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十五這一路提心吊膽的,生怕過分沉默的顏小婉來個突然爆發。
不知爲何,她就是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擔心。
影十五看着是挺悠閒的,但她不但要操心顏小婉的心理問題,還得時刻提防着那些追蹤而來的狄喜國死士。
好在顏小婉這次的計劃非常周密,她在決定砍下狄喜國國主頭顱的那一刻,便做好了相對應的部署。
當國主所住的宮殿起火長達半個時辰,那些被國主特地調離身旁的死士才知曉,有高手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殺死了他們的國主。
顏小婉之所以在宮殿外等候良久,不是她不想搭救正在受折磨的可憐人,而是她不能。
她派遣影衛拔掉了國主宮殿附近的所有暗樁,要等到他們完全清除暗樁,並設下圈套將人引到別處後,顏小婉才能動手殺人和救人。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那些受盡了折磨的女人和孩子們,他們已然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比死更痛苦的是生不如死的活着。
顏小婉看着她們在哀求,在痛苦,可她無能爲力。
重活一世又怎麼樣?她依舊無能爲力。
顏小婉深受打擊,陷入了自我厭棄的怪圈裡,她不樂意出去,也沒人能拉她出來。
或者說,那個能把她拉出來的人不在她身邊。
顏小婉親手燒了那座充斥着罪惡和醜陋的宮殿,看着那些死不瞑目的孩童和女人,她沒有停留太長時間,讓貼身保護她的影衛將國主的屍體帶走。
而後兵分六路,以此掩護她的行蹤。
顏小婉要將萬惡的惡魔帶回去,暴屍西北邊城的大門上。
她要讓所有飽受狄喜國鐵蹄入侵而受到傷害的大安國子民都來瞧瞧,狄喜國國主有多醜陋不堪!
她還要寫一封文書,寫上狄喜國國主犯下的累累罪行!
這個生吃活人的惡魔,所犯下的罪惡,罄竹難書!
憑藉這個堅定不移的信念,顏小婉快馬加鞭地往邊城趕去,不吃不喝也不歇息。
影十五時刻擔心疲勞過度的顏小婉會從馬背上掉下來,眼睛一刻都不敢離開她。
第一天晚上,影十五試着勸說顏小婉歇息半天,卻沒料到她自己是睡了個好覺。
半夜醒轉過來,影十五驚訝地發現顏小婉沒睡過,她始終睜着雙眼發直地看着那裹屍布。
影十五勸了又勸,顏小婉說她睡不着,怎麼樣都睡不着。
爲了讓顏小婉能歇息一會兒,影十五趁她不備將她打暈了,本以爲這下顏小婉能睡個好覺。
沒想到,不到半個時辰,顏小婉又醒過來了。
影十五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只能盯着顏小婉看,就怕她的身體撐不住,從馬上摔下來。
事實證明,影十五的擔憂是無用的。
顏小婉的確狀態不佳,但她前世經歷的事情遠比如今要殘酷得多,沒有幫手,只有源源不斷的追兵,她照樣咬牙存活下來了。
這次,她是深受打擊,做什麼事情都提不起興趣。
一閉上眼睛,展現在她面前的是深埋在記憶最深處的畫面,是她極度不樂意想起來的痛苦回憶。
一行人不知疲憊地前行,身後偶爾有追兵追上來,其他的那些追兵被分散開了,只有很少的死士會追上她們這支隊伍。
能在顏小婉跟前保護的全都是武藝高強的頂尖的影衛的,他們以一敵三,完全是壓制住了前來追擊的死士,在很短的時間內解決了這羣死士。
距離西北邊城不到半天的功夫了,影十五趁着衆人休息時,去看了眼破爛不堪的裹屍布,嫌惡地捏了捏鼻子。
國主的屍體發出一陣陣令人作嘔的惡臭味,一路上有不少專吃的禿鷹追過來,在半空中盤旋。
它們不知爲何沒有下來啄咬國主的屍首,但它們又不肯放棄,一路跟過來。
顏小婉發現了影十五的異樣舉動,她喊了聲:“十五,過來。”
影十五步伐輕盈地過來,提議道:“小姐,我看那東西臭的厲害,要不讓別的馬來拉着吧?小心薰着您。”
顏小婉兩天多沒閤眼了,她的眼圈一片青黑之色,說話也沒之前那麼中氣十足。
她說道:“無礙,這件事你不用操心。你去給寧將軍傳信,讓他務必派人前去接應其他五路人馬。”
“是,小姐。”
影十五回頭看了眼蒼蠅打轉的裹屍布,厭惡地皺了皺眉。
顏小婉繼續雙目發直地盯着那裹屍布,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這一睡再醒來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夜晚。
“十五,現在是什麼時候?”
影十五聽到她的呼喚,趕忙跑過來:“小姐,你醒了。現在是子時一刻。”
顏小婉吩咐道:“餓了,去給我拿點吃的喝的來。”
影十五趁着她安靜吃東西的時候,跟她簡單彙報了情況:“小姐,寧將軍收到我們的信鴿,說是最遲明早到這裡。”
“嗯。”顏小婉三五口吃光了影十五給她的乾糧,灌了幾口溫熱的酒,她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那東西呢?”顏小婉看了看四周,藉着篝火發現她們身處於一出矮坡下,卻沒見那裹屍布。
影十五有些忐忑地回答:“我嫌他太臭,讓人把他包嚴實了,等您醒來再把他放出來。”
“嗯,你去歇着吧。”顏小婉揮揮手讓影十五歇着去,天黑不好趕夜路。
顏小婉坐在篝火前發呆,不遠處有窸窸窣窣的動靜,她警覺地豎起耳朵,仔細去辨別。
夜半三更的,誰還在趕夜路?
奔騰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傳來,顏小婉恍然聽到了蕭朗熟悉的聲音,她愣了愣,緩緩轉頭去看。
一眼萬年。
蕭朗拍着馬朝她奔過來,他們之間的距離快速地被拉近,顏小婉那張被篝火映紅的粉頰,顯得更加可愛誘人。
然而,驅馬連夜趕過來的男人看到了她消瘦的身子,她太瘦了,可愛的圓圓鵝蛋臉,竟然變成了瓜子臉。
圓潤的下巴像是被人強行抽走了肉一樣,瘦了將近一半。
蕭朗翻身下馬,大步朝她走過來,二話不說將她攬入懷中:“你是個小騙子,不是說離開我會過得更好嗎?你看你都瘦成什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