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晴作爲知府之女,他爹又算不上是多麼清明的官,處於這個地位,三年裡賺個十萬兩銀子沒什麼問題。蘇夫人又只有蘇晴晴這個女兒,另外兩個兒子都是庶子出身,她能掏心掏肺對待他們纔怪。所以蘇夫人在得知女兒的心事以後,便直接在蘇知府耳邊吹起了枕邊風,蘇知府原本因爲這個女兒而在官場丟了大臉面,對蘇晴晴很是不喜。聽了夫人的打算以後,又覺得這主意有些不壞。
倘若註定沒出息的蘇晴晴能夠攀上蔚邵卿這個位高權重的人,即使只是側室,也算是不錯的去處了。特別是蘇知府在接駕這事後,爲上頭不喜,註定沒有前景,甚至還有可能保不住現在的地位,所以他迫不及待想給自己找一個靠山。兩邊一商議,蘇晴晴便拿到家裡人五千兩銀子的資助,順順利利買通人手,事先堵在蔚邵卿路過的地方,並且同自己的丫鬟來了那麼一番排演過的對話。
她的算盤打得十分美好,蔚邵卿同周安寧是聖旨賜婚,又是前國師親自定的日子,想要攪和這門親事是不可能的,不然京城裡那些貴女早就出手了。但她的目標只是求一個側室,得寵的側室到時候還不是能夠壓了失寵的正室一頭。地位再高,沒男人的寵愛日子都不好過。蘇晴晴心知,男人都喜歡善良柔弱的姑娘,討厭刻薄惡毒的對象,所以同自己的丫鬟對話的時候,便死命抹黑安寧,順便擡高自己。
只是在見到霞姿月韻的蔚邵卿,她仍然忍不住呆了呆,如果說一開始的她僅僅只是想要讓周安寧不好過,如今的她在這一刻,卻真真切切地產生了擁有這個男人的想法。
心中的嫉恨更是如雜草一般瘋長,憑什麼周安寧得公主眼不說,還能有這樣出色的郎君!而她卻只能呆在驕縱任性的公主身邊做牛做馬,比一般的丫鬟還不如。她不服!
她心中越是不甘,聲音便越是嬌弱欲滴,“請問你是?”
蔚邵卿對於她心中的小九九早就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他厭惡地看着蘇晴晴一眼,擡腳就要離開。
蘇晴晴瞥見他的眼神,心中對周安寧的恨意更深。她同這蔚侯爺是第一次見面,蔚侯爺這如此厭惡她,肯定是那周安寧在他面前說她的壞話的。她連忙出聲喊住:“請問是蔚侯爺嗎?你,你別聽我丫鬟胡說,周姑娘其實很好的,可能是我哪裡做的不好,所以她纔不喜歡我的吧。”
她直接以退爲進,塑造出自己即使受了委屈,仍然不願說別人壞話的善良形象。
蔚邵卿停了下腳步,蘇晴晴見狀,以爲有戲,心中更是大喜。
下一秒,蔚邵卿卻淡淡道:“安寧的好,我自是知道的,她不會無緣無故地討厭一個人。若是她不喜歡你的話,那定是你的不好。”
這樣的回答顯然出乎蘇晴晴的意料,她原先打的所有腹稿都派不上用場,呆呆地站在原地。
蔚邵卿的語氣越發冷漠,“看來這府裡的下人眼皮子太淺,隨便一點小恩小惠,便被收買了。”
言外之意便是對於蘇晴晴的這些行徑,他都心中有數。
現在的南巡已經到了羣州這個位置,這裡也是羣州的府邸。一般到了新的州城,他們都會停下休息個一天,順便也讓貴人們欣賞一下當地的風光。
他沒再說什麼,或者也不需要再說什麼,直接轉身離開。
離去之前,他還能聽到那丫鬟的大呼小叫:“小姐!小姐你怎麼了!”
