下的人還沒徹底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斗香比賽就這樣有些稀裡糊塗地結束了。
很快,除了在場觀看比賽的人,天下有更多的人都知道了吳國的寧王爺舉辦的斗香比賽中,出現了世所罕見的神木,還出現了以前沒聽說過的無價之寶萬年沉香,而且被佛門聖僧視爲佛家至寶。
寒霄一直在斗香比賽的現場,而且事後他還找人專門去調查了不知和不懂這兩個小沙彌,發現他們的確是安寧寺裡的人,而且平時的表現也沒有任何異常,對於找他們傳話和送信的那位施主,兩個小沙彌也記不清他們的樣子。
總之,查探了幾天之後,對於萬年沉香真正的主人一無所獲。
“公子,這可太奇怪了,在京城還沒有我文飛查不到的人,但這萬年沉香的主人就像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一樣,一點兒影蹤也沒有!”文飛坐在寒府大宅風霄閣的涼亭裡說道。
寒霄坐在他的對面,文飛雖然稱他爲公子,但卻不是他真正的僕人,說起來,兩個人更像是兄弟。
“王爺那邊呢?”十萬兩黃金不是小數目,萬年沉香的主人要想拿到金子,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王爺怕有人奪他的萬年沉香,早就不知躲到哪裡去了,董鷹都沒有找到他。現在我才發現,王爺是看起來糊塗,做起事來荒唐,其實比猴都精。”文飛感嘆地說道。
“王爺,他就是隻老狐狸,就是當今聖上也比不過他的狡猾。不過,王爺的十萬兩黃金是主子給他的,他要把十萬兩黃金都搬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萬年沉香的主人也不可能不要這些金子。”寒霄早就讓人看着那些黃金,只要黃金被動,他一定會知道的。
“王爺根本就沒搬走黃金,他用黃金和方家錢莊換了十萬兩的銀票,之後就拿着那些銀票離開了。”文飛有些挫敗地說道。
“銀票?都是一萬兩黃金的銀票嗎?”寒霄總覺得有什麼事情是他沒想到的。
“不是,是一萬兩銀子的銀票,而且是那種可以在吳楚兩國任何一家錢莊都能使用的銀票。”方家錢莊在吳楚兩國都有極好的信譽,而且在他家的錢莊,吳國的銀票能夠換成楚國的銀票,並且在楚國使用。
“糟了,你趕快讓人去查,這兩天是不是有人拿着一萬兩的銀票在方家錢莊出現,要查所有能夠互換銀票的錢莊,快去!”寒霄急忙喊道。
主子讓自己查萬年沉香的幕後之人,到現在還沒有一點兒頭緒,最後的線索絕對不能斷。
到了晚上,文飛就耷拉着腦袋回來了,然後對寒霄說道,這兩天的確有人去方家的各個錢莊換銀票,而且都是拿一萬兩換成了小額的一千兩甚至一百兩,有的換成了楚國的銀票,有的換成了吳國的銀票,還有的換成了其他各國的銀票,而且換銀票的人都查不到是誰。
寒霄這下子知道自己沒想到的是什麼了,這萬年沉香原來的主人還真是聰明,爲了不想別人探到自己的底細,竟然只要銀票不要黃金,而且都換成小額的銀票,以後就是這個人親自去錢莊取錢,也不會有人知道他究竟是誰。
董鷹來找寒霄的時候,寒霄和文飛正在相對苦笑,這次棋差一招把事情給辦砸了。
“那個人找到了嗎?”董鷹問得就是萬年沉香的主人,只要找到這個人,應該就可以找到更多的沉香。
“沒找到,這個人太聰明也太神秘了,兜了一大圈,不但讓沉香變成了無價之寶,還讓人追查不到他的任何底細,要想找到他,不是那麼容易。”寒霄說道。
他現在心裡越來越確定,當日那兩個小沙彌和那串佛珠出現得太巧合,尤其是在三位大師都在場的情況下,沉香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世人面前,又被尊稱爲佛家至寶。從此之後,這沉香就是有市無價,比烏木還珍貴。
“主子說,這個人手裡既然有萬年沉香製成的佛珠,那就有可能還有其他的沉香,找到此人之後,無論花多少金銀,都一定要從他手裡買到沉香。”董鷹沉聲說道。
“我明白,尋找沉香和沉香主人的這件事情就交給我去辦!”寒霄發誓一定要找到這個人。
“文飛,你立即渡江再去吳國,有人告訴主子,他想找的人並沒有死。”董鷹對文飛說道。
“好,我立即就去!”文飛領命道。
兩個月後,吳國南垂的關江碼頭,臨青溪正坐在碼頭的一個露天茶寮裡喝着茶,她身邊坐着白樺、白楊和棕竹、棕節。
一個月前,她就已經讓棕櫚、棕縛、海桐、海藍護送着茉莉和薔薇先一步回了楚國雲州,那些銀票和沉香也讓他們帶回去了。這麼多人同行,目標太大。
“公子,官船昨天就走了,今天沒有去楚國的船隻,看來咱們只有多等幾天了。”白楊和棕竹剛纔出去打聽了一圈,江上這幾日都沒有去楚國的大船。
“沒關係,反正都在這裡多呆了一個月,再多呆幾天也沒關係,就是這次回到家都要到十月了,估計今年的秋播是趕不上了。”一晃,離開家都快有一年了,從未離開臨家村和家人這麼久,又是去了異國他鄉,臨青溪身在吳國,心早就飛到了楚國的大眉山下。
“林安?”突然有人不確定地喊了一聲臨青溪。
臨青溪狐疑地端着茶杯轉頭,就看到董鷹帶着兩個人從她身後走過來,她慌忙放下茶杯,站起來笑着問道:“董大叔,你怎麼在這裡?”
董鷹看起來三十多歲,臨青溪也就十歲,董鷹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臨青溪直接親切地喊他“董大叔”。
董鷹被臨青溪這樣親切地一喊,臉上也難得出現了平和的笑容,他說道:“今日我家公子乘船要去吳國煙城,我先來查看一下船上都缺些什麼,順便再讓人搬一些貨物到艙底。”
“原來是這樣,董大叔,需要我幫忙嗎?您別看我小胳膊、小腿兒,其實我也很有力氣的。”臨青溪笑着說道。
“不用了!對了,你們在碼頭是?”董鷹見白樺、白楊也在,而且幾人身邊還有行李和貨物。
“家裡突然來信說有急事,少奶奶就先回去了,少爺賣完手裡的貨,又進了一些吳國的特產,打算今日乘船到煙城的,可是官船走了,私船也沒有去的。”臨青溪高聲說道。
“原來是這樣!”董鷹沒說什麼,和臨青溪、白樺閒聊了兩句,就離開了。
可是,沒過多久,董鷹就派人來告訴臨青溪和白樺他們,說是他家的船可以搭載他們到對岸。
好事是好事,可臨青溪卻有些猶疑了,這一來一去都是搭同一條私船,未免也太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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