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玲瓏也是進過幾回皇宮的人,知道這南風姑姑在太后娘娘的面前也很有臉面,聽到她要找安寧,第一反應就是不會出什麼事吧,正要幫忙解圍。
那宮女見狀哪裡不明白,連忙解釋道:“安姑娘別擔心,安寧姑娘只是同南風姑姑一個出宮的朋友有些淵源,所以纔想從她這裡知道一點朋友的消息。”
安寧也沒打算直接當着大家的面捅出早上發生的事情,還幫忙遮掩,“你曾經在我家裡見過衛先生的,衛先生據說同南風姑姑是朋友。”
安玲瓏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就說過吧,你那位女先生不同凡俗,果然是從宮裡出來的。”
言語之間,頗爲自己的眼光而沾沾自喜。
安寧也笑了笑,道:“是是是,你最厲害。”
經過早上被算計的那一遭,她也留了個心眼,倘若這宮女打算走那偏僻的路線,她定然不會跟隨。
事實證明,她只是太過小心,這宮女直接帶着她走到一個小亭子前,小亭子周圍不時有宮女太監經過,是再光明正大不過的場所。
安寧也暗暗爲這位南風姑姑佩服,選在這個位置,一般人也不會特地湊近了去聽她們說話的內容,不存在對話被泄露的危險,另一方面也是堂堂正正,不會留下給人陰謀的把柄。
當她走進亭子的時候,便看見一個身着宮服一臉嚴肅的姑姑,也許是因爲她長得較爲嚴肅,看上去便比衛先生要多上幾歲,她的身後站着兩個服飾皆是一樣的宮女,這兩個宮女顯然是專門服侍她的。這年頭,像是她這種主子面前得用的姑姑,手下都有好幾個小宮女使喚。
見到安寧的時候,她審視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鐘,才慢慢收回,臉上浮現出疑似滿意的神色,“果然是汀然教導過的。你這身打扮定是她弄的,她素來喜歡這樣裝扮人。”衛汀然,這是衛先生的本名。
安寧見她言語之間同衛先生極爲熟絡的樣子,微微一笑,白玉般的耳垂下的翡翠墜子也隨之一點一點的,多了幾分的俏皮,“衛先生也同我說過南風姑姑您呢,說您看似嚴肅,其實最容易心軟。”
至於她家衛先生,則是看起來好說話,其實原則特別強的人。給她佈置的作業,即使有再多的理由,說不寬限時間就不會寬限時間。
這位從一打照面就板着臉的南風姑姑臉上緩和了幾分,說道:“早上那件事我已經知道了。”
安寧溫順地垂眉,做出傾聽的態度。
“那位翡翠,被打了一百大板作爲懲戒。她的弟弟,在前天因爲賭博輸了一千多兩銀子。”南風姑姑點到爲止。顯然是爲安寧透露了一個方向。
“本想打完板子後好好審訊一番,卻不知道是誰將板子事先浸水,打不到一百板,翡翠便已經沒了性命。”她的語氣轉爲平淡,但是這平淡之中又蘊藏着絲絲縷縷的肅殺之意。
安寧聽着這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心中不由發冷。顯然這件事背後,有人並不想讓翡翠說出她所知道的內容,所以才直接殺人滅口。不過一個早上,一條人命就這樣消失了。
儘管她並沒有親眼看見那位翡翠姑娘在她面前死去,但是那畫面卻是可以想象出來的。
南風姑姑見她神情嚴肅,安慰了她幾句,“你不必擔心,我已經在太后面前稍微提了提。比賽的這段時間,定不會有人敢真的出手對付你。”她心中也有些納悶,這周安寧身世簡單清白,怎麼會惹得宮裡的主子出手呢?