蔚邵卿腳步不停,他不會親自出手去對付這蘇晴晴,畢竟太跌身份了,但完全可以交給能對付的人,比如說凌天怡。
凌天怡在知道這事後,心中大怒。她雖然脾氣不算好,但性格也稱不上惡毒,她原本只是想使喚蘇晴晴一兩個月,等南巡結束以後,便放她回去。誰知道蘇晴晴卻反而打上了蔚邵卿的主意。
凌天怡對安寧還是挺有好感的,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設計讓蘇晴晴同門房睡在同一張牀,即使蘇晴晴嚷着她是被陷害的,在失了名節的情況下,依舊只能乖乖嫁給那人。正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那門房正好是羣州知府府上的,既然訂了親,蘇晴晴自然不好跟在凌天怡身邊服侍了,等南巡隊伍離開羣州以後,她便只能留在羣州。
整個法子可謂是簡單粗暴到了極點,但架不住有用。
等安寧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他們都已經出發前往下一個州城了。
在見到皇帝一路上都沒收什麼美人以後,後面的官員總算消停了一些,加上前面一些面子工程做太嚴重的也被天子殺雞儆猴一把,導致後續的路程,風氣爲之一清,大家總算可以好好體驗一把遊玩的樂趣了。
只是皇后娘娘剩餘的路上身體似乎不太爽快,甚至都不怎麼讓兩個公主出現在她面前,只讓她們陪伴太后說話。
失去了皇后娘娘這個同樣可以奉承的對象,大家便更加往太后娘娘跟前湊了,位置這東西,有一個少一個。加上安寧又嘴甜會說笑,她若是在場的話,太后娘娘都只顧着她和兩位公主了,其餘人都沒啥存在感。安寧自覺有衛先生在太后面前,加上這些天也刷了不少,好感度已經穩固下來了,不必每日過去,於是便讓了位置給其他人。
她則是跟玲瓏等幾個好友湊在一起,每日吃吃玩玩的,終於真正享受到一把工費旅遊的樂趣。
至於路上那些因爲民衆告狀,而被修理了一把的官員,根本不在安寧的關注範圍內,不在其政不謀其位。
等到了最終一站禹州的時候,已經是南巡二十天的事情了,天氣也微微轉冷。安寧出來之前,她娘就已經給她準備了好幾件的棉衣,而且安寧還特地做了三四件的羽絨服,她選出其中一件最薄的穿在裡面,那叫一個暖和。等天氣更冷的時候,再穿上厚一點的羽絨衣即可。
玲瓏看着安寧僅僅在裡面穿一件羽絨服,便抵得上她的厚棉衣,心中羨慕嫉妒死了,更是仗着她和安寧的關係,搶了一件自己穿在裡面。
然後每日得意洋洋地在丁瑜和盧夢芙等人面前顯擺,差點被這兩人連裡衣都拆下來了。
等到了禹州後,他們除了住在裝潢得美輪美奐的花園中,還能住在巨大的船坊上。
這禹州不愧是出了名的富庶之地,給南巡隊伍準備的房子那叫一個富麗堂皇,一下子壓倒了前面路上那些官員所準備的。
而且禹州的知府也算聰明的,他直接在皇帝面前表示,這些房子皆是當地這一代的富商,在聽聞有接駕這個榮幸後,爭先恐後獻出來的,只希望宅子能夠染上一點貴人們的尊貴氣息,他們便心滿意足了。
所以即使接駕了,這知府也沒有因此勞民傷財,這種做法無疑讓凌青恆很是滿意,還稱讚了幾句。其他的人見此情景,都知道這禹州知府只要不自己作死,日後的仕途會平順許多。
這禹州所提供的船坊也是安寧所見過最大的,上下一共有三樓,每一個船坊的佔地面積最少都有五畝的大小,禹州一共準備了五艘的船坊,恰好能夠塞下他們這南巡的全部隊伍。
於是安寧他們便可以船上、府邸來回住。不過大家在之前的路上住慣了府邸,現在顯然對船坊更感興趣,特別是到晚上時候,每一艘船上都掛滿了漂亮的燈籠,將水面映照得如同白天一樣亮堂,波光粼粼,燈火通明,實在美不勝收。
