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香從銀樓挑了幾樣東西出來，一擡頭，居然看到了自家的瓷器賣店，想着自己從來沒有進去過，不如去看一看什麼花樣的東西暢銷。
麥香進去的時候，店裡的顧客很多，因爲到年底了，有錢人家都願意換點新式的餐具茶具招待客人，所以這個月是銷售的旺季。
“w？”
麥香正打量店裡的顧客時，聽見有人在用英語問話，原來是四五個老外圍着一個小二。
麥香這是第一次見到外國人，雖然她知道，這個時候，已經有各國使節常來朝會，但是麥香因爲很少出門，所以並沒有見過。
“去去，又來搗什麼亂，什麼擴費擴費，白耽誤我們的生意。”小二對着這幾個老外揮手。
“我要見你們boss，boss，明白？”有一個三十多歲男子舉着拳頭問道，這次用的是英語夾雜漢語。
小二看了一眼這幾個人，說道：“我跟你們說多少遍了，我們這沒有你們說的博士博士，走走走，別耽誤我們做生意。”
麥香聽了上前問道：“請問你們打算要多少套咖啡杯？”
“你是誰？”對方聽見有人聽懂了他們的話，十分高興，可是一回頭來才發現是一個小姑娘，不由得又失望起來。
麥香聽了也不說話，問夥計們要了一支炭筆，很快在紙上畫出了一套咖啡杯和托盤。
“對對，就是這個，你會做這種瓷器？”對方指了指貨架上的瓷器。
麥香點點頭。
小二愣神了，原來對方真是要來買瓷器的，他忙把掌櫃請來了，掌櫃也不認識麥香，但是他也不說話，看着麥香跟這幾個洋人講話。
“你想要多少。一套兩套的我們不做。”麥香問道。
“這個瓷器，why跟別的瓷器不一樣？”對方問道。
“這個無可奉告，這是我們的秘密。”
“無可奉告？”對方顯然沒有聽懂麥香的話。
“，這是我們的。”
對方聽到麥香說英語，忙伸出手來想跟麥香握一下手，被楓葉先攔住了。
“對不起。”對方想起來，這是在中國，這個國家的女人們是十分保守的。
“你們爲什麼喜歡這種瓷器？”麥香想問問外國人眼裡的骨質瓷有什麼不同於傳統瓷器的地方。
“這種瓷器看起來高貴、典雅，我們非常喜歡。來了好幾天。可惜他們都沒有人理我們。”對方這番話是用英語說的。
麥香覺得十分奇怪。問道：“他們沒聽懂你說的是什麼，你們在北京生活了多久？”
“六個月了，我們正在跟一位傳教士學中文，這幾天傳教士出門了。我們自己出來轉轉。”
“那你們來自？”
“英國，大英帝國。”
麥香聽了一笑。
旁邊的人見麥香一個小姑娘用漢語居然跟幾位說洋話的老外聊天，東西也不買了，都站着看熱鬧。
“我想要這樣的瓷器咖啡杯一千套，可以嗎？”
“一千套？”麥香看着對方，這數目還真不小。
“我要帶回英國。坐船，帶回國。”
“沒問題，只是，我要定金二千兩。這種咖啡杯一套四個，二十兩銀子一套。”
麥香知道這個時候，中國瓷器在英國屬於高檔奢侈品，所以，她纔敢要這個價。只怕他們回去後，會賣得更貴。
“太貴了，十兩？”對方伸出了一個手指頭。
“二十兩，一口價。”麥香才懶得跟他們討價還價。
“十五兩？”
麥香搖頭。
那五個人低下頭，嘰嘰咕咕地商量了一會。
“ok，二十兩，兩個月後拿貨，和這個一樣的。”
“ok，定金二千，你們先擬契約。”
“姑娘，請問你是誰？你知道這家店是誰開的嗎？”掌櫃見麥香跟對方這會便談妥了二萬兩銀子的生意，忙上前了，這塊大肥肉他可不能讓到別人嘴裡。
麥香聽了笑笑，對楓葉耳語了幾句，楓葉轉身出去了。
這時，這幾個外國人又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一會，然後走向麥香，指着貨架上的餐具和茶具說道：“這些，我每樣要一百套，多少銀錢？”
“什麼？”麥香沒想到今兒自己居然碰到一個這麼大的客戶，這天上掉餡餅也掉得有些太大了。
“一套餐具。”麥香挨個指了指餐具，說道：“這個八十兩銀子，這個九十，這個一百，這個七十五，茶具，三十兩，三十五。。。”
餐具一共有八種花樣，茶具也有五種花樣，麥香報完價，這些東西要十萬兩銀子，麥香看了看對方，這幾人是做什麼的，居然能一下拿出十幾萬兩銀子來，這太不可思議了，該不會是騙子吧？
“先交二萬兩定金。”麥香想了想說道。
這些瓷器萬一他們不要，自己還能留下來慢慢賣。