能夠指使人做這些事,又殺人滅口,那至少也得是宮中的主位。大周皇宮內,稱得上是主位的也就是皇后娘娘,四妃——宜妃、麗妃、德妃、賢妃,以及六嬪——珍嬪、寧嬪、雲嬪、柔嬪、容嬪、順嬪了。
安寧自然也第一時間想到了這些,對她說道:“多謝姑姑,民女知道了。”
南風姑姑又指着兩次爲她帶路的宮女,說道:“這位是雲喜,以後的比賽,倘若需要有人領路,你只需跟着她即可。”
雲喜微微一笑,衝着她福了福身子。
安寧側過半個身子,沒有全受這個禮。
南風姑姑使了個顏色,身後的一個丫鬟便立即捧了一盤用大紅綢布蓋着的東西上來。
“珍嬪娘娘聽聞自己手下的宮女做了這樣的錯事,便讓人送來了這些賠禮。”
安寧不得不承認這珍嬪娘娘的確是有一手,難怪能以秀才之女的身份在一干背景雄厚的妃子中殺出重圍,成爲六嬪之首,地位只比皇后娘娘和四妃低上一些。明眼人都可以看出珍嬪娘娘在這件事上頗爲無辜,甚至也是受害者的形象。她卻能夠第一時間擺正身份,“委曲求全”地出來安撫安寧這另一個受害者。等皇帝知道了這件事,必定會對這樣明理的她做出一些補償。宮裡若有不長眼的拿這件事對她落井下石,說不定還會在皇帝心中記上一筆呢。
她也不推脫,這時候推了這東西,說不定反而會得罪主動釋放善意的珍嬪。
她只是說道:“翡翠雖是珍嬪娘娘的宮女,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娘娘哪裡會知道這些呢。我只知道今天過來比賽,有個宮女或是耳背,聽錯了話語。”她這是順着南風姑姑之前的意思,在這件事水落石出之前,先定性爲宮女自身的問題上。
南風姑姑臉上的笑意加深了少許——真是個水晶心腸的聰明人。
她示意讓雲喜幫安寧收下,總不能讓這位周姑娘自己手捧着這東西吧,那未免太不像話了。
南風姑姑又說了幾句,便讓雲喜帶她出去了。
雲喜本來就是別的宮殿的掃地丫鬟,卻因爲周安寧的緣故一躍成爲了南風姑姑手下的人。要知道當今天子素來孝順,太后娘娘性格敦厚,在宮裡地位超然,連帶着她宮殿裡服侍的人也很有體面。對於讓她有了這樣一機遇的周安寧,她笑容更加誠摯,語氣更加親熱了。
安寧知道自己在宮裡的這段時間,恐怕還需要與她多加來往,並不擺架子。
在兩人都有心好好相處的情況下,一段路下來,兩人之間很快就十分融洽了。雲喜交好她的心意更是真誠了幾分。
等她們兩個來到皇宮大門前的時候,蔚家的馬車早在那邊等着了。
玉容雖然臉上看不出什麼端倪,但是從眉眼之間的鬱色還是可以看出一直等不到安寧讓她有些焦慮,見到安寧出現後嘴角忍不住綻放出一絲的笑容,“姑娘,你總算來了。”
安寧問道:“玲瓏沒同你說過嗎?只是衛先生原先的好友找我問點關於她的消息罷了。”反正對外的說話都是這個。
玉容是何等玲瓏心腸的人,安玲瓏和丁瑜聽不出什麼不對,她會聽不出嗎?一聽就知道姑娘定是在宮裡出過什麼事了。不過既然姑娘打算遮掩,她也不揭破,只是笑道:“只是奴婢等得久了,所以纔有些急切,這位是?”
