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直接拍板了一百畝田地,回去後自然而然被盤問了。 她只能拿她那位莫須有的師傅當理由,“我師傅說了,這三種不僅產量高,做出吃食也十分的美味。”
一擡出逍遙子,周李氏立刻不多問了。
李南想得更遠一點,既然美味的話,到時候他們的糕點店正好可以用上。
安寧種植花草和葡萄已經夠了,這一百畝她並不打算自己種。周李氏很乾脆地打算再去買幾個人回來,專門打理田地。人力有窮盡,她也不是不知道變通的人。不過他們家好歹也有兩個寡婦,所以周李氏即使是去王婆子那邊買人,也都是買了婦人回來。這種被賣的婦人,基本都是丈夫已經不在,甚至沒有兒女的寡婦,她們的要求通常不高,倒也少了一些紛爭。
李南原本想要趕着夏天的尾巴賣酸梅湯,這個主意只能暫時泡湯了,雲水道人給他定下的良成吉日正好是在九月,那時候秋老虎都已經結束了。安寧倒是覺得沒事,大不了冬天的時候還可以賣熱的酸梅湯嘛。
九月份對於周家而言,也是一個十分忙碌的月份,安寧得忙着摘葡萄,釀葡萄酒。儘管多了她娘、周青梅還有買回來的好幾個婦人幫忙,但因爲現在種植的葡萄有二十畝,人手還是相形見絀。周李氏常常向王婆子買人,同她也算熟悉,事先便讓王婆子幫她注意合適的人選。因此這次一共買了三個年紀在二十五歲到三十歲之間的婦人,三人皆是住在倒座房中。一個叫做彭昌家的,一個張平家的,另一個是文祥家的,從稱呼上來看,這三人都有爲已逝的丈夫守節的意思,都是跟周家簽了死契。彭昌家的幹起農活是第一等的好手,在三個人中也是月錢最多的。張平家的則是力氣大,一些需要體力的活計通常交給她。文祥家的別看不聲不響,脾氣是最好的,有她在,三人都處得還算愉快。可見周李氏在挑選人上也是費了好大的一番功夫。
今年的二十畝葡萄園,差不多結了兩萬多斤的葡萄,做成葡萄酒也能有一萬多斤。安寧早在釀造之前,便已經做好了過程之中需要使用的冰糖和白砂糖。雖然採摘葡萄可以讓僕役幫忙,但爲了保密,釀造這一塊就只能他們自己上了。等把兩萬多斤葡萄都釀造好後,安寧只覺得腰都不是她的了。徹底休息後,全家人都趴在牀上,讓人幫忙按摩捶肩膀呢。
這其中衛氏的手藝是最好,力道恰到好處,又剛好捏準了痠痛的位置,真是痛並快樂着。
在歇息了好幾天九月底的時候,安寧收到了來自楊蕊的信件。楊蕊之前也曾下過帖子邀請她參加詩會,安寧也去過幾次,還送了楊蕊貴賓卡。楊夫人待她也很是親熱,因此楊家也算是周家比較常來往的人家之一。
安寧拆開信件,上面卻是說十月上旬品蘭會的事情,還送給了周家一張參加的邀請函。每一年的品蘭會都是楊家舉辦的,其一是爲了擴大楊家的影響力,一般來說,來參加品蘭會的都是宣州有名的蘭花人。久而久之,楊家所舉辦的品蘭會已經成爲了宣州一帶有名的蘭花盛宴了。其二,是爲了從中挑選出一些品種珍貴的蘭花,然後楊家也可以將他們拿來走禮,送給一些達官貴族。品蘭會上前十的蘭花,在同等價格下,都會優先給楊家。所以說,這邀請函也不是隨便能拿到的,特別是像周慧這樣才養了兩年半點名氣都沒有的人,平時更是想都別想。品蘭會一年會舉辦兩次,一次在十月,一次在三月,爲的是將不同品種時間開放的蘭花一網打盡。楊家也會做人,每一年前三名的蘭花都主動送給了一些交好的官員,因此他們家的皇商牌子一直戴得穩穩當當的。蘭花,在人們的心中是高潔的象徵,尤其受那些文人墨客的追捧。