對方擬契約的同時，那掌櫃的也嚇到了，他的店裡，迄今爲止，一年的銷售額還沒有今天一天做的多，他不知麥香是什麼人，自然也不敢放手讓麥香去籤這個什麼合約，只是趕緊打發一個人往禮親王府送信。
掌櫃的請來了禮親王府的外管家，外管家也不認識麥香，見麥香正大大方方地跟洋人談生意，以爲麥香是要搶他們的生意，說道：“姑娘，京城的水深，你做事之前最好是打聽打聽，這是誰的地盤？”
麥香當然也不認識對方，笑道：“我當然知道是誰的地盤了，不然的話，我也不敢做這個主。”
“請問姑娘你是？”對方看了一眼麥香，突然想起來，好像自家主子有一個乾妹妹，是個漢族女子。
“妹妹，你怎麼樣。沒事吧？”永恩接到白楊的口信，以爲麥香出了什麼事，忙趕了過來。
“姐夫，沒事，這幾個人是從英國來的，要從咱們的店裡定十幾萬兩的貨，我接了這筆生意。”
永恩一聽是這個，鬆了口氣，繼而又問：“你說多少銀子？”
“這個回頭再說，姐夫。你看看認識他們嗎？我擔心不靠譜。”
永恩聽了看看那幾個人。搖搖頭。他只負責內務府的事情，一般不跟洋人打交道。
“算了，反正我已經跟他們要了兩萬兩定金，怎麼也不會吃虧。”
麥香這邊說着。那邊幾個英國人已經把契約擬好了，當然是用英文擬的，麥香接過來看了一眼，對方提到了用金子結賬，麥香更覺得奇怪了，這些人是做什麼的？
麥香仔細看了一眼契約，有幾個單詞她已經不記得了，但是大致意思是看明白了，對方要求的瓷器質量必須跟店鋪裡擺的一模一樣。也就是一等品，如果有殘次品什麼的必須要雙倍賠償，所有貨物在半年內交貨。賣方負責包裝好送到通州運河邊上。
麥香把契約跟永恩解釋了一下，永恩斂去了眼裡的驚奇，對掌櫃的說道：“你根據這個意思。擬一份合約，運費他們出。”
麥香把話轉告了對方，對方不願意，不過見永恩這麼堅持，似乎並沒有把他們這筆生意放在眼裡，嘰嘰咕咕幾句，提出了一半對一半，麥香問過永恩，也同意了。
後面的事情，麥香沒有操心，永恩從宮裡找了一個西洋畫師身邊的中國翻譯跟着他去簽約，同時，又從內務府找了兩個金匠師傅，跟着他去驗看對方的真金白銀去了。
麥香回到家裡，還跟做夢一般，沒想到自己居然做成了一單這麼大的生意，正躺在炕上美滋滋地想着自己這單生意能有多少進賬時，忽然想起來一個大問題，自己該怎麼跟永恩解釋會英語的事情，這可不是簡單的說幾句英語，而是能看懂對方的契約，沒有個一兩年是學不會的。
麥香懊惱地敲了敲自己的頭，一個麻煩沒解決，又來一個麻煩了，這銀子是掙不完的，要是因爲一點銀子被人看出了端倪，把自己當妖怪處置了，這才玩完了。
“大姐，大姐，你回來了？”
麥香正神遊時，麥黃幾個進來了，後面跟着懷慈。
“什麼時候回來的？”懷慈坐到了麥香身邊，看出了麥香似乎有什麼煩心事。
“纔剛回來不久，麥黃，來，看看姐姐買的你們喜歡嗎？”麥香拿出了一個小木盒子。
麥黃幾個拿了盒子，都上了炕，幾個小腦袋趴在炕上一件一件擺出來試戴。
“今兒這頓飯怎麼樣？”
“給你自己買了什麼？”
兩人同時問道，問完後相視一笑。
“我也不需要啥，衣服都穿不過來，首飾又不喜歡，想買一點古董，我又不識貨。”
麥香說完，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什麼不對，卻一眼瞥見麥黃幾個在捂着嘴偷笑，擠眉弄眼地瞧着麥香。
麥香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只見懷慈說道：“好，明兒我陪你去逛。”
懷慈的話剛說完，麥黃幾個徹底笑翻了。
“怎麼了？”
“大姐，你又撒嬌了。”麥青笑道。
“還有姐夫也是，一點新意也沒有，大姐說什麼，每次都是一個回答：‘好，我陪你。’”麥黃撇撇嘴。
“去去，去隔壁玩去。”麥香一聽這個，臉都紅了，趕緊攆人。
“對了，禮親王那邊有什麼急事找你？”懷慈見麥黃幾個走了，抓住了麥香的手，問道。
麥香把事情簡單交代了幾句，當然也沒有忘了把瓷器鋪子裡那一筆也說上，麥香估計早晚會傳到懷慈的耳朵裡。
誰知懷慈根本對麥香掙多少銀錢沒興趣，也對麥香會說幾句西洋話沒興趣，他關心的只是，麥香心裡有他，麥香會對他撒嬌，麥香臉上又有笑容了，這些對他來說，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