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錢亦靜(二)

七月中,一間閨房裡,錢亦靜正斜倚在一個美人榻上發愁。屋中央的圓桌上,那盤金蜜桃又蔫了。不出今天,這幾個桃子又會壞掉。

桃樹上的桃子半個月前就沒了,除了眼前這一盤,她摘下來的桃子全部放爛了。孃親和姐姐還留了一些,但她覺得那些桃子太青,以後哪怕變金變熟也不會太好吃。她留的桃子都是有些泛金泛紅的,可不到十天就都放壞了。

她翹着小嘴,不停地撕扯着手中的帕子。績哥哥的嘴很刁的,若味道不好他不會喜歡……

突然,院子裡傳來腳步聲,還有小丫頭青杏的聲音,“二姑娘,二姑娘……”

晚荷呵斥道,“咋沒有一點規矩,大呼小呵幹什麼!”

青杏馬上道,“我聽惜月閣的姐姐們說,永和王爺遣人送信來了,永和王爺他們二天後就到京。”

錢亦靜一聽,翻身起來,穿上繡花鞋,就往惜月閣快步走去。

潘月正看着一封信,她都看了幾遍了,還是看不夠。見女兒來了,招手笑道,“靜兒快來,這是績兒的信,他們兩日後就能到京。”

錢亦靜過去接過信,信上的字清新飄逸,秀麗頎長,的確是朱肅績的字。

潘月的眼圈都激動紅了,說道,“將近兩年半了,績兒終於平安回來了。這些日時裡,不知道他遭了多少罪。”又趕緊讓人去樑府、萬府和錢滿朵家告訴三個姑奶奶,永和王爺要回來了。

錢滿朵家三年前就在京城買了一處三進院子,在這裡安了家。李阿財作爲工部下屬的小官,也跟着永和王爺去了西洋。

幾年前玻璃方子獻給朝庭後,玻璃工場的幾個員工被劃去工部幫着製造玻璃。因爲李阿財有門子,也被工部當作人才引進了“央企”,成爲了一名九品小官,兩年後又升了八品官。這次學習回來,或許又能升官了。

兩天後,也就是七月十九日晌午,永和王爺朱肅績率領下西洋的人回京,雖然只是部分官員、商人、軍隊、番國留學生等人進京,也有五千多人,影像蔚爲壯觀。

明樂帝朱肅錦率領羣臣出城迎接,還同永和王爺朱肅績手拉手走進城門,以顯示龍心大悅,及對永和王這次一下西洋所取得成績的滿意。

這次下西洋是史無前例的壯舉,其深遠意義不亞於大乾朝的任何一次保家衛國的大戰役,他們如英雄凱旋般被人夾道歡迎。雖然隊伍中的番國留學生不是戰俘,但他們金色的頭髮、大大的鼻子、如宣紙一般的白臉及長長的金色毫毛,還是讓大乾百姓開了眼界,指指點點地議論着。

晚上,皇上設宮宴給永和王爺等人接風洗塵,除了朝中大臣,還請了潘老太爺和潘駙馬,因爲那一百個番人留學生中會派去鬆攀書院二十人。

飯後,永和王爺留在皇宮作彙報,連幾乎不管國事的太上皇都參加並聽取了彙報。陪聽的還有幾個重臣,其中就包括錢滿江和樑錦昭。這兩位是武將,不應該參加這種會議,但因爲永和王爺跟他們有親,所以破例留下他們。

太上皇和皇上都高興,一直說到後半夜,臣子們也就留在宮中歇息。

而跟着船隊去西洋的商人中,還包括了錢家、樑家、萬家、付家、長豐大長公主府等一些世家大族派的管事,這些管事就直接回主家作了彙報。他們在給主家賺了盆滿鉢滿的同時,也爲自家賺了上千兩的白銀。