皇帝看了禹州風景實在秀美,太后娘娘又頗爲喜好這邊的景緻,於是便從原來的五天改成了十天。說也奇怪,一路上原本還懨懨的季皇后,到了禹州以後,精神也好轉了不少,能夠打起精神接待命婦,凌青恆看在眼中,越發覺得可以多留幾天,反正他難得南巡一次。這駐留時間一場,附近的官員便都趕了過來,看能不能混一個面見天子的機會。
過來的官員之中,不乏總督這些高品級官員,他們大部分還帶上了自己的妻女,到太后娘娘面前刷存在感。
這其中很多人未必想當嬪妃和皇子妃。對他們來說,只要能被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誇上一兩句,他們孩子日後談親事更容易了。
人一多,便顯得越發熱鬧了。安寧還認識了一個不錯的姑娘,南方州府巡撫之女姜玉華,其性格被她爹孃和兄長保護得很好,天真可愛,還有點迷糊。
呆在船坊上,她又再次回想起最初她離開那魔窟時,還曾經在蔚家的船上釣魚,如今回想起來,自帶美化效果的記憶都顯得溫馨起來,於是偶爾她也會同蔚邵卿一起垂釣。
只是不知道爲何,她最近的運氣卻不太好,釣了老半天,也才吊起了兩尾的小魚。蔚邵卿就不同了,基本每隔一會兒時間,便有新的魚上鉤,同安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速度快得讓人咬牙切齒。
他沒一會兒時間,便釣滿了一桶的魚,蔚邵卿將其中小尾的魚給重新丟回河裡,繼續釣。
等兩人結束垂釣以後,蔚邵卿還顯擺了一下自己的劍法,將其中幾條魚的魚肉切得如同蟬翼一樣輕薄透明,搭配上醬油加粗,放入嘴裡別提多鮮美了。
安寧覺得哪天蔚家真有破產的時候,以蔚邵卿的本事還能開一開生魚片店鋪呢,生意一定會紅紅火火的。
凌青恆有感於蔚邵卿一路上的矜矜業業,終於大發慈悲,蔚邵卿放了三天的假。
蔚邵卿自然將這三天的假期,拿來陪伴安寧遊山玩水。釣魚、遊園等都只是小case。
安寧聽聞這大周最有名的青樓便是位於禹州的望月樓,十分好奇,便非要蔚邵卿帶她一起過去看看,想也知道,她若是自己去的話,被蔚邵卿知道,恐怕會死很慘。
這望月樓同其他的青樓也有所不同,聽聞裡面的姑娘每個都是才貌雙全的女子,個個皆賣藝不賣身,人家玩的就是所謂的情調和文藝。所以安寧即使過去,也不必擔心看到不該看的畫面。
鑑於即使他不同意,安寧恐怕也會想方設法過去,蔚邵卿最後磨不過安寧,只能點頭答應了下來。有他看着,一則安全無憂,二則比較不容易出所謂的幺蛾子。
唯一可惜的是,安寧這趟出來,並沒有帶上面具,她只好使出自己高超的化妝技術,將她和蔚邵卿兩人的面容好好描繪一二。
比如將眉毛畫粗點,用木炭畫眼線,改變眼睛的輪廓,最後再使用面膏,將兩人過於白皙的皮膚畫暗。經過安寧一個時辰的辛苦勞作,兩人看上去同他們原本大概只有一二分的相似,除非是熟人,不然恐怕不會那麼簡單就認出他們來。
安寧爲了方便,還特地換上了男裝。
她都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只可惜突如其來的意外終究讓她這一趟望月樓之行胎死腹中。
只因爲凌青恆從外頭帶來了一個女子,並且打算封爲貴人。這突如其來的一齣戲如同巨大的石子掉落水中一樣,頓時掀起了軒然大波。要知道在這一路,不知道有多少官員獻上了漂亮的女子,其中不乏顏色傾城傾國,不輸給宮裡娘娘的那種,而且還充滿青春氣息,由不得男人不動心。偏偏凌青恆還真的一個都沒收下,後面的官員以爲皇帝不喜歡,只得打消這個念頭。只是大家怎麼都沒想到,皇帝不要那些上貢的美人,反而微服私訪一趟,便自己尋了一個美人回來,而且還直接封爲了貴人。