不過也有一些人蔘加這個品蘭會只是爲了揚名,即使蘭花在前十,品蘭會過後仍然帶回去,不肯賣出。按照過去幾屆的情況來看,一般而言,排名在前列的蘭花中,中會有三分之一的蘭花被楊家買走,一半的則是怎麼帶回來就怎麼帶回去,只有少數的賣給其他人。
安寧拿着邀請函給周慧,會心一笑,“蕊兒這張邀請函恐怕是特地送給你的呢。”家中也就周慧喜歡養蘭花。周李氏甚至特地騰出一間屋子給孫女專門放蘭花。裡面的蘭花品種可不少,春蘭、蕙蘭,墨蘭、建蘭都有。周慧若是沒事,呆在這屋裡都可以呆上一整天呢。
周慧也跟着笑了笑,“蕊兒雖然出身富豪之家,但卻半點嬌氣都沒有。”她忍不住把楊蕊同沈以蘭做對比,若家世,兩人差不了多少,但楊蕊就不曾在她面前擺過大小姐的架子。周慧跟隨安寧去過幾次楊家,對於這個小姑娘印象很好。
安寧點點頭,“怎麼樣?要不要去?”
周慧眼中閃過一絲的渴望,但還是有點不安,“姑姑,參加的人都是厲害的人物,我養的這些蘭花真的能同他們相比嗎?”
安寧不以爲然,“蕊兒不是也見過你養的嗎?她還誇你養的蘭花很好呢。我倒覺得可以試試。再說,咱們目標也不是非得要前十,重在參與就好。你就不想同那些大師交流一下養蘭的經驗嗎?你到時候選幾盆開花的送過去就好。”
論養蘭的技巧,周慧現在知道的可不少,除了以前向安寧套經外,衛先生也教了她一些,她自己更是蒐羅了這方面的書籍。因此安寧覺得慧姐兒就是太妄自菲薄了。
周慧不好意思地笑笑,“姑姑說的是,是我太心急了。姑姑還記得最初我撿回來的那株蘭花嗎?您當時還說品相像是墨蘭的樣子。”
安寧點頭,在她生辰的時候,慧姐兒還送了她一盆,只可惜,她養到現在也還沒開花。反正蘭花這東西,據說有的養了十多年都不開花,所以安寧一直很淡定。
周慧笑眯眯道:“其中一盆已經開花了,雖然我不知道品種,但是看了就覺得好,姑姑不如同我一起去看看?”
安寧跟在周慧身後,來到這放滿了蘭花的屋子,屋子中擺着大約四十多盆的蘭花,有五六盆已經是開花了的,整個屋子都是蘭花的香氣。其實周慧沒指出是哪一盆,安寧第一眼便注意到那墨蘭。
其花瓣潔白如雪,不參雜半點的雜質,甚至有點玉石的感覺,像是雕刻出來的。不,雕刻出來的蘭花哪裡會有這樣自然的高雅情態。看着它便彷彿看見一個優雅的淑女亭亭玉立地站在那裡。
“淡極始知花更豔,愁多焉得玉無痕。”這首詩詞雖然是詠白海棠的,卻出乎意料地適合這株墨蘭。
周慧疑惑地看着她。
安寧笑,“就叫玉無痕吧。品蘭會不是都需要給自己的蘭花取名嗎?咱們這株就叫玉無痕。”
“玉無痕。”周慧嘴裡來回咀嚼,也覺得好,“那就省了我一番功夫了。”
她對於詩詞這塊還真的不擅長,安寧其實也沒有多擅長,不過就是憑藉着前人的知識罷了。在見過這株墨蘭後,她對於周慧更加有信心了。
