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說的每句話都是發自肺腑的,五個兒子她每個都視若珍寶,願意拼盡一切撫養他們長大,教導他們成爲真正的男子漢。
如今老趙家的動動嘴皮子,就想讓她將辛苦撫養長大的兒子送給他們當上門女婿,這不是拿刀子生生割她的肉嗎?
李氏越想心越痛,如果爲了讓兒子娶媳婦就讓他當上門女婿,從此仰仗岳父家過日子,成爲別人眼中的窩囊廢,那他這一生還有什麼幸福可言?
張氏連連點頭,她是生養過孩子的,特別能理解李氏的感受,讓她把自己的孩子拱手送人,還不如殺了她!
顏小婉沉默不語地扶着李氏,在她抹眼角時給她遞上一方乾淨的手帕。
趙屠夫家本來有一子一女,但兒子出意外死了,夫妻倆想盡辦法都沒能再生孩子,以至於他們家只有麗娘一個女兒。
不只顏小婉能理解趙屠夫家的難處,其實李氏和張氏也能理解,但理解不代表能接受啊。
趙屠夫家的算盤打得極好,以他們家兒子多爲由就想要老三入贅,想得到是挺美的。但他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李氏和張氏一路走一路說,直到走到村口才停下來。
林來財早早就回家等消息,但他臉上喜悅的笑容在看清楚母親的表情後,徹底凝固了。他有種極其不好的預感,該不會是趙屠夫反悔,不樂意將麗娘嫁給他爲妻了吧?
但是趙屠夫他們沒道理這麼做啊,兩家人不是都商量好了嗎?他娶麗娘這事兒不是板上釘釘了嗎?
林來財最聰明的腦子都沒想到趙屠夫家臨時變卦,提出的要求有多強人所難。
他知道李氏心情非常差,但他不敢貿然問,只小心地旁敲側擊:“娘,您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可是路上累到了?”
李氏到底心疼自家兒子,看到周圍好些人不願讓他們知曉家中的私事,忍了又忍說道:“老三,先回家。進了家門坐下,我再細細跟你說。”
一看李氏這隱忍壓抑的神情,林來財愈發覺得事情有變,心情格外地沉重。
“老三,老趙家臨時變了主意,說你要想娶麗娘他們不攔着,甚至還不要我們老林家出一文錢。但是,他們要求你入贅,給他們老趙家當上門女婿,以後生出來的孩子姓趙!而你負責給他們夫妻倆養老送終。”
或許是太過於憤怒,李氏倒豆子一般嘩啦啦地將事情經過說出來,末了她表達了自己的態度:“老三,我拒絕了他們!我同意你跟麗娘在城裡住,就近照顧他們,給他們養老送終。但我絕對不同意你入贅,你是我和你爹的兒子,老林家的種!老三,我同老趙家的表明了態度,但是他們始終堅持要你入贅,不然這親事就吹了。你說吧,這件事要怎麼辦。”
林來財認真地聽李氏說完,他沉默良久,久久都沒有吭聲。他心裡明白:李氏已經做出了最大的讓步,趙屠夫夫妻倆要求太過分了。
但趙屠夫他們的態度那麼堅決,非要他入贅,不答應就不讓他娶麗娘……
這的確是個兩難的選擇,至少對他和他們老林家而言。
客廳裡安靜得只能聽到臨近之人的呼吸聲,顏小婉垂頭不語,將她的存在感減弱到最小。
按理說顏小婉年紀這麼小,不該坐在這裡聽大人們商量這些事情,但在座的林家人俱是陷入了兩難之地,沒能分出精力來關注她。
明知道林來財很爲難,但張氏斟酌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把話說清楚:“老三,嫂子知道你同麗娘之間的情誼,麗孃的確是個溫柔善良的好姑娘,娘爲了能讓你如願已經做出了最大的讓步。但趙屠夫和劉氏堅持要你入贅,怎麼都不肯鬆口。唉,老三啊,老趙家的女兒不好娶啊。”
林來財除了臉色難看了點,表現得和平常沒什麼兩樣,他微笑着勸慰道:“娘,嫂子,這件事容我想想。你們爲了我奔波忙碌,先吃些東西歇歇腳,等我想好了再同你們說。”
李氏和張氏相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了擔憂,但她們此時已然沒了法子,只得應了林來財。
目送着他腳步微亂地離去,李氏使勁地眨着眼睛,不想讓眼淚掉下來。顏小婉知機地上前給李氏擦掉眼角的淚珠,站在她身旁默默地守護。
趙屠夫家臨時變卦,讓林家上下瀰漫着一股低氣壓,如同烏雲籠罩在頭頂上一樣。
林來財當天就進城,親自拜訪了趙屠夫家,他垂頭喪氣地回來,連晚飯都沒吃就回屋裡躺着。
李氏等人看他如此,只做好了飯菜放在鍋裡溫着,等他餓了就有的吃。當天晚上,林家好幾個人失眠了。
顏小婉天微微亮就拉着林小鳳出門,準備去打草回來喂兔子。
芸娘見狀就上前表示要一同去:“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去嗎?我笨手笨腳的,做不來那些精細的活,但打草喂兔子還是可行的。”
林小鳳下意識地側頭看向顏小婉,看她並沒有反對,轉頭對芸娘露齒笑道:“好呀。”
芸娘雖有些拘謹,但她做事的確很認真,到了地方先是觀察了顏小婉和林小鳳怎麼做,胸有成竹纔開始行動。
她第一次打草不太熟練,又不懂得保護好自己的手,手被鋒利的草割出了好些紅印子。但芸娘面色如常,沒有任何嬌裡嬌氣的表現,勤勤懇懇地打了一揹簍的青草。
顏小婉和林小鳳暗暗觀察她的舉動,看她如此表現,兩人各懷心思。但她們倆俱是對芸娘表達了高度的讚揚和感謝,惹來芸娘嬌羞一笑。
在她們回家的路上碰到了好些村民,他們紛紛對芸娘投以注目禮,雖不是有意冒犯,但到底有些失禮。
芸娘步伐穩健地走着,對那些好奇和探尋的目光恍若未覺,表現得格外地自然。若是有婦人同她打招呼,芸娘一般都會笑着迴應,落落大方,讓人心生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