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來順愣在原地，他搞不懂張氏爲何突然冷了臉，連看都不看他就出去了。
他默默地檢討自己，他剛剛應該沒說錯什麼話吧？只不過是跟妻子分享一下，他賺了七十兩的好消息而已……
他搖搖頭：女人心海底針啊。
張氏出去沒一會兒又進來了，她端着一盆熱水進來準備給丈夫泡腳，開門就看到林來順臀部上的傷。
那一道形狀猙獰、流血不止的傷，看得張氏心一抽一抽地疼，晶瑩的眼淚唰唰狂掉下來，這人怎麼招人討厭啊？
哐啷一聲，盛滿熱水的木盆從張氏的手裡落下，滾燙的熱水濺得四處都是，張氏腳上被燙紅了好幾處，但她完全沒有感覺到痛。
張氏朝着丈夫撲過去，在距離他一步之遙時猛地停住腳步，帶着哭腔的嗓音質問他：“你剛剛怎麼不說你這裡傷到了？你是不是傻啊？”
林來順本以爲妻子生氣出去，不會那麼快回房，想趁着這點時間給自己上藥，剛把褲子脫了，妻子就進來了。
林來順天不怕地不怕，甚至在敵人眼中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可他最怕家裡的女人掉眼淚。特別是他媳婦兒，一看到她掉眼淚，他再大的本事也只能認慫。
林來順趕忙拉上褲子，手足無措地伸出手想要抱住妻子，偏偏張氏顧忌他身上的傷不敢碰他，連連後退，夫妻倆你追我逃的。
生怕妻子撞上牆受傷，林來順不敢再往前，低聲哄勸道：“媳婦兒，你別哭啊，我，我這不是怕你們擔心嗎？好了好了，我給你認錯，你別哭了行不行？”
張氏哭了一小會兒，她堅強地抹乾眼淚問丈夫：“你還有哪裡傷到了？上藥了沒有？”
林來順看她不哭了，鬆了口氣後趕忙回答：“我們一回到衙門，縣太爺就讓大夫給我們治傷了。但傷在這裡，我不想讓人瞧見，所以就這裡沒上藥。媳婦兒，你別太擔心了，我皮糙肉厚，不怕疼的。”
張氏又開始掉眼淚了，丈夫不心疼自己，她心疼啊，她還指望着跟丈夫白頭到老呢。
“你，你別騙我了，我看着這些傷都覺得疼，更何況是你？”
林來順不敢再說自己不疼了，他小心地握住妻子的手，笑得有些傻氣，但更多的是溢於言表的幸福：“媳婦兒，你對我真好。”
換做平常，林來順要是這麼說肯定要被張氏狠狠瞪幾眼，但她這會兒顧不上跟他計較這些細枝末節。
她一想到林來順那條猙獰可怕的傷痕，她心就疼得厲害，急急地抽出手就出門去找顏小婉拿傷藥：“你在這裡坐會兒，我去找小婉拿些傷藥，她之前跟我說好的。”
張氏抹去了眼角的淚水，又整了整微亂的衣襬纔去找顏小婉：“小婉，你先前備好的藥在哪兒？”
顏小婉先前沒有當衆拿藥出來是不想讓李氏擔心，這會兒避着李氏她纔將備好的藥拿出來給張氏，並囑咐她用法：“舅媽，你等會兒啊，我進去給你拿。待會兒你幫大舅清洗傷口後，再把這些藥汁塗上去。”
張氏領了藥並將用法記好，匆匆地到廚房裡再端一盆乾淨的水，回到房間裡幫丈夫清洗傷口，上藥。
顏小婉沒說這些藥是她自己配的，而是藉口找藥鋪的老大夫配好的，謹遵老大夫的指導處理好的藥。
唯一知道內情的林來福，揹着顏小婉偷偷把她配好的藥拿到藥鋪去問了老大夫，確定沒問題才裝不知道的。
“四舅，我需要你幫忙。”顏小婉敲開林來福的房門，直言她的請求，隨後就拉着林來福連夜制傷藥。
林來順身上的血腥味很重，顏小婉細細地觀察後確定她大舅身上受了不少傷，萬幸的是沒有傷到要害。她事先準備好的猛藥用不上了，但止血、治傷的藥就不太夠了。
林來福在製藥上極有天賦，他接觸製藥的時間不過一個多月，但他製藥的技巧就比顏小婉強很多。
只是他沒有系統學習過醫術，很多製藥方法基本都是靠顏小婉有意無意地教導，他還沒能自己摸索出方法來。
自從林來喜進學堂讀書之後，他每次沐休回家都會教家人讀書認字。在學堂裡林來喜廢寢忘食地學習，經常跑去找夫子開小竈。
後來應林來福的要求，林來喜特地帶着顏小婉花一兩銀子買來的破舊醫書進學堂，逮着空就去問夫子問題，回家就給林來福解答疑惑。
隨着對醫書的瞭解加深，林來福開始不滿足於這麼慢的學習進度，他迫切地希望能系統地學習醫術，而不是靠別人東一點西一點地拼湊細碎的知識點。
爲此，林來福揹着家裡人跑去藥鋪老大夫家，天天給老人家劈柴挑水幫忙，最初幾天搞得那老大夫心裡惴惴不安的，後來得知林來福的目的後哭笑不得。
這寡言的小夥子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他什麼好了，想跟他學醫術就直說啊，突然跑來家裡幫他家老婆子幹活是幾個意思？
林來福每天就抽出兩三個時辰去老大夫家，先是幫着老太太乾完家務，再去跟老大夫認藥材記功效，開始系統學習醫術。
林來福以爲他瞞得嚴實，實際上他跑去老大夫家的頭一天，顏小婉就偷偷跟着他去了，在牆頭看了他好久才走的。
若不是顏小婉給林來福打掩護，家裡人早知道他跑去學醫術了。不過顏小婉給他打掩護不單是爲了幫他保守秘密，也是爲了她自己能多些時間做自己的事情。
甥舅二人時不時地低聲交談，不眠不休地忙碌了一整夜，在第一聲雞啼之前，兩人終於將所需的藥制好。
顏小婉伸了伸懶腰，眯着眼神情慵懶地問了句：“四舅，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大舅你去學醫的事情？”
“你，你怎麼會知道？”林來福聞言手猛地一抖，差點將制好的止血藥摔在地上。
顏小婉眨了眨眼睛，坦誠回答：“我從你第一天去老大夫家就知道了啊。”
林來福眯着眼睛，語氣不善，“小婉，你跟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