周慧眉眼彎彎,望向這一室蘭花的眼神很溫柔。
……
周家在城裡本來就有宅子,因此在品蘭會前兩天,周慧便直接帶着蘭花住在城裡的宅子內,安寧則是同她一起。她沒參加過品蘭會,對此分外好奇。
反正一張邀請函可以進三個人,安寧想了想,雖然她更想帶上桂圓和紅棗,但安全起見,還是帶上蔚海。蔚海長得人高馬大的,往那邊一站多有安全感啊。雖然品蘭會大多都是有名望的品蘭大師來,但架不住慧姐兒長得好,萬一被某個紈絝看上,有蔚海在,也不懼。
安寧對於品蘭會也就是抱着湊熱鬧的心態,慧姐兒則不同,參加的可是有她的玉無痕,她緊張得一個晚上都沒休息好。
安寧第二天起來看到她眼眶下面都是青色的,唬了一跳。
慧姐兒拿冷水洗了一下臉,頓時清醒了過來。安寧又幫她拍一下粉,上了點胭脂,整個人看起來仍然是神采奕奕的樣子。
吃過早飯以後,楊家便已經派人來接送他們過去會場。因爲蘭花在前一天已經送過去的緣故,安寧和周慧輕裝上陣。
在馬車上,她還取笑了一下慧姐兒,“幸好蘭花提早一天送去,不然按照你的緊張盡,說不定出門的時候都會忘記帶蘭花。”
“這不還有姑姑嘛。有姑姑在,肯定會提醒我的。”
被這樣一打趣,周慧的緊張情緒總算去掉了大半。兩人說說笑笑,很快便到了會場。
品蘭會會場大約佔地上千畝,門口站着兩個楊家的僕役在那邊核對着請帖。
周慧還沒拿出請帖,門口那兩個僕人已經笑眯眯地請他們進去。
安寧驚訝地揚眉。
其中一人像是看出她的心思,指着門口剛剛她所乘坐的馬車,“能讓我們楊家特地去迎接的,肯定收到了請帖。”
原來如此。
安寧點頭,同慧姐兒一起進去,蔚海在她們身後,充當守護神。
他們來的已經不算特別早,會場中人潮涌動,摩肩擦踵。有不少人都是文人騷客,文人最愛的自然是吟詩作畫,面對着蘭花天堂,不覺詩興大發,不時有幾句詩詞鑽入耳中。
安寧放眼望去,不知道自己家的蘭花擺放在哪裡。會場之中,至少有兩百盆以上的蘭花,而且這兩百盆有不少都是宣州著名養蘭人的心頭好,要在這其中脫穎而出的確不易。不過從每盆蘭花周圍所圍繞的人羣數量基本可以看出那盆蘭花的品質。那些品相十分出衆的無一不是裡三層外三層地被包圍着。安寧別提見到花瓣了,最多就是湊近了聞一鼻子的蘭花香。
楊家的下人把他們引到他們的蘭花面前。每一盆蘭花前面都有用木柵圍着,防止人們因爲太興奮或者一擁而上,反而傷到了蘭花,這種例子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因此楊家可謂是做好了全方面的準備。他們可是要將這品蘭會做成輻射到全國的活動,自然不想出半點的差錯。
周慧和安寧遠遠地看着她們家蘭花玉無痕的攤位,發現這裡也是被包圍得水泄不通。
“淡極始知花更豔,愁多焉得玉無痕。好,寫得好!”
“這蘭花也養得好,玉無痕,如白玉無痕,真是太貼切不過了。”
“不知道這首詩是否有完整的?”
“咦,周慧。你們誰聽說過這個名字嗎?”
“說不定可以找上主人詢問出完整詩篇,這樣的詩篇哪裡能夠籍籍無名?”