她的目光落在宮女雲喜身上——這位看起來有些眼生啊。
安寧笑道:“這是南風姑姑身邊的宮女,她好心送我出來呢。”卻是不着痕跡擡了雲喜一把,準確來說,雲喜也不過是一兩個時辰以前才調到南風姑姑身邊。
她微微一笑,“既然姑娘已經送到,奴婢就先走了。”
說罷,又把手中的托盤遞給了玉容。
玉容心中納悶,面上卻仍然不露痕跡地收下。
等到上了馬車後,才迫不及待問了起來。
安寧本來就沒打算隱瞞她,這件事想調查出幕後真相,定是需要蔚邵卿的幫助,她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都說了出來,連一些自己記得的細節也不放過。
玉容的臉蛋隨着她描述的話語開起了染坊,嘴脣微微顫抖,心中更是一陣後怕,“我們本以爲姑娘你背靠侯府,又不曾牽扯進去什麼,在皇宮中定然安安穩穩,誰知道卻直接算計到了你頭上。”
她雖然性格溫柔,但好歹也是蔚邵卿身邊的侍女,多少也被傳染了一點果斷的性子,“姑娘別擔心,南風姑姑便代表了太后,在太后出面的情況下,對方即使有什麼算計,也不敢再施展開來。”
安寧對於宮裡的形勢顯然沒有玉容瞭解,玉容當初也只是簡單地向她描述了一些。
她側了側頭,說道:“南風姑姑也說了,能夠做出這事又遮掩下來的,定是宮裡的主位娘娘。雖然嫌疑人衆多,但若是要排除,只需要看這件事若是得逞,誰能夠得到利益來看。若是不得逞,也沒有多大損失。倘若兩樣都符合,倒是有更多的嫌疑。”
當着玉容的面,她沒好意思直言,自己肯定又是被蔚邵卿給拖累了。蔚邵卿自然是同宮裡的妃子沒有什麼牽連,但是架不住這些妃子膝下都有兒女啊。大皇子佔着長子的位置,但是身體羸弱。二皇子身體健康,武力出衆,頗得一些武將擁護。三皇子才學出衆,除了大皇子和年幼的八皇子,最受皇帝寵愛。加上皇帝已經五十歲了,幾個皇子都已經長成,多少還有了自己的勢力,導致京城中暗潮涌動,奪嫡之爭隨時都要展開。
“珍嬪娘娘的嫌疑是最先可以排除的。”玉容說道,“宮裡的四妃六嬪中,她家世低微,只是憑藉着天子的寵愛才走到這一步,因此她是最不可能給自己增加情敵的人。”
情敵?安寧嘴角抽了抽,不會說的是她吧?她纔剛過十歲生辰,天子再變態也不可能對她出手啊。
玉容見她古怪的神色,猜出了她的想法,忍不住笑了笑,“姑娘您可真是……說句實話,您彆氣惱,倘若姑娘您參加選秀,的確很有可能雀屏中選呢。”
安寧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姑娘的相貌擺在這裡,即使在那些秀女中也是出類拔萃。姑娘您本身聰慧過人,又是陛下喜歡的類型,因此您若是參選,必定能夠中選。至於年歲小點根本無妨,大不了等三年後再進宮。”她的眉頭微微皺起,“而且聽聞早上,陛下心血來潮,又去看了一遭秀女們選秀。”
安寧聽得心如擂鼓,早上若是走錯了一步路,她後半輩子還真的是毀了。也許在那些秀女眼中,能夠成爲得寵的妃子是一件好事,但是在安寧心裡卻不亞於是龍潭虎穴。
玉容安撫她,道:“姑娘如今參加比賽,倒是不必擔心有人繼續從中算計。這名媛賽與選秀同時舉行,世人皆知參加比賽的基本無意進後宮之中。天子自然也不會強人所難。”
意思就是天子也是要臉面的,不能強擰着人。
安寧鬆了口氣。
玉容又問她考試考得如何,安寧想了想,說道:“不算特別難吧,一百題大概有四道題不會寫,其他都挺有把握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容易許多。”
玉容有些疑惑,她怎麼聽到的說法不一樣?聽聞有許多小姐一百題連一半都做不出來。每一年單單這一關就可以把最後的人數給刷到二十個呢。
等到了最後兩關,則是天子和宮裡的娘娘親自把關的。
對於那些娘娘而言,與其去看秀女們那些未來的情敵,還不如看這些同她們沒有利害關係的小姑娘爭妍鬥麗呢。
這一關的考試成績是三天後出來,下一場則是十號開始,最後一場決賽則是二十號。
說了一通話以後,安寧這才感覺到了飢腸轆轆的感覺。