要知道,這些年以來,寵愛最多的珍嬪娘娘一開始也沒有直接冊封成貴人啊。
安寧還沒出發呢,太后娘娘便下旨,讓她過去陪伴一下季皇后。
安寧同蔚邵卿交換了一個疑惑的眼神,只得將臉上那些東西重新清洗乾淨,再抹上淡淡的胭脂水粉,換好衣服,便看季皇后去了。至於蔚邵卿,安寧沒法去了,他對於那望月樓就更沒興趣了,只好也卸掉臉上的東西,換回原來的樣子。
這五艘的船坊,第一艘所住的自然是天子嬪妃和皇子皇女,王爺國公侯爺將軍等位於第二艘,安寧他們則是住在第三艘船上。倘若船沒有出行的時候,五艘船便會連在一起,如履平地,從第一艘走到第五艘都很是方便。
雖然太后讓她過去陪皇后說話,但安寧總不能傻傻直接過去,還是得先找一個由頭。於是她先去了小廚房一趟,卻恰好看到了幾顆的椰子,索性便做了椰汁糕。其實她更喜歡吃的是椰汁西米露,只可惜西米這東西,大周根本沒有,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做椰汁糕。等做好了以後,安寧先讓人送了一份到太后娘娘那邊,再將剩餘的裝進食盒之中,打算去季皇后哪裡。
安寧輕車熟路地走到皇后娘娘的屋內,腳還沒踏進去,便聽到珍嬪娘娘讓人聞之憐惜不已的哭聲,“娘娘,我不過是說了那明貴人出身低賤,皇上便爲了那女的訓斥了我一回。”
安寧下意識地緩了腳步,然後走進屋內,拜見裡面的幾位娘娘。除了季皇后以外,珍嬪、賢妃皆在這裡。一貫不理俗事的賢妃臉上也是滿滿的不贊同。
安寧擡了擡眼,發現季皇后的氣色還可以,眸光溫和,珍嬪娘娘倒是十分憔悴,她原本就是個美人,垂淚泣訴的模樣越發惹人憐惜。
賢妃嘆道:“皇上這事也辦得實在太……”若不是在大庭廣衆之下,賢妃都想罵一句昏君了。
她看到安寧出現,又吞回了原先的話語,問道:“你這孩子,怎麼來了?”
安寧裝作沒聽到她們之前的話語,笑道:“我今日恰好琢磨出了一個新鮮的菜色,想說娘娘可能會喜歡,便送了過來。”也幸虧她事先做了好幾份,不然三個娘娘在這裡,都不夠分呢。
珍嬪娘娘這時候也已經用手絹擦乾了眼淚,說道:“你所開設的那桃花源,我在宮裡也是時常聽說的,好多人都說你那裡面的東西美味又新奇,今日託了娘娘的福,我倒是可以品嚐一二。”
安寧笑了笑,“娘娘不嫌棄便是我的福分了。”
然後將裡面的椰汁糕拿出,剛做好的椰汁糕香嫩滑口,可謂入口即化,放在嘴裡,濃濃的椰香便溢滿了嘴裡。甜食這東西一向能夠讓人的心情好轉,珍嬪臉上也露出了點笑意。
等吃完椰汁糕以後,她和賢妃便告辭了。
季皇后搖搖頭,看着安寧道:“是母后讓你過來的吧?”太后對她這個兒媳婦一向很不錯,她大概認爲她會因爲那位明貴人的緣故而傷神,所以才特地讓安寧過來陪她說話。只是太后卻不知道,一個女人若是徹底死了心,即使那男人做再多的事情,她也依舊可以做到無動於衷。
安寧沒接這話頭,只是笑着同季皇后說起這些天她逛禹州時的一些見聞,季皇后也十分配合地詢問了一些。
在氣氛正融洽的時候,忽的有宮女道:“明貴人到。”
安寧怔了怔,下意識看向季皇后。
季皇后臉色如常,還對她笑道:“這幾天底下的人送了一些首飾過來,我看其中幾樣很適合天晴和天怡,你便幫我帶給她們吧。”說完這句話,她忽的咳嗽了起來,咳得兩頰涌起了一抹的紅色,只是這紅色卻給了安寧一種不祥的感覺。
安寧點點頭。
季皇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早料到她的到來,東西早就準備好了,直接讓身邊的宮女遞給安寧身後的桂圓。