不時有讚歎聲傳出,安寧有些無語地發現,雖然她們家的蘭花非常好,但是似乎被詩的風頭給搶過了。
周慧見到安寧的表情,噗嗤一笑,“說不定我還可以託姑姑這首詩的東風,多前進幾名呢。”
等真正進了會場後,她的心態反而變得很好。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眉角眼梢之間也因爲這股的灑脫而顯得越發風流別致。
兩人在他們的攤子面前站了一會兒後便離開了,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多欣賞幾盆的蘭花。
走到一半的時候,周慧突然用手肘撞了她一下。
順着她所指的方向,安寧卻看見了本應禁足的沈以蘭,她身邊跟着兩個丫鬟不說,還有一個一看就十分嚴肅不好惹的嬤嬤。
安寧正好視線與沈以蘭相對,她怔了怔,隨即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竟是主動走了過來。
“兩位周姑娘,我們又見面了。”沈以蘭的態度同以前可謂是天差地別,說話輕聲細語的,全然沒有過去的倨傲。
伸手不打笑臉人,安寧也笑着迴應:“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沈小姐呢。”
沈以蘭輕輕嗔道:“我們也算朋友一回,你喊我以蘭就好,蘭兒也是可以的。用沈小姐太過疏遠了,聽起來一點都不親近。”
不知道的人聽她這話,還以爲她們關係多麼好呢。
安寧只覺得毛骨茸然,嘴裡卻回道:“我們小姐小戶,哪裡高攀得起。”
沈以蘭垂着頭,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扇形的陰影,“安寧你還是不願原諒我嗎?我已經知道錯了,這些天在家裡也有好好學習規矩的。我其實一直都想同安寧你做朋友的。”
她身後的丫鬟也幫着說了幾句話。
安寧只覺得這樣的沈以蘭比以前更加難纏,城府似乎變得深沉起來。她定定地看着她,隨即改口:“那我就喊你以蘭了。以蘭今日也是出來看蘭花的嗎?”
沈以蘭這才綻開笑顏,語氣輕快,“是的,我素來最愛蘭花了。每一年兩次的品蘭會都不曾錯過,孃親也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暫時解了我的禁足,放我出來的。你們呢?你們怎麼來了?”
周慧抿嘴一笑:“我正好有一盆蘭花也要送來比賽,姑姑是陪我一起來的。”
周慧同安寧的想法都差不多,這沈以蘭突然改變態度,必有所求。不過就算如此,也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在明面上她是不願意有半分的失禮,導致周家被說嘴。
沈以蘭一副好奇的樣子,“哦,你們的蘭花在哪裡?我也去看看。這次的二十個評委中,正好有兩個是我們家的世交,說不得還可以幫你們一把呢。”
安寧與周慧交換了一個眼神,還是把她們攤子的蘭花指給沈以蘭看。就算不讓她知道,沈以蘭隨便找個楊家的下人問一下也是可以找到的。
沈以蘭同她們寒暄了幾句,便帶着丫鬟和兩位嬤嬤一起走了。
安寧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同周慧道:“你說她會不會故意給咱們使絆子?”
周慧抿脣一笑,“使絆子又如何?就算我們分數最低,墊底了,也不會公佈出來,有何丟臉。”周慧現在對名次一點要求都沒有,沒有得失心的她對於沈以蘭可能的算計也就不放在心上了。不過楊家每一年的品蘭會和賞菊會的確都是大手筆的活動。狀元的話能夠有八百兩銀子,榜眼則是六百兩,探花是五百兩,至於第四名到第十名則都是三百兩銀子。
若是以前周慧肯定會對這獎勵心動,現在也就一般了。她姑姑可是同她說了,今年的葡萄酒賣出後,她至少能夠拿到一千兩銀子的分紅。身上有錢,纔有不把獎勵放心上的底氣。
於周慧而言,參加品蘭會更重要的是可以同許多的大師交談養蘭花的經驗和技巧,她剛剛就聽了不少,可謂是受益匪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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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以蘭步伐輕快地往周慧的攤子前面走,她看到攤子前擠滿了賞花的人,不由眉頭一皺,又很快舒展開來,用聽起來十分真誠的語氣說道:“沒想到周慧的蘭花如此受歡迎呢。”
儘管出過上回的事情,但黃杏仍然在沈以蘭身邊伺候着,只因爲她一心向着沈以行這個主子的緣故,她輕聲道:“小姐要幫周小姐一把嗎?”