玉容連忙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一些頂餓的糕點,她就着剛燒好的茶,吃了一小盤以後,才感覺好了一些。
等回到蔚府後,她換了套衣衫,又好好吃了一頓後便先去休息了。宮裡的珍嬪娘娘送的那些東西,則是讓桂圓收好。真不愧是宮裡得寵的妃子,每一樣東西都很是珍貴,羊脂玉、瓔珞圈、首飾,每件東西都做得十分精緻,令人愛不釋手。
玉容則是尋她家少爺,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蔚邵卿臉色沉鬱。他心裡清楚,這看似是針對安寧,實際上仍然是針對於他。甚至他進京的這一路上,也曾遭遇過幾次的暗殺,只是皆被他斬首在下,還狠狠算計了幕後的皇子一把。
他臉上微微眯起,也該讓天子知道一下他那些好兒子的算盤了。
……
皇宮內。
當今天子凌青恆將今日的奏摺一份份批閱,時而眉頭舒展,時而皺眉冷笑。
他雖然年過五十,但看上去卻像是四十左右,相貌俊美,兩邊鬢角的些微白髮反而爲他增添了一些男人的成熟魅力。
待他批改完畢,坐在龍椅上,眯着眼,似乎在沉思。
早有機靈的內侍給他按摩起了太陽穴。
書房內一片的靜謐,做事的宮女也放輕了動作,不敢弄出絲毫的聲響。
大概一刻鐘過後,凌青恆睜眼睛,眸中精光閃過,“我記得今天早上是初賽吧,卷子可批閱好了?”
那些考卷在糊好姓名以後,早就被十個女官一一批改完整,只是糊了的姓名都還沒揭開,只待天子檢閱。原因無他,天子就喜歡做這個工作,隨便搶了他工作的話小心被穿小鞋。
那內侍恭敬地捧着一疊的試卷上來,按照從高到低的分數。
凌青恆看着最上面那張,直接笑了,“這位姑娘倒是寫得一手好字。這字已經有了幾分的風骨,若不是在這種場合,我還以爲是某位才子的佳作呢。不錯不錯。”
他還沒看試卷,反倒先欣賞起了字體。
內侍也笑道:“當時批卷的幾位姑姑也誇過,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字體看着眼生。若是京城裡的,有這樣的一手好字,名聲定是已經傳出。”
凌青恆搖搖頭,“並不是所有有才華的姑娘都在京城中。你看,這位不僅字寫得好,這次分數還是第一呢。”
他將整張試卷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這次的卷子其實就是他出的,他本以爲這些姑娘答對了八十五題就算最好了,沒想到領頭的這位只有四個空着,一題寫錯,其他全對。
更讓他驚訝的是,最後那五道的題目——也是兩百年前昌義侯留下的題目,居然都被解了出來。他所選的這些題,可都從來沒有流傳出去過。
難道這年頭小姑娘都這麼厲害嗎?
他打開第二份,便笑了——第二份,也就是這次初賽考試中的第二名,一共答對了八十七題。
第三份則是八十五題。
可見不是每個姑娘都這麼厲害的。
凌青恆將卷子大概掃了一遍,發現做出最後五道題的也就是第一份而已。他不由生起了一絲好奇的情緒。
那內侍察言觀色,便幫忙將糊了的卷名給打開。
第一名赫赫在目——周安寧,蔚邵卿。
周安寧……這個名字聽起來有些耳熟啊。
內侍提醒道:“陛下,是白天南風姑姑提過的那個小姑娘。”
凌青恆咦了一聲,“原來是她啊。我記得她只是邵卿從開原縣那個小地方尋來的吧,沒想到竟是如此出衆,壓過了京城裡其他的閨閣千金。”蔚邵卿那所謂的遠房表妹在他眼中也不過就是個藉口。
他搖搖頭,脣角揚起了一抹笑,“這蔚邵卿難不成是爲了給他心上人提高身份,才處心積慮讓她參加這比賽擡高身份。平時見他總是少年老成,想不到還有這樣的一面。有趣,真是有趣。”
無緣無故卻幫一個普通農女這麼多,怎麼看都是對人家有意思。凌青恆早就將周安寧判斷成蔚邵卿的心上人了。最多就是在嘀咕一句,蔚邵卿的口味挺特別的,京裡那麼多對他芳心暗許的窈窕淑女都不要,偏偏就要一個都還沒發育好的丫頭片子。
十歲,在他心中可不就是丫頭片子嗎?