這次下西洋,不僅彰顯了大乾國威,與西洋幾個國家建立了邦交,國庫充盈了不少,也讓許多大臣和商人賺了許多錢財,真是一舉數得。

錢亦繡等人又有先見之名的先在對外開放的泉州、g州等城市開了商鋪,方便與番人做生意。

第二天,錢家正院熱鬧非凡。錢亦繡母子幾人和錢滿霞一家早早就來到錢家,熱切地盼望着朱肅績快點回來。

猴哥一家也在這裡,猴哥和猴妹也想原主人想得厲害。而狗狗之家的後幾代,跟朱肅績的關係遠不像大山和奔奔跳跳那麼稔熟,所以呆在皇宮裡,並沒有來湊熱鬧。

潘月和錢亦繡娘兩個更是坐立不安,不時擡頭望望窗外,或是去院子裡看看。錢亦靜的心都飛出這個院子了,但她強忍着內心的激動,坐在那裡跟芳兒和思思閒聊。

大概午時初,終於聽到院子裡的喧譁聲,除了錢三貴和吳氏,所有人都涌出了屋子,潘月衝在最前面。

只見朱肅績在錢滿江和樑錦昭的陪同下進了正院。他穿着冰藍色圓領箭袖錦緞長袍,腰間繫着白色玉帶,如墨的頭髮用玉簪束在頭頂。他來錢家,從來不會穿王爺該穿的蟒袍。

他比走前黑了不少,看似瘦了,但更結實了,肩膀也寬了厚了。他的眼神平和如昔,嘴角依然掛着溫潤笑意。不過,當他看到一羣親人出門接他的時候,眼裡溢出激動的淚水,快走幾步,同潘月抱頭痛哭起來。

朱肅績哽咽地說,“娘,我好想你們。”

潘月哭道,“績兒,你終於回來了。等待的滋味不好受,娘寢食不安,天天盼着你……”

錢亦繡等女人也都跟着抹起了眼淚。

錢滿江聽妻子說“等待的滋味不好受”時,眼圈也紅了。

朱肅績跟潘月訴了別情,又深深地看了一眼人羣中那個亮麗而精緻的面容,那雙微紅的明眸正傾慕地看着他。他日思夜思地想着她,但卻不能在衆人面前訴說這份相思之情,只微微衝她點點頭,笑了笑。

他又來到錢亦繡的面前,紅着眼圈說道,“姐姐,想弟弟嗎?”

錢亦繡其實也想抱着朱肅績哭兩聲,傾訴一下,但她這個乾姐姐實在不能太挑戰這個時代的規矩。便擡手用帕子幫他擦了擦眼睛,哽咽說道,“想,姐姐天天都在想弟弟。”

猴哥見兩個主人說完了話,也當仁不讓地衝上去,抱着朱肅績嘰哩哇啦地說起猴語來,朱肅績大樂着跟它說了幾句話。

進屋後,朱肅績又去給錢三貴夫婦見了禮,老夫婦不敢全受,又起身還了禮。

桌上絕大部分是素食,也有幾個肉菜。朱肅績哪怕還俗了也不吃葷,但也不介意桌上有別人吃的葷菜。

朱肅績看着桌上自己愛吃的菜,笑道,“謝謝娘,這些菜兒子做夢都在想。”

說得衆人笑起來,潘月卻又紅了眼圈,拉着他說道,“可憐的績兒,這麼長的時間,你受苦了。聽說那些番人大多吃生肉,去了那裡你都吃什麼呀?”

朱肅績搖頭笑道,“不是這樣,番國不僅有許多糧食,菜蔬,還有咱們大乾沒有的吃食。這次我們就帶了不少番茄種子回來,那東西酸酸甜甜很是好吃。”

番茄不就是西紅柿嗎?她想那個味想了很久了。錢亦繡暗樂。

今天潘月也坐去了主桌,就坐在朱肅績的邊上,不停地給他夾着他喜歡吃的菜。

當一個丫頭放了一個裝着翠綠色米粥的白色玉碗在朱肅績面前時,潘月指着這碗粥說道,“這是靜兒特地爲你熬的金蓮葉粳米粥,熬了一個多時辰吶。”

朱績看了一眼另一桌的錢亦靜,笑道,“謝謝靜妹妹。”

錢亦靜紅了臉,小聲說道,“不知道績哥哥喜歡不喜歡這個味道。”

朱肅績用玉匙舀了一口吃進嘴裡,點頭笑道,“清滑軟糯,滿口生香,極好。”

錢亦靜聽了抑制不住喜悅,抿嘴笑道,“績哥哥喜歡就好,以後我再給你熬。”

朱肅績笑着點點頭,一口氣把那碗粥都吃了。

飯後,衆人聽朱肅績講着所見所聞,都大感興趣,恨不能親自去一趟。

朱肅績道,“聖上說,以後跟他們建立了邦交,每年都會派商船去那裡。”

朱肅績趁沒人注意的時候,把項間那根蚌殼項鍊取下來還給錢亦繡,說道,“謝謝姐姐,珍珠娃幫了我們良多。”

錢亦繡把項鍊一掛在脖子上,就聽見珍珠娃的聲音,“娘,人家想你,人家好想你,嗚嗚嗚……”