她是知道少爺一直不希望小姐同周家兩位姑娘勢如水火,因此纔會開口想要調解一番。也是她看到今日小姐同周家兩位姑娘談得也算契合,所以才大着膽子這樣說。
沈以蘭似笑非笑看着她,“你倒是比我還操心。”
黃杏垂下頭,“只是覺得小姐同他們交往一下也不壞。”
沈以蘭沒有說什麼。越是學習規矩,她心中對於周安寧的恨意更深,也同樣遷怒到了周慧身上。只是她知道,周家有蔚家的護持,她爹不可能會出手對付他們。她的好哥哥,更是偏心那兩人,全然不顧他們這些年來的兄妹情誼。只是沈以蘭也很清楚,身邊的嬤嬤是她娘派來的,兩個丫鬟是她哥派來的,在她們面前,她甚至不能流露出想要復仇的心態。作爲堂堂沈家小姐,卻過得如此的憋屈,更是讓她的仇恨燃燒得更深,只是全部被她壓在心底。
她突然看到一個身着藍色纏枝祥雲綢布的中年男子,一個念頭閃過,她笑容甜美地對着黃杏說道:“你看,那是不是馮伯伯?我記得他也是這次的評委呢。你們在這裡等着,我同馮伯伯說上幾句話,說不定還可以幫忙推薦一下週慧的蘭花呢。”
兩個丫鬟只當她是要真心同周家兩位姑娘交好,高興還來不及,雖然覺得姑娘不帶上他們的舉動有些奇怪,不過她們也就是在這裡看着,難不成還能出事嗎?所以也沒有多加反對。
沈以蘭說讓她們在原地也只是試探一下,見兩個丫頭和嬤嬤都沒有跟來,鬆了口氣,然後帶着甜美的笑容迎了過去,“馮伯伯,你在看什麼呢?”
馮天聽到熟悉的聲音,回頭一看,笑了笑,“原來是蘭兒啊,你怎麼也來了?”
沈以蘭笑道:“馮伯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愛蘭花了。”
馮天點點頭,他雖然已經四十歲出頭,但因爲保養良好的緣故,看上去也就是三十來歲,馮家同沈家素來是世交,所以他同沈以蘭這個丫頭也很熟悉,加上他有心將最疼愛的女兒嫁給沈以行,在面上對沈以行嫡親的妹妹沈以蘭就更加慈愛了。
“哈哈哈,也是,我聽聞你每年都會過來參加呢。怎麼?今天可有特別喜歡的?馮伯伯到時候買下一盆送你。”
沈以蘭也跟着笑了笑,指着周慧的那盆“玉無痕”問道:“馮伯伯,你覺得這盆花如何?”
馮天剛剛可是甚爲喜歡這盆蘭花,因此纔會在它面前停駐許久,“其花如同白玉無痕,實在是好,在我心中,足夠排進前三甲中。花好,詩也好,竟是將在場的那些才子的蘭花詞都給壓了下去。”
見馮天對這花大加讚賞的模樣,沈以蘭心中暗恨,卻故意壓低了嗓音,道:“那麼,馮伯伯可知道?這花雖好,養花的人卻更是好,可謂是花如其人。”
馮天眉毛一聳,他素來風流,最喜歡有才貌的小娘子,聽到沈以蘭這話,也有些心動,想看看能夠養出這蘭花的人是否真的像是沈以蘭所說的那麼好。他疑惑地看着沈以蘭,“你這小丫頭,怎麼突然同我說這個了?”
沈以蘭故意用委屈的聲音說道:“我是爲雲兒姐姐委屈呢,她同我哥青梅竹馬,本來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偏偏我哥卻喜歡上了這蘭花的主人周慧。那周慧我也說不出她半點不好,的確是蕙質蘭心的佳人。只是在我心中,我所屬意的嫂子只有雲兒姐姐呢。周慧再好,一個妾室也就頂天了,只是倘若她當真嫁給了我哥,有這樣才貌雙全的妾室,我只怕雲兒姐姐入門後日子難過呢。”
她在那邊唉聲嘆氣。
馮天臉色也陰晴不定了起來,沈以行年紀輕輕便已經拿到了秀才的功名,又是官宦子弟,在他眼中可謂是再好不過的乘龍快婿了。加上沈、馮兩家交好,他對這親事更是勢在必得,哪裡能夠讓煮熟的鴨子飛了。
他城府頗深,因此很快調整好了表情,和熙地問沈以蘭,“這慧姑娘又是哪位?今日也有到來這裡嗎?”一般來說,把蘭花送來參展的話,主人也會到場。
沈以蘭微微一笑,手指着不遠處的周慧,“不就是那位嗎?”