內侍也跟着逗趣,“不愧是蔚侯爺的心上人,果然不同凡響。”
像是想到了什麼,凌青恆臉上的笑意突然之間消影無蹤,神色微冷,“那幾個逆子倒是打得好主意,打算利用這一招來打壓邵卿嗎?”
他回憶起之前的調查,怒火更是不斷地往上涌。他身體還康健着,這些逆子就開始打他底下這把椅子的主意了。
他冷笑一聲,直接讓內侍磨墨,寫了兩道聖旨。
其中一道是封蔚邵卿爲御林軍統領。另一道則是誇獎珍嬪溫柔和順,侍奉太后有功,同皇后娘娘和四妃一起掌管宮中事宜,並且一同主持選秀和比賽。
別看御林軍統領爲三品,似乎還比不過蔚邵卿的爵位,但這個位置可是實權官位,負責皇宮內的皇帝安全,屬於皇帝心腹中的心腹。任誰都看得出天子對蔚邵卿的寵幸之深。
至於後一則聖旨,便是對被無辜拖下水的珍嬪的補償了。
這兩道的旨意一下,不知道多少人家開始摔杯子,在心中咒罵了起來。
與此同時,皇帝還直接把初賽的成績給公佈了,導致安寧直接一鳴驚人。
畢竟,她直接拿了九十五分,把第二名的八十七分遠遠甩在後面。
第二名的不是別人,正是東平王府那位才貌雙全的郡主穆芊芊。
在上一屆之中,她野心勃勃地想要奪得第一名位置,卻被現在嫁給大皇子的史依靈踩在了腳下。
史依靈嫁給了大皇子凌文昭,自然不參與這一屆的賽選。
穆芊芊本以爲可以拿到第一,然後坐穩自己京城第一名媛的位置,誰知道橫空出世一個周安寧,再次把她踩腳下了。
而且蔚家沒掩飾過安寧的身份,大家都知道,她原先就是普通的農女,後來被蔚家發現同自己有些親戚關係,幫了她一把,弄起了胭脂店,做起了葡萄酒。
但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人,直接壓倒了穆芊芊。
甚至皇帝陛下還誇她字寫得好,很有幾分的風骨,就連幾位大學士見了,也說以她的年紀能夠做到這一步算得上是天資超羣了。
雖然很多人對於安寧很不服氣,不服氣從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她們居然輸給了這麼一個小姑娘,還是她們以前看不起的農女!
直到其中一位千金小姐偷偷說:“只要不是穆芊芊第一,我就開心了。”
穆芊芊雖然有才有貌,但是那性格……倨傲得讓人無法忍受,幾乎所有的貴族小姐都被她鄙視過,狠狠拉了一通的仇恨。
所以原本還在暗地戳安寧小人的衆多小姐轉念一想,穆芊芊只會更加氣憤,一個個都心平氣和了起來,甚至在公共場合裡大力誇獎周安寧,不知道的人還會以爲她們同周安寧多麼的姐妹情深呢。
還有好事者給穆芊芊送了一個萬年第二的稱號。
三年前是第二名,三年後仍然是第二名。
穆芊芊在知道後,直接摔得滿房間都是瓷器的碎片。
……
一舉成名後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她的名聲有了,壞處是,遞上門的帖子越來越多。其中就包括穆芊芊的。
安寧聽從衛先生的意思,直接以感冒的名義在家裡休息。
京城中流言傳成那樣,穆芊芊給她遞帖子,真的不是爲了方便暗殺她嗎?