聽到這個聲音,錢亦繡再也坐不住了,藉口昨夜沒睡好,同猴哥一家回了香雪院。樑錦昭也想珍珠娃,跟着一起去了。但這件事不敢跟孩子們說,所以讓他們繼續在正院裡玩。

他們兩人和猴哥一家一進臥房,就把門插上,把窗簾放下,趕緊把蚌殼項鍊取下。蚌殼項鍊便成了水晶房子,門一打開,珍珠娃抱着松鼠妹跑了出來。

錢亦繡把它們抱起來,一個親了幾下,說道,“你們終於回來了,娘好想你們。”

珍珠娃也抱着錢亦繡親個不停,說道,“我們也想孃親,想多跟孃親玩些日子。”

這也是錢亦繡所想,聽他這樣說,心裡又難過起來。

樑錦昭見妻子紅了眼圈,勸道,“快莫難過了,還有那麼長的時間,好好珍惜相聚的時光。”

晚上,送走了客人,潘月讓錢亦靜送朱肅績回逍遙院。

錢滿江悄聲道,“靜兒現在是大姑娘了,這樣不妥吧?”

潘月笑道,“績兒和靜兒的性子咱們還不知道?有啥不妥的。你看看他們兩個小人兒,似有千言萬語,卻只能藉着碗粥說兩句話。”

錢滿江想着自己和妻子成親前,雖然窮苦,但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需要任何顧忌,便也沒有再言語了。

夏末的夜空悠遠而深邃,佈滿了點點繁星。清輝撒向人間,把萬物昭得亮堂堂的。晚風徐徐,吹得樹葉飛舞,也吹得人愜意無比。

朱肅錦和錢亦靜走在前面,兩個丫頭知趣地遠遠跟在後面。

兩人無語地走了一段路,朱肅績打破了沉默,笑道,“在船上的時候,我就喜歡坐在甲板上看星星。想着同樣的星空下,師傅、靜妹妹、娘、姐姐,你們在做些什麼。”

錢亦靜笑道,“是嗎?我跟績哥哥一樣吶,也喜歡在晚上看星星,看月亮,想像着那個時候績哥哥一定在吹着海風,在,在想着遠方的我們。”

說完,又害羞地低了頭。

此時正好路過幾棵枝葉茂密的大樹,朱肅績鼓起勇氣,垂着的右手握住了她的左手。小手比之前長長了,也瘦了,但依然滑嫩,柔若無骨。是什麼時候他沒再拉過她的小手,她也沒有再像小時候那般倚着自己抱着自己了?好像是她八歲以後,小妮子害羞了。雖然還是喜歡“績哥哥,績哥哥”地在自己眼前晃,卻不好意思像小時候那麼親熱了。

錢亦靜任由自己的小手被朱肅績拉着,沒有掙扎,心裡說不出的甜蜜。

朱肅績又說道,“我給靜妹妹帶了一件禮物,你肯定喜歡。”

“你的禮物不是下晌都分給我們了嗎?”錢亦靜問道。

朱肅績笑道,“我還有一樣單給妹妹的。”

幾天後,明樂帝爲永和王朱肅績和鄉恩侯府二姑娘錢亦靜賜了婚。王府和錢府按流程走了過場,又定於明年二月爲他們完婚。

一個月後,悲空大師來了報國寺,朱肅績欣喜地去見了他。

他給悲空大師作了揖,笑道,“師傅,徒兒給你帶好吃的來了。”然後,把一盆蕃茄端上來。在船上時,他就栽了幾盆蕃茄,還灑了點碧泉,等到了大乾的土地上,就只剩下這一盆了。他之所以種了這幾盆跟人搶淡水的蕃茄秧,就是爲了能第一時間給喜歡美食的悲空大師種點蕃茄出來吃。

悲空大師看了激動地紅光滿面,哈哈笑道,“好徒弟,師傅沒白疼你。這西紅柿,老納已經好些年沒吃過了。”

朱肅績笑道,“師傅說錯了,它不叫西紅柿,我們稱之爲蕃茄。”

老和尚沒理朱肅績的咬文嚼字,拿起一個蕃茄在僧衣上蹭蹭,就猴急地吃起來。

在他吃過三個大蕃茄之後,朱肅績才紅着臉把自己定親的事說了。

悲空大師說道,“阿彌陀佛,你成了家,有人陪伴你走完一生,爲師也就放心了。”又嘆道,“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明年七月底之前,你把珍珠娃和小松鼠帶去大慈寺交給爲師。八月一日子時,是老納帶他們迴歸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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