在離開的時候,安寧恰好同這明貴人打了個照面,這一見,直接讓她呆在了原地。
論相貌,明貴人的確是個美人,只是宮裡最不缺的就是美人,能夠讓皇帝像失心瘋一樣,直接冊封她爲貴人,自然是有緣由的。只是看了一眼,安寧便明白了原因,這明貴人同皇后娘娘,在五官上竟有三分的相似,尤其是眼睛和微笑的模樣,就更像了,只是她更年輕一些。
安寧所不知道的是,明貴人同現在的皇后有三分相似,同年輕時的季皇后卻足足有七分的相似度,加上神態和打扮,便有了九成像。
她心中直覺得十分諷刺,季皇后還在呢,凌青恆就冊封一個長得像她,又年輕的女子爲貴人,大肆寵愛她,這根本就是對季皇后的打臉,心胸稍微消小一點的,恐怕就要鬱結於心了。也難怪太后會因此擔心起皇后,特地遣安寧過去。
安寧剛離開皇后娘娘那邊,太后身邊的南風姑姑便將她請了過去,問她皇后如何。
安寧一一回答,太后娘娘臉上涌現出深深的疲倦,便讓她回去了。
這明貴人的事情,比安寧想象中更誇張一些。甚至晚上歇息的時候,玲瓏也跑來鑽到她被窩之中,偷偷同她說起了這件事。
她似乎也知道這八卦到天子頭上不太好,所以刻意壓低了嗓音,除了同她一個被窩的安寧,其他根本不可能有人聽到。
“我今天出去閒逛的時候,也聽說了這明貴人的事情呢。我們之前說珍嬪娘娘出身不高,僅僅只是秀才之女,但是同明貴人相比,身份不知高到哪裡去了。”
安寧忍不住問道:“這明貴人,到底什麼出身?”
玲瓏的聲音有着壓抑不住的小小興奮,“聽聞明貴人原本打算爲了自己的弟弟,賣身進那望月樓,卻恰好與微服私訪的陛下相遇,陛下憐惜她才情以及同弟弟的姐弟情深,便將她帶了回來。”
“不過這明貴人同皇后娘娘倒是有幾分相似呢。”這點即使是玲瓏也看出來了。
望月樓……安寧有點吃驚,也難怪就連賢妃娘娘都要坐不住。即使望月樓裡的多數姑娘都賣藝不賣身,但是在世人眼中,終究還是屬於青樓。要知道,即使是那些高品級大臣的女兒入宮,一開始還未必能夠被封爲貴人呢。一個險些進了青樓的女子還沒侍寢就被封爲貴人,簡直把諸多自恃身份的妃子的臉打得劈啪作響。
對於這次跟着南巡的妃子尤其如此,傳出去的話,大家只會說她們連皇帝都攏不住,導致皇帝去找青樓女子。反正天子做錯事了,那錯的肯定也是別人,不是他,世道就是這麼不公平。
安寧抿了抿脣,心想,倘若她還在的時候,蔚邵卿就敢找一個長得像她,又足夠年輕貌美的女子來寵愛,她絕對會忍不住掐死他的。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她胸口就被一股滔天的怒火所充滿,甚至沒聽到玲瓏其他的話語。
玲瓏說了半天,仍然沒見安寧有點反應,一凝神,便看見安寧居然在“發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她可是冒着生命危險在八卦,安寧居然如此不給她面子,她直接伸手擰了擰安寧的胳膊。
安寧總算回過神來,將被子往上提了提,聲音含糊成一團,“你繼續說,我聽着呢。”
玲瓏哼了一聲,才繼續說道:“聽說陛下一開始還打算直接封爲嬪的,只是被太后娘娘給阻止了。你想想,珍嬪也是生了皇子以後,才被封爲嬪的,她身份再差,也比這明貴人清白,好歹也是正經人家出身。所以她今天才會如此沉不住氣,去尋了那明貴人的不是,誰知道陛下反而爲了這位新寵直接駁了她的臉面。”
封爲嬪……安寧在被窩裡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這也太誇張了吧。
天子不會是想要在明貴人身上彌補他和皇后的遺憾吧?