安寧是聽過這位郡主的名聲的,知道她頗有些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性格。怎麼可能還去赴她的宴會,那不是送貨上門嗎?
就連她名義上的師兄秦文都頂着蔚邵卿的冷氣上門,告訴她,最近還是低調點好,省的比賽的時候被人穿小鞋。
他的語氣意有所指,明顯知道點什麼內幕。
偏偏又不告訴安寧具體的事情。
只是說了一句,“偶爾你也可以看一下蔚邵卿寫的奏摺。”
然後就大搖大擺走了,只留下安寧在那邊沉思:難道說後面的比賽同國家大事有關?
她同蔚邵卿說了一聲,蔚邵卿直接將他過去一年的奏摺都帶到她面前。
安寧一封封地看,不得不承認,蔚邵卿並不是只有臉蛋和身份可以看,其才學的確不是蓋的。看看他寫的策論,條理清晰,邏輯分明,還充滿了思辨力。更重要的是,他的奏摺並非華而不實的那種,反而大部分都着眼於底層老百姓的問題之上。
她看着看着,不自覺學習了起來,也對於這一年的政事有所瞭解,至少若被詢問這一方面的內容,不至於兩眼摸黑了。
衛先生也覺得她這幾天學習這些即可,她認爲安寧的規矩已經學得很像模像樣了,繼續突擊也突擊不出什麼成果,還不如着重彌補弱項。安寧她結合前世中看過的一些策論散文,寫出了幾篇包含自己觀點的策論。
雖然衛先生看了以後並沒有說什麼,但是從她的表情上來看,她還是挺滿意的。
她以臥病的理由,攔得住其他人,但是卻攔不住同蔚家交好的安玲瓏。
安玲瓏興致沖沖跑來找她玩,就看見她坐在書堆後面,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安寧,你可是說好的,要做那個溜冰刀給我看看的,你都忘記了。”
語氣顯得尤其委屈。
被她一提醒,安寧纔想起了這件事,連忙道歉。
安玲瓏知道好友不同於她這個被淘汰了的人,可是結結實實拿了第一,進入下一關的人,自然忙着進益,又接着道:“如果你很忙的話,也可以等比賽過後。”
安寧笑了笑,直接扯出了一張宣紙,直接就畫了起來,“沒關係,本來就是一會兒的功夫而已,只是我最近忙暈頭了。”
安玲瓏坐在她旁邊,好奇地看着她畫,一邊給她普及了一下現在外頭的流言,她咯咯直笑:“你知道嗎,現在大家都喊穆芊芊是萬年老二呢,特別是那些同她關係不好的。”
安寧黑線,其實這真不能怪她。
她一邊聽着,一邊用炭筆畫溜冰刀的樣式。嗯,畫這種東西,果然還是炭筆更方便一點。
等畫好後,安玲瓏把圖紙往懷裡一攏,又讓小云拎着兩盒新做好的糕點心滿意足地走了。
走之前,安寧還聽到她對小云嘀嘀咕咕說道:“都春天了,做出來鞋子沒地方玩耍怎麼辦?要不要去極北之地溜溜?我聽說那邊四季都下雪呢。”
安寧無語望天:爲了一個溜冰刀而想跑去那麼冷的地方,安玲瓏,你真是夠可以的!
