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男孩眉頭皺了起來,猛然轉身:“我去趕那婦人走!”
“慢着!”左梅一把拉住了他,繼續往下聽。
越聽她的眉頭也越皺了起來。
難怪這姑娘會被氣死,那劉氏說話也太難聽了些,極盡尖酸刻薄狠毒下作之能事,簡直沒有一句人話!
不要說那姑娘了,左梅聽了這一會兒,都忍不住一股怒氣油然而生,忍無可忍了。
她猛的起身,端起桌上那一盆水,風風火火的衝了出去,“嘩啦!”一聲,當頭朝劉氏潑去。
劉氏正雙手叉腰對着連家罵得唾沫子橫飛,冷不防一盆涼水從天而降,驚得她“啊!”的尖叫了起來,口鼻一下吸進許多水,眯着眼睛嗆得直咳。
九月底的天氣,更是激得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
“誰、誰、那麼、缺德——阿嚏!阿嚏!”劉氏又驚又怒,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跡。
“是你家姑奶奶!”左梅將木盆隨手往地上一放,指着劉氏鼻子罵道:“死潑婦,再敢來我家門前撒野,下回就不是涼水是糞水了!糞水也沒有你這張嘴臭!”
“你、你、你——”劉氏吃驚的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前囂張的小女子。
這是那個老實巴交的連家的大閨女嗎?是不是她眼睛花看錯了?
“呼啦”一下,原本遠遠看熱鬧的村民們也忍不住圍了上來,嘻嘻嘲笑了狼狽不堪的劉氏幾句,竊竊私語的一邊偷眼看左梅一邊小聲議論。
顯然,他們跟劉氏一樣也驚呆了!
這連家的大丫頭,今兒怎麼就轉了性子了!
不過也是,這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要怪就怪劉氏嘴裡太缺德……
“你竟敢潑我!”反應過來的劉氏尖叫一聲朝左梅撲了上來。
左梅早防備着她,冷冷一笑偏身避開。
誰知大男孩生怕姐姐吃虧,領了兩個小的拿着柴禾、掃帚正衝了出來,嚷嚷着“不許欺負我姐姐!”一起朝劉氏衝了過去。
劉氏吃驚,下意識後退。猝不及防腳下一滑,“哎喲”一聲重重的摔倒在剛纔潑了水的地上,裹了一身的泥。
那狼狽的模樣惹得衆人“哄”的笑開了。
左梅姐弟妹四個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其中數小芳清笑得最爲歡暢,笑聲銀鈴般的清脆。
劉氏又羞又惱,一張大餅臉漲得像豬肝色,她正要爬起來,卻見左梅站在自己面前,居高臨下冷冰冰說道:“別髒了我家門口的地,趕緊給我滾!不就是想退親嗎?簡單,拿銀子來!滾!”
劉氏的臉色憋得一陣紅一陣紫,憋了又憋,很想如往常那樣惡狠狠的衝着這該死的連芳洲來幾句,可那舌頭彷彿有千斤重,那所有的污言穢語竟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劉氏狼狽不堪的爬起來,咬牙切齒丟下一句