安寧低聲道:“最可憐的是皇后娘娘吧。”
玲瓏嘆氣道:“所以說,皇宮哪裡是什麼好去處,偏偏還有不少人想方設法要進裡面。”
一時之間,兩人都有些意興闌珊,沒有了繼續八卦的興頭。兩人相視一眼,乾脆地選擇了閉眼休息。
……
花開一朵另表一枝。
凌青恆的屋子依舊燈火通明,他倚在榻上,隨意的姿態依舊流瀉着一股屬於帝王的威嚴氣勢。此時的他閉着眼,看起來像是在養神的樣子。
明貴人怔怔地看着他,凌青恆相貌俊美,加上保養得當的緣故,比起幾位皇子,反而多了一份歲月沉澱的魅力,再加上他的地位,更是讓不少女子趨之若鶩。被這樣一個男人寵愛着,恐怕是許多女人的夢想。
只是明貴人卻不同於其他人所想的那般欣喜。原本的她以爲自己是特別的,她同天子的相遇就如同戲曲般美好。她落入塵泥之中,他從天而降,英雄救美。
唯獨她心中清楚,他們兩人的相遇卻是必然的。
在幾個月前,便有兩個京城口音的嬤嬤找上她,教導她的禮儀、衣着打扮,甚至還花了大力氣訓練她說話的神態,笑起來的模樣。那時候的她爲了養活自己和弟弟,即使不知道對方的目的,依舊拼命學習着。
然後在昨天,當她按照對方的意思,演了一出爲弟賣身的戲碼後,她便同皇上這樣相遇了。
初相遇的時候,她心中是欣喜的,能夠得一國之帝王的垂憐,她的人生從此再不相同。過去在她面前耀武揚威的人現在也得匍匐在她的腳下,就連宮裡那受寵到甚至寫進話本之中的珍嬪娘娘,也無法撼動她的地位,皇帝甚至爲了她而申斥她。
她就像是許多妃子一樣,輕而易舉地將心丟在皇帝身上,直到今天見到了皇后娘娘。在見到皇后娘娘的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住了。
皇后娘娘的模樣,言行舉止,一顰一笑都提醒着她不過是一個贗品。她被刻意教導了那麼久,自然比別人更容易看出,她先前所模仿的對象便是大周的皇后。
季皇后膝下無子,在大周名聲不顯,也只得了一個賢良的評價。所有人都不認爲皇帝愛她,有的只是帝王的敬重。可是這個據說不愛她的皇帝,卻肆無忌憚地寵幸起了她這個皇后的贗品,就彷彿她只是一個替代品罷了。
明貴人的眼中浮現出淡淡的水霧,她眨了眨眼,眨去這股悲傷。對她來說,即使只是作爲替代品,只要能夠留在他身邊,又有何不可呢。這樣的生活已經是她過去不敢奢求的美好。
只是想起先前出現的那兩個嬤嬤,她又有些不安。那兩人到底是誰派來的?特地找上她這個同皇后有幾分相似的人,難道是爲了對付皇后?
明貴人不知道這背後的謀劃算計,她所能做的,便是小心翼翼地抓住自己現在所擁有的這些。如果她的受寵只是因爲像皇后,那麼她就讓自己更像一些吧。比起皇后,她更年輕,有更多的時間,更熬得起。
她眼中閃過了一絲的堅決,在這一刻下定了決心,也摒棄了以往的軟弱和猶豫。
許久。
凌青恆略帶喑啞的聲音響起,“繼續給我念那本書吧。”
“好。”明貴人微微一笑,讓自己的笑容同皇后更像一些,果不其然見到了皇上那一瞬間的失神。
她拿起桌上的書,悅耳的聲音在屋內流轉,在這樣的夜色中多出幾分動人的味道。
等她念到第十首的時候,凌青恆最信任的內侍張合走了進來,行了一禮後道:“陛下,皇后娘娘剛剛又請了太醫了。”
他們這趟出行,一共帶了五個太醫出門。
凌青恆直接站起,神色中是遮掩不住的焦急,他對明貴人道:“你先歇息,不必等我。”
明貴人柔順地點頭,目送着他匆匆離去的背影。
她卻沒聽從凌青恆的話去休息,而是坐在椅子上,繼續將那本詩集慢慢翻閱。在書籍的末尾,她看到了一行娟秀的字跡,上面只寫着一個人名:季輕顏。她恍惚間想起,皇后娘娘便是姓季。
砰地一聲,門突然被打開,凌青恆帶着怒氣的臉出現在視野之中,他身上散發着一股讓人心悸的怒火,儘管這怒火併非針對於她,明貴人卻還是下意識地跪了下來,身子顫抖個不停。
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爲自己會被殺。
也不知道跪了多久,凌青恆壓抑的聲音重重地落在她心上,“起來。”
明貴人剛起身,身子卻因爲跪太久的緣故,膝蓋已經麻掉了,剛站起,身子便有些不穩,直接向前跌了過去,一雙手扶住了她,帶着讓她心動的味道。
……
翌日,凌青恆下旨,明貴人的待遇一概以妃論。
這樣的寵愛也是數一無二了,也震驚了所有人,不少人紛紛都在議論,這明貴人究竟是何許人也,居然能夠獲得如此的寵愛。
很快的,帝后失和的消息也慢慢在禹州擴散着,甚至還有一些人有模有樣地說着當天晚上,皇上和皇帝爭吵的事情。大家紛紛在心中猜測着,爭吵的原因估計同明貴人有關。
在這場衆所皆知的爭吵過後,季皇后的身體似乎也越來越差,太后娘娘更是直接讓兩個太醫常駐在兒媳婦那邊,還免了她每日的請安。
另一邊,凌青恆每日同明貴人共遊禹州,偏偏一次都沒去看望季皇后,直接落實了皇后失寵這個事實。
即使如此,底下人已經不敢怠慢季皇后,好歹人家還佔着一國之後的位置,再加上,上頭還有一個太后眼都不錯地盯着。
船坊上的氣氛越發古怪起來,其他的妃子見皇后娘娘都倒黴了,更是縮着脖子,一個個窩在自己的地盤,越發顯得明貴人一枝獨秀。大家紛紛表示,若是這位誕下皇子,保不齊都能被封爲妃了。
安寧現在心中已經十分後悔參加南巡了。早知道有這些破事,當初還不如生一場病,別來南巡算了。
在她心中,凌青恆做皇帝沒的說,但是做丈夫,那簡直太渣了。
這當中,最倒黴的便是蔚邵卿,他甚至被安寧給遷怒了一把。
或許是爲了給她轉換心情吧,蔚邵卿在有空閒的時候,基本都會帶她出去逛逛。恰好十一月十號,禹州有場燈會,蔚邵卿在成功同凌青恆請假後,便帶着安寧去參加燈會了。
儘管這燈會基本都是大同小異,但是大家所享受的便是這個熱鬧的氣氛。
在萬家燈火之中,安寧同蔚邵卿穿梭在這些燈籠之中,若是看哪個謎語順眼了,便摘下來回答,基本這裡就沒有可以難得倒他們的謎語。
燈會一向人潮擁擠,一不小心走散是正常的,因此兩人基本都是牽着手,只是在袖子的遮掩下,大家看不出來而已。安寧心中已經養成了同蔚邵卿出門就換那種寬大袖子的習慣了。
她覺得自己再繼續下去的話,恐怕這底線會越來越低。
走到一半的時候,她對一個狼的燈籠產生了興趣。或許是因爲家裡養着一匹狼的緣故,安寧在看到一堆動物圖紋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尋找狼的圖騰。
在她盯着那狼看的時候,卻突然被撞上了一下,一個正低頭趕路的女子不小心撞到了她,然後匆匆說了一句對不起後,便離開了。
安寧的手心卻也被塞進了一個類似紙條的東西。
她怔了怔,擡頭看向女子離開的方向,握緊了紙條。
“怎麼了?”蔚邵卿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安寧回過神,低聲說道:“我們去別處說話。”
蔚邵卿見她神情,便知道有事,直接拉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走,最後兩人選了一個比較不被人關注的角落。安寧這才張開自己的手,說道:“剛剛撞到我的那女子往我手上塞了這麼一個紙條。”
她當着蔚邵卿的面,將紙條展開來,上面只有四個字:小心蘇巖。
蘇巖?
安寧猛地擡起頭,同蔚邵卿四目相對——從一開始,蘇巖的失蹤讓安寧不得不前去那宅子一趟,結果便遭遇了那一場的刺殺。
在安寧之前的猜測之中,蘇巖應該也屬於受害者纔對。誰知道現在卻突然收到了這麼一張紙條?難不成,當初她遭遇的那刺殺,也同蘇巖有關係?蘇巖是蘇蘭的人?
安寧所得到的信息太少,根本無從推測。
蔚邵卿也陷入了思索之中,他嘴脣緊緊抿着,氣質依舊清華高貴,“等回去後,便從蘇巖身上調查起吧。”包括蘇巖在進梨落園之前的經歷。
安寧眼神複雜地看着紙條,最後嘆了口氣,“這上面的字跡,是李三妞。”
李三妞同蘇蘭有關,在當時卻又送給了她一個玉佩,使得安寧的傷勢減輕不少,現在她又送來這麼一個紙條。
她感覺自己像是陷入了迷霧之中,根本無從想起。
直到手被熟悉的手給覆蓋,她纔回過神,衝着蔚邵卿笑道:“我沒事。”
或許是因爲收到這紙條的關係,接下來兩人都沒有太多的心情繼續逛,安寧索性同蔚邵卿回到船上。
他們上船的時候,正好看到凌青恆和明貴人正在那邊垂釣,安寧的心情瞬間又不太好了。
當然在面上,她根本不敢流露出一絲的不滿,只是同蔚邵卿一起向凌青恆請安。
凌青恆還笑着調侃道:“你們兩個這是出去看燈會吧?我原本也想出去的,只可惜他們都覺得燈會人太多了,容易有危險。”
不用猜安寧也知道,他肯定是要和明貴人一起去,這幾日這兩人同進同出的,其他妃子都成爲透明人了。
蔚邵卿姿態從容地同應對着天子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
就在這時,一個內侍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臉色蒼白,身子因爲惶恐而抖動個不停。
凌青恆皺眉道:“成何體統!”
那內侍撲通一聲,直接跪倒在地上,頭甚至不敢擡起,“陛下,皇后娘娘薨了。”
安寧差點沒站穩身子,季皇后死了?怎麼可能?
她的腦袋亂糟糟一團,茫然地擡起頭,卻看見凌青恆的臉色比他還難看,已經完全褪去了血色。
她從未見過凌青恆如此失態的樣子,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內侍,聲音像是冬天的寒冰,不帶一點的溫度,“來人,將這個詛咒皇后的奴才杖斃!”
杖斃兩個字帶着絲絲入骨的殺意。
------題外話------
皇帝就這樣把老婆作沒啦~
猜猜是誰訓練出明貴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