馮天順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看見一上身是月白色掐牙衫,下面是水紅色百褶裙的姑娘亭亭玉立地站在那裡。明眸善睞,五官精緻。她嘴角噙着一抹溫柔的笑意看着一盆蘭花,陽光斜斜地照在她身上,清麗的容貌竟是勝過了周遭的蘭花。
他一時看得癡了,想起了讓他讚賞不已的“玉無痕”,不由感嘆:“果然是花如其人。”對於這樣的佳人,他哪裡還有之前指責的心態。
沈以蘭將他的情態收進眼底,眸光中閃過一抹的厲色,嘴上卻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
馮天被這笑聲笑得有點臉紅,剛收回視線,便看見剛剛那位姑娘又同一個年紀稍小的同樣出衆的小姑娘走在一起,不由感嘆,無論哪個都遠遠勝過他女兒啊,也難怪蘭兒會如此擔心。
沈以蘭手捂着嘴輕笑,一副小姑娘做派,又用天真無邪的語氣說道:“周姑娘才貌雙全,又會養花,可惜伯伯若是年輕幾年,倒是再相配不過了。”她眼珠不懷好意地轉了一圈,“不過伯伯看起來也就三十歲,風流瀟灑,家境出衆,倒也配得上。”
馮天笑着點她,“你一個小姑娘就知道什麼叫做風流瀟灑啊。”
沈以蘭側了側身子躲過,說了幾句後就要告退,在經過馮天的時候,有意無意道:“哥哥最是端方守禮,肯定不會奪岳父之心頭所愛。”
然後款款走向了在前頭等着的黃杏她們。在別人看不到的角度,她臉上浮現出了刻薄的笑意。那馮伯伯風流愛俏,家中早已擡了六房的妾室,還不包括通房。馮夫人看似賢惠溫柔,其實頗有手段,幾個妾室被她整治得苦不堪言,偏偏面上還得道一聲她的好。以周慧的容貌性子,若是進了這宅院,恐怕沒有幾年就要被蹉跎死。那才叫快意呢。
馮天瞪大眼睛看着沈以蘭的背影,腦海中卻浮現出了周慧那淺淡如蘭的微笑,心中的一把邪火越燒越旺。
他轉過頭,手中的摺扇點了一下身邊服侍的小廝,“走,去打聽一下,那周慧是哪家的姑娘。”
若只是尋常人家,擡過來當妾室倒也美事一樁,想到日後兩人一起品鑑蘭花紅袖添香的場景,馮天感覺身體都燥熱了幾分。
……
這會場中養蘭的不僅僅全是男性,大約有四分之一的婦人。周慧在其中稱得上是年紀最小的,她模樣好,又會說話,很快便同那些人處得很好,不僅好好交流了一番,其中還有好幾個都留下了各自的帖子。
安寧看慧姐兒眉角眼梢都帶着一股自然而然的喜意,也很爲她開心。
中午的時候,楊蕊還派人請他們過去,爲她們置辦了一桌的酒席。
席上,楊蕊衝着周慧擠眉弄眼,“我早上還去看了下你那個攤位,幸好昨晚已經看過了,不然根本就擠不進去呢。”
周慧笑了笑,“也是運氣好,才能撿到這蘭花。”想當初這蘭花還被安寧一腳給踩了過去呢,只是它的生命力也是異常的頑強。
安寧補充了一句:“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
楊蕊吃完飯後,還是給她們透露了一點消息,就是今天有很多的評委都很看好“玉無痕”,前三甲或許有點懸,但前十應該是沒問題的。
無論是誰,都不會嫌錢多。周慧笑着向她道謝。
慧姐兒請他們吃飯,並不僅僅只是爲了透露這個消息。她同時也是想代替楊家向周慧買兩株玉無痕的苗。
周慧這個毫無資歷的人能夠參加這麼一個比賽,本身就是託了楊家的關係,加上楊蕊雖然有些市儈,但也是很講義氣的一個姑娘,所以她沒有多大猶豫就答應了下來,反正楊家也不會真的讓她吃虧。
另一個原因是,她手頭上這苗就有整整十株,就算讓出了兩株,剩下的八株也足夠讓她繼續養成了。
安寧若有所思:“慧姐兒,等真的前十後,恐怕到時候有不少人向你買玉無痕的蘭花苗,但到時候你可別急着賣出去,繼續養。雖然玉無痕很好,但我覺得還不算是最好的程度,還有進步的空間。”
周慧淺淺一笑,“我也是這樣覺得的。”
養花草的確是她的愛好,不過如果愛好能夠同養家餬口結合在一起,那再好不過了。周慧也不想要一直沾着姑姑的光,她也想要有自己的事業。
……
品蘭會的名次是在第三天出來的,當週慧收到玉無痕獲得榜眼的結果時,她直接懵了!雖然楊蕊事先同她打過招呼,但她心中想着最多也就是四五名,因爲這次的品蘭會的確出了好幾個珍貴的蘭花。卻沒想到會直接奪得榜眼的位置。
“六百兩。”她鄭重其事對安寧道,眼睛都要變成銅錢狀了。
安寧噗嗤一笑。她是不是把慧姐兒給帶壞了,聽到名次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銀子。
“以後比賽還得找姑姑要詩詞呢。”她狡黠地笑了笑。
楊蕊說了,這次名次之所以那麼高,便是因爲那兩句詩詞太好,今日過來會場的可是有不少的才子騷客,所有人的蘭花詞卻被那兩句給蓋過了。加上二十個評委中,有五六個是有功名的,自然更加偏愛。其他也有幾個則是爲了顯示自己不是隻懂得銅臭味的商人也是懂的墨水的,因此也打了高分。
所以說玉無痕能夠獲得榜眼的好成績,也是有一定運氣成分的。
周慧心中更是下了決心:一定要再接再厲,至少得明年,即使拿到狀元的名次也會被人說是實至名歸。
楊家又派人詢問她們,這一盆的蘭花是否要賣出去?還是直接帶回家。
獎金歸獎金,賣出的蘭花價錢又是另外一筆了。
楊家給的獎金很快,十張一百兩的銀票直接到了周慧手中。六百兩是獎金,另外四百兩是爲了買蘭花苗。周慧第一次手頭有一千兩銀子,拿着這輕飄飄的十張銀票,手都在顫抖。
她手頭那幾十畝的田地換成銀子也不到五百兩啊,幸福日子來的不要太快。
周慧將銀票小心翼翼收好,決定等回去後,還是全部拿來買田地好了。在這年頭,土地算得上是一項不錯的投資手段了。她倒是想分一些給安寧,不過安寧有蝶戀花,還有葡萄酒,並不缺錢,所以她很大氣地拒絕了。
“不就是一千兩嘛,自己收着!”
周慧被這句輕描淡寫的話語給鎮住了。她什麼時候也能夠像姑姑一樣用雲淡風輕的表情說出這種話呢?
她在內傷的同時,暗暗在心中許下了這個目標。
楊蕊問她那盆花打算帶回去呢還是直接賣了?
周慧想了想,反正家裡還有八株,因此她果斷向錢投降了。
第三天下午本身就是這些蘭花的拍賣會,有一些人選擇怎麼帶來就怎麼帶回去,也有一些選擇直接賣了。
最終玉無痕以五百兩銀子成交。賣的最貴的作爲狀元的那盆映月,直接拍出七百兩。楊家因爲已經向周慧定了兩株苗的緣故,並沒有再多花五百兩,映月最後卻是由他們家買下的。安寧只知道買了玉無痕的是走馬縣的馮天。
也就是說周慧這三天便已經掙了一千五百兩銀子了。
安寧再次感慨,有錢人就是錢燒得慌啊,近千兩的銀子砸在花上,眼睛眨也不眨。不過想起現代賣出千萬元的高價蘭花,安寧就淡定了。反正打死她也不會花錢買這麼貴的蘭花。
本來品蘭會結束就應該回去的,但周慧難得掙了這些錢,便想着在城裡買一些東西給家裡人。似乎在安寧的帶領下,周家都養成了賺錢就剁手買東西的習慣。當然,他們未必能夠明白安寧口中剁手的真正含義。
所以她打算在城裡先住一天再回去。安寧再次覺得她當初在縣城裡買宅子是十分英明的做法。周慧負責買東西,安寧則是去蝶戀花中算一下賬。王翠翠早就習慣了當賬房先生的日子,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有過之前的經歷,導致她特別珍惜現在的日子,工作起來也十分的努力,無論是算賬還是化妝,兩手一把抓。
她甚至還能夠笑着同她說她哥哥先前上凝香閣找她的消息。很顯然,王家的人根本找不到王翠翠,在知道王翠翠已經被人贖出去後直接懵了。
這事情還是綠苑上蝶戀花買胭脂的時候說的。
安寧看王翠翠的神情沒有失落一類的情緒,就知道她是徹底放開了。
……
安寧一口氣把這段時間的賬本看完,揉着脖子,回到了一進宅院,打算等周慧買好東西今天就一起回家。好幾天沒聽到她孃的嘮叨聲,怪不習慣的。
剛走到門口,她就看見一個管事模樣的人正要敲他們家的門,門口還有好幾個僕役,其中一人還手捧着一盆的蘭花。
安寧眼皮跳了跳——等等,那盆蘭花看上去怎麼那麼眼熟?特別像是昨天才拍賣出去的玉無痕。
難不成是來退貨的?
她剛要出聲,便看見那管事已經敲門了,周慧也許是因爲正要出門的緣故,正好也打開門。她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安寧身上,又疑惑地看着出現在她家門口的這些人。
安寧直接走到慧姐兒身邊,眯着眼看着喜形於色的管事,問道:“請問你來我們這裡有什麼事嗎?”
那管事的視線在她和慧姐兒身上來回打轉,那種像是估量商品價格的眼神讓安寧分外不爽,她的臉色也沉了下來,蔚海也站在她旁邊。雖然看起來他們這邊人少了點,但他一個人幹掉對方全部的人,完全沒有問題。
“我是馮家的管事馮源。”馮源努力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他朝身後使了個臉色,那個手捧玉無痕的下人立即小跑着過來。
“這是我們家老爺指定要送給慧姑娘的禮物。”
周慧拉下了臉,冷着聲音道:“抱歉,我與你們家老爺不曾認識,這份禮物太昂貴,你們還是請回吧。”
然後一副要送客不想多談的模樣。
馮源連忙說道:“慧姑娘,我家老爺自從昨日同你相見後,便輾轉難眠,今日特地送上這份小禮,聊表心意。我家老爺說了,慧姑娘就如同這蘭花一樣,清雅脫俗,這玉無痕當然只配送給姑娘。若是能得慧姑娘爲妾室,必會送上十二臺的聘禮。”
以他家老爺對於這位慧姑娘上心的程度,恐怕聘禮至少要花上幾千兩呢。這人還沒進門,就能引得老爺花五百兩銀子買花來討好佳人,以後恐怕更不得了了。因此馮源纔要了這差事,打算先奉承一把。
安寧和周慧聽着他嘴上連續不斷的讚美,臉直接黑了。
周慧更是氣得想直接撕了這人的嘴。
安寧怒道:“癩蛤蟆也想吃天鵝肉,就他也想娶慧姐兒,做夢都別想。”
呸,不要臉的老東西。
然後怒氣衝衝看蔚海:“還等什麼?還不趕快把這羣胡說八道的人給打出去!”
蔚海摩拳擦掌,他來到周家這麼長時間,總算有大展身手的時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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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跟我一起關注和彎彎在fb的表情包大戰嗎?笑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