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香這一哭,倒是嚇壞了懷慈,忙把麥香往自己身上抱緊了些,低聲哄道:“噓,別哭,被人發現我們就糟糕了。”
麥香一聽這個,急忙頓住了,可是哭聲是不能說斷就斷的,她哽咽了好一會,纔算控制住自己。
“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吧。”麥香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在人家懷裡,有些不好意思,何況對方也並不強壯。
“我還抱得動,離遠一點再說。”
“爲啥不走大街?”麥香看見懷慈一直在黑暗的衚衕裡穿來穿去的,生怕他走錯了路,而且麥香想趕緊找個地方住下來,她已經快凍僵了。
“已經夜禁了,我們要趕緊找一個地方躲起來,不然被守夜的抓到了會鞭刑的。”
麥香這才知道,自己被抓到了京城裡,可是這半夜三更的,他們能去哪裡落腳呢?
麥香見懷慈一直抱着自己左拐右拐的,也不知轉了幾個衚衕,總算走到一家院子門前,他把麥香放下,從自己袖兜裡掏出了一根長鑰匙,把大門打開。
“進去吧,安全了。”
院子裡黑漆漆的,懷慈轉身把門拴上,自己往前走,麥香剛一邁步,便摔了一跤,懷慈只得回身,再次把麥香抱了起來,摸索着進屋,放到了炕上,奇怪的是,這炕居然是熱的
。
“我臨出去前燒好的炕。”懷慈見麥香驚訝的表情,解釋了一句,然後伸出手來替麥香搓腿和胳膊。
“你怎麼知道我被關在那裡?”
“我跟着你來的。”
原來懷慈從臥佛寺出來,騎馬追了一段路,這一路只有四輛馬車是剛從臥佛寺下來的,他騎馬從這四輛馬車身邊經過,確定了兩輛不是他要找的,因爲他聽見了孩子說話的笑聲。
最後只剩兩輛馬車,幸運的是這兩輛馬車都是往京城方向走,懷慈在進城門的時候。再次否定了一輛車,因爲那個車裡坐着的是幾位老太太,現在只剩下一輛馬車了。
懷慈不敢跟緊了,遠遠地跟着後頭,看見那馬車進了一個院子,懷慈沒敢騎馬過去,而是遠遠地下了馬,裝作回家的樣子走過去,記住了院子的位置特徵,看看這時天色也快黑了。便去街上買了些東西。回到自己家裡。等天黑透了,他才又回到那院子。
“那你去的時候,院子裡有動靜嗎?”
“有,我看見有人。有燈光,還有低聲說話的聲音,我知道不止一人,所以沒敢動,一直貼在牆根下聽着,我看着這幾人走了,等了小半個時辰沒再回來,我這才翻的院牆進去找你。”
“那你看見了幾個人?”
“三個,但是沒看清。因爲光線很暗,而且有一個人還特地躲在黑暗中。”
麥香聽了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對方究竟是圖啥呢?如果是爲財,爲啥一開始說要把自己凍死,凍死了可是一文錢沒有。後來雖然又反悔了,把自己扔進了柴房,其實柴房的溫度不比外面高多少,這麼捆自己一晚上,即便不會凍死,可是自己的手腳都被捆了,也會把自己凍殘的,還能賣出啥好價?
再說了,自己已經說過了,把自己送回家還能得到一百兩銀子呢,這樣不比賣了強?
可是如果不是圖財,那對方這麼做的用意是啥呢?害命,自己究竟得罪了誰,這麼想置自己於死地?
“怎麼了?你知道是誰?”
“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哪裡不對勁,可是又說不好。”
如果對方是真的綁匪,麥香覺得對方沒有道理讓自己白白凍死或凍殘,如果是王府或學士府的人,應該沒有這麼殘忍讓自己真的凍死吧?如果是普通的害命,自己又沒有得罪誰。
“好了,別想了,餓了吧,我給你留了吃的。”
“還有吃的?”麥香這才覺得自己的肚子確實咕咕叫了。
懷慈給麥香端來一碗熱茶,讓麥香先喝了幾口,然後又端來一碗餃子,這餃子一直在竈上溫着
。
“今天真是多謝你了。”麥香這纔想起來道謝。
“不客氣,你也是爲了我纔去的那後院,我們也算扯平了,這事你不說我不說,以後誰也別提,明兒一早,我替你僱輛車回家。”
麥香見對方方纔還細心地照顧自己,甚至幫自己搓腿搓手,這會又急於跟自己撇清,麥香知道這個年代男女授受不親,對方今天還抱了自己這麼長時間,估計是怕自己賴上他,忙說道:“你放心,我不會賴上你的。”
麥香也是有自尊的。
懷慈聽了似乎鬆了口氣,麥香見了更是堵得慌,自己就這麼不招他待見?