……
因爲她始終不外出的緣故,於是就這樣平平靜靜地到了四月初十。
第二場比賽仍然在皇宮裡,只是換成了永和宮。
一號的初賽便直接將五百多號妹子剔除到只剩下最後二十人,這二十個,安寧一眼望去,相貌一個賽一個的好,安玲瓏和丁瑜毫不例外出局了。少了這兩個熟人,她多少還是有點不習慣。
二十個中,也不全是陌生人,必須盧夢芙和越思雲都在,甚至當初在盧夢芙的宴會上曾經驚豔過她一把的蘇婉兒也在場,還衝着她微微一笑。
那一笑,就算沒有傾國的威力,至少也能夠傾城了。
不同於上次見面對她隱隱的敵意,這一次的越思雲待她頗爲和善。還主動向她打了招呼。
安寧心中納悶的同時,也維持了面上的友好關係。
盧夢芙就乾脆了許多,直接上前問道:“喂,你師兄最近還好嗎?怎麼都不見他身影?”
安寧一開始沒反應過來,花了幾秒鐘纔想起這所謂的師兄是秦文,說道:“應該挺好的吧,前幾天還找我表哥喝酒來着。”
喝酒自然只是理由,最終還是爲了給安寧透露那麼一條信息——當然安寧覺得這個人純粹就是在整她。
盧夢芙輕哼了一聲,“你們兩個是師兄妹,你居然也不同我說一下。”
她只能苦笑:“師傅當初在的時候,可沒告訴我,所以我的確不知。”不是她的鍋,她不背。
安寧也算是明白了爲啥越思雲對她態度突然改善了,感情還是託了這層師兄妹的關係啊。
盧夢芙難得扭捏了一把,“你若是見到他,幫我問一下他是否喜歡那桃花酒?”
說完這話後,她便昂着頭離開了。
安寧突然感到一陣灼熱的視線投注在她身上,轉過頭,卻看見一個穿着鵝黃衣裳的姑娘,身材苗條,皮膚賽雪,容貌精緻,只是眉眼之間的倨傲稍顯破壞了點美感。她看着她的眼神,是不加掩飾的厭惡。
安寧皺了皺眉——她可不曾見過這一位。
轉念之間,她便已經猜到了她身份,這位不會就是那東平郡主穆芊芊吧?最近傳言中的萬年老二。
被這樣厭惡,她又不是泥人性子,並沒有上前和解的打算。她第一名的成績是憑靠着自己的能力考出來的,她有本事就分數比她高,沒那個本事,遷怒到她身上算什麼?她那九十五分,就算是扣除了最後五道的腦筋急轉彎,也照樣是第一,拿得理所當然的。
這一次的考官是四妃六嬪,外加一個皇帝。出題的仍然是天子,所以在天子到來之前,基本沒有人知道題目是什麼。皇后娘娘由於前些天偶感風寒,連本該她主持的選秀都缺席了,何況是這個比賽呢。
在前幾屆的比賽中,似乎基本都是考琴棋書畫這一類。琴棋書畫中,安寧最擅長的是書,倘若真考這項,她自然會揚長避短,選擇書寫。
一番跪拜之後,安寧第一次見到大周朝的皇帝,不得不承認,他本人頗有一種帝王的氣場。往那邊隨意的一坐,便讓人不敢擡頭窺視,當然,也有一部分是她的心理作用。
至於四妃六嬪,每一個皆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即使年紀最大的四妃看上去也不過是二十多歲的婦人。雍容華貴,每一個渾身上下都充滿着濃濃的獨屬於女性的魅力。
她們一走進來,安寧都覺得這空氣似乎香了幾分。
她發現最後一位穿着藍色衣裳的妃子還對她友好一笑,心中有幾分的瞭然:這位恐怕就是那珍嬪吧。
這位珍嬪,單論相貌的話,甚至比蘇婉兒還要美上幾分,眼如點漆,清秀絕倫。那盈盈一眼望來,是女人都要酥了,何況是男子呢。
也難怪能夠以秀才之女這樣毫不起眼的身份入宮,卻直接被封爲貴人,之後更是越過衆多家世出衆的嬪妃成爲了六嬪之首。
二十個閨秀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安穩穩地坐好。
皇帝則是手輕輕摩挲着一杯茶沒說什麼。顯然,他今天只是打算做一個評委。
宜妃與麗妃對視一眼,率先說道:“以往都是讓衆多千金小姐們展示自己的才藝,頗有些無趣。今日我們姐妹商量過後,決定換一個方式。”
