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峰一臉的難堪，他在心底不知道詛咒了顏小婉多少次，但此時他死死盯着他老子威脅道：“爹，不許說！”
江宇凡認得那字是什麼，頗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道：“爹聽你的，不說。”
那鮮紅大寫的“賤”字，幾乎要把他的眼睛閃瞎了！
葉氏心裡越發好奇，但看着外孫和女婿難看的表情，愣是將到口的話拐了個彎：“峰哥兒，你剛剛說有人進你屋裡來，會是誰啊？該不會是林家人？”
“不可能！”
“不是！”
江一峰和江宇凡父子倆，異口同聲地說道，他們說完話對視一眼，神情有些狼狽地移開視線。
這對父子心裡想的是一樣的：林家自從林來順回來後，日子是好過不少，但以他們家的條件，壓根就供不起讀書人。所以林家沒有人識字，葉氏這猜測不成立。
江宇凡看他丈母孃的臉面有些掛不住，趕忙解釋道：“桃源村識字的人不多，進學堂讀書的花費太大了，一般人家可負擔不起。”
葉氏聽了，臉色才稍稍變得好看一些。
站在門邊看了一會兒，王老三徑自走到江一峰牀邊，直截了當地說道：“你必須要娶嬌嬌過門。”
“我要是不答應呢？”江一峰心裡憋着一股邪火，再聽王老三這話，邪火頓時壓不住了。
“不答應？”王老三忽然笑起來，緊接着他一把掐住江一峰的脖子，幾乎要把他的脖子扭斷。
江宇凡和王氏趕忙上前阻止，屋裡又是一通混戰。
林來順和顏小婉看到這裡就沒再看下去的興致，各懷心思地悄然離開。
進了家門，林來順藏了一路的疑問，總算能問他背上的小姑娘：“小婉，是不是你刻的字？”
“啊？大舅，你啥意思？”顏小婉故作驚訝地反問，原主一個沒上過學堂的女娃娃，哪裡認得字啊？
林來順心裡篤定字是顏小婉刻的：“嗯，是不是你刻的？”
顏小婉哭笑不得地辯解道：“大舅，你想到哪裡去了？我不識字啊。”
林來順沉默地看着外甥女，他這些日子習慣性把顏小婉當成大力女神童看待，遇到什麼奇怪的事情，必定會先想到是不是顏小婉做的。
顏小婉看他不說話，她同樣保持沉默，說多錯多，萬一露出馬腳來，那可不好解釋。
林來順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小婉，大舅想岔了，唉，咱們家沒人識字。”
“大舅，我發現小舅很想進學堂讀書習字。”顏小婉頓了頓，試探着問了句：“大舅，我想供小舅讀書，您看成不成？”
林來順聞言好笑不已，他嘴上說着話，眼裡卻暗藏着莫名的酸楚，“小婉，你知道咱們莊稼人家要供個讀書人有多不容易嗎？按照咱們家這條件，一家人每天勒緊褲腰帶都不夠你小舅學堂的束脩。更別說那些貴得出奇的筆墨紙硯，咱們合一家之力都供不起啊。”
他隨軍打仗多年，見多識廣，哪裡不知道有功名的讀書人帶給家族的巨大影響？可他們家條件不允許啊。
顏小婉不高興地撇撇嘴，嘟囔幾聲：“靠着家裡那一畝三分地自然是不成啊，但是法子都是人想出來的，我就不信咱家供不出個讀書人！”
她遲早是要離開林家的，離開南安縣前往京城。林家人待她極好，顏小婉想要報答他們的恩情，所以一直想爲林家找到一條發展的道路，希望林家人能有更廣大的發展空間，不必一輩子被土地所束縛。
據顏小婉觀察，林家人最想要讀書識字的人是小舅林來喜。公正的說，林來喜在人情世故方面是有些遲鈍，但他有讀書的意願，加上他年紀最小，腦子又聰明。供他讀書，最合適不過。
林來順聽到了她的嘟囔聲，但他沒說話只是無奈地搖搖頭，“天色不早了，洗漱就歇着吧。”
顏小婉利落地從他寬闊的後背爬下來，緊拉着他的手說道：“大舅，明日咱們一起上山打獵吧？”
林來順沒有反對，拍拍她的小腦袋就轉身走了。他這些天一直琢磨着把他幾個兄弟帶上山，藉機看看他們之中有誰能跟上他，以後結伴到山裡打獵。
第二天天微微亮，顏小婉就從被窩裡爬出來，她已經足夠小心翼翼，卻還是吵醒了睡得很淺的林氏。
“小婉，你怎麼起這麼早？”
顏小婉暗歎一聲不好，小聲解釋：“孃親，我跟大舅約好了，天亮就上山打獵。”
“你又要上山？你……”林氏一聽女兒要上山，瞌睡馬上醒了，她正打算勸女兒，話未出口就被顏小婉打斷了。
顏小婉撂下這麼一句話，飛快地開門跑出去了：“娘，您別再勸我了，我是一定要跟大舅上山的。”
她不上山打獵，哪來的銀錢供她小舅讀書識字啊？更重要的是，顏小婉必須得爲自己賺取去往京城的路費呢。
林氏看她話沒說完就跑了，心裡很是無奈，她這個女兒脾氣倔得像頭驢，怎麼說都不聽。
顏小婉不管林氏心裡如何作想，她洗漱好後直接去河邊打草回來喂兔子，又抹了一把糧食摻上她昨天挖好的蚯蚓餵雞。做完這些事情，她又跑去廚房幫張氏看火添柴，勤快得讓張氏不住地誇她。
顏小婉喜歡人家誇她，她每次被人誇完，心裡都美滋滋的。好心情能保持一整天呢。
她咧嘴笑道：“大舅媽，我今兒個要跟大舅一起上山打獵。”
“你是個姑娘家，怎的老往山上跑？”張氏和林氏一樣的想法，顏小婉年紀是小了些，還不至於拘她在家裡待嫁，但上山狼豺虎豹那麼多，萬一她丈夫護不住這小丫頭呢？
顏小婉心情好，願意跟張氏多解釋幾句：“大舅媽，我做不來針線活，也學不會織布，只能學別的手藝。我隨我爹天生力氣大，膽子又大，性子野跟我大舅學打獵再適合不過了。”
張氏看她眉開眼笑的歡喜模樣，沒忍心跟她說“嫁入”之類的話，罷了罷了，讓這可憐的孩子多玩幾年吧。再過個兩三年，這孩子指定不會這麼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