“對了,你的當票。”麥香想起自己找他的初衷,也想跟他撇乾淨。
可是麥香說完才發現,自己的荷包不知啥時候蹭掉了,不光當票沒有了,自己今天掙的銀子也都沒有了,而且,身上的衣服也都蹭破了,又髒又破,麥香摸了摸自己的頭髮,也是鬆散的,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樣子肯定很狼狽。
“對不起,我把你的當票弄丟了,你跟我說說,這當票上的東西很重要嗎?”麥香見對方聽到當票丟了時,臉上一片死灰,弱弱地問道。
“是我孃的遺物。”
“這麼重要的東西你怎麼。。。”後面的話麥香沒有說出來,因爲不是走投無路,麥香想懷慈也不會這樣做的。
麥香本來想說,自己跟佟家人熟,沒準能替他把東西贖回來,可是這件事情自己也沒有把握,還是先別給對方希望了。
“算了,反正我一開始也以爲是丟了,這不怪你。”懷慈見麥香低頭,反倒安慰起麥香來。
“這是你家?你家只有你一個人?”麥香換了一個話題,打量起這間屋子來。
很簡單的陳設,屋子除了一個大炕,一個炕桌,好像沒有別的東西,只是地上好像堆了一堆東西,倒像是小孩子玩的東西。
“這屋子是我租的。”
“你自己開鋪子了?”
“沒有鋪子,是攤子,我給鋪子的老闆一天一點租金,他就讓我在他門口擺攤,正好也幫他招攬點顧客,當然,我賣的東西必須是他店裡沒有的。”
“你這麼小就知道自己做生意?”麥香驚呆了。
“不小了,你比我還小呢。我也是在鋪子當了三個月的學徒,這才自己出來單幹的。”
見麥香似乎還有問題要問,可是懷慈並不想談下去,說道:“你早些歇息吧,明兒一早我出去僱一輛車送你回家,我們要早些出城門,另外,你家裡估計也很擔心,我怕他們出去報官會別的啥,傳了出去,對你不好
。”
麥香這纔想到,如果自己就這樣回家,家裡的人都知道自己被綁架了,傳了出去,自己的閨譽肯定完了,也會給家裡人蒙羞的。
“這樣吧,明兒天一亮,你替我去一趟西四胡同的永恩貝勒府,跟看門的小廝說找福晉身邊的關嬤嬤,讓關嬤嬤給我送身衣服過來,我想讓她親自送我回家,這樣會比較好一點。”
“貝勒府?”懷慈看着麥香,眼睛裡都是疑問。
“我是在臥佛寺偶然認識她家福晉的,還算有點交情,你明兒見到關嬤嬤時,囑咐她不要跟福晉提起這事。”
懷慈見麥香不想細說,他想起了上次在琉璃廠碰到的那幾位公子少爺,看樣子,麥香跟他們好像很熟識了,想必這裡面也有什麼不能對外人說的秘密。
想到這,懷慈也不再追問,“我知道了,歇息吧。”
懷慈說完,抱了一牀被,在炕尾躺下了,麥香躺在了炕頭,兩人各蓋各的被,中間還有一張炕桌。
麥香倒是不擔心懷慈會對自己做什麼壞事,只是她剛經歷一場生死考驗,哪裡能這麼快入睡?
懷慈也睡不着,他也同樣經歷了一場頗爲刺激的考驗,加上又得知母親的遺物再也無法找回,心裡的悲傷無可抑制。
“你也睡不着?”麥香感覺到懷慈隱忍的哀傷,問道。
可惜懷慈沒有回答她。
“不如你跟我說說你的母親?”麥香不死心再問。
“我母親沒啥好說的,我根本記不清她長什麼樣子了,在我六歲那年她就走了。”懷慈總算開口了。
“六歲?六歲應該有印象了啊?”麥香知道這裡的六歲是指五週歲,麥香五週歲的時候已經記事了。
回答她的又是沉默。
懷慈當然記得母親最後的樣子,正因爲記得,所以纔會悲傷了這麼多年,纔會懷念了這麼多年,可是,這些東西,他並不想跟一個外人去分享。
“我也想我的母親,很想很想。”麥香指的是自己的媽媽,上世的媽媽。
“睡覺吧,一覺醒來,你就可以看到你的母親了。”
“要是真能這樣,就好了。”麥香說完,幽幽一嘆。
懷慈從麥香嘴裡聽出一種絕望來,覺得有些訝異,以爲麥香現在的母親也不是親生的,倒是對麥香也有了幾分同情,難怪這麼小小的年紀就要出來討生活,原來也是一個可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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