說罷,兩個宮女便拿着一個箱子走來了。
麗妃接過話頭,“今日不考大家的才藝,我們只打算考覈一下大家的品鑑能力。即使做得不好,也不必擔心,還有十天後的最後一關呢。反正最後是由陛下來給大家打分的。”
麗妃的意思很簡單,就是今天這一關,無論大家鑑賞的水平如何,都能夠最後一關,只不過可能在皇帝心中分數便有些不同。
安寧本以爲他們是讓他們品鑑文章以後,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寫在紙上,誰知道並非如此。
麗妃直接說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所以接下來會由大家抽籤,由抽到的籤子決定說的順序。而且還是當面說。那箱子裡裝的就是寫着數字的紙條,抽到哪個數字,就第幾個說。
這就容易導致了一種結果,如果前頭的人缺德點,把能說能品鑑的內容都給說了,那麼排在後頭的人也就沒東西可以品了。
安寧一直覺得自己穿越了以後,運氣不錯,直到她從箱子裡摸出了一個二十。
場上的閨秀也就是二十人,這意味着她正好是第二十個。
那穆芊芊的運氣也沒多好,正好排在她前面一位,第十九。她本來臉色都黑了,一看到安寧手上的紙條,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立刻露出了有些得意的笑容。
安寧直接就當做沒看到。
蘇婉兒的運氣不錯,正好排在第一。
這位美女不僅長得好看,說話聲音也動聽,聽着她那如清泉一般的嗓音,就讓人覺得心情愉悅,不自覺放鬆了起來。就衝着相貌和聲音,不給高分都覺得委屈了她。
這些后妃們所拿出的文章,基本都是大周的一些名聲不菲的才子,導致大家在點評的時候,還是頗爲小心的。文無第一,萬一點評不好,得罪了那些小心眼的文人就不好了。
大周天子凌青恆臉色平靜地聽着一道道悅耳的嗓音一一品鑑着,從他表情上實在很難看出他的想法。
那些妃子們平時敢在他面前撒嬌,卻也不敢去看他所打的分數。
等到輪到穆芊芊的時候,穆芊芊展開了一份份的文章,每一份都詳詳細細說了,不漏掉半點的內容,別人十份的文章只花了大概五分鐘點評。她倒好,一刻鐘都說不完。
安寧瞬間明白了她的想法:她這是要把所有能說的都說了,讓她無路可走吧。
在場的人多少都看明白了她的心思,一邊隱晦地打量着安寧——這穆芊芊是打算趁機報萬年老二的仇嗎?
待她說完後,衝着凌青恆調皮一笑:“陛下,我聽聞周姑娘才學出衆,所以才忍不住想考覈一番,還請陛下贖罪。”
凌青恆搖搖頭,語氣聽不出喜好,“你這丫頭就是調皮。只是你把人家可以說的都說完了,讓人還怎麼說?”
說罷,讓內侍又拿了兩份過來。
穆芊芊臉色本來因爲皇帝這一舉動而白了白,待見到拿來的那兩份,臉上突然多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安寧見狀,視線落在新拿來的那兩份,那熟悉的字跡讓她內心突然想爆粗口。
坑爹,那筆跡一看就是皇帝凌青恆的,她這幾天常常翻閱蔚邵卿的奏摺,對於這字跡自然並不陌生。
點評皇帝的文章……簡直是個悲催的活兒。據說當今天子,在還沒登上帝位之前,才學一直普普通通。
若是說不好吧,說不定會惹來天子的雷霆之怒。若是說好,等傳出去後,她一個媚上的罪名是跑不掉了,真是讓人左右爲難。安寧都忍不住懷疑,這皇帝是不是同她有仇,纔會故意給她安排這麼一個考驗。
她的目光對上穆芊芊毫無保留的幸災樂禍,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題外話------
啦啦啦,猜猜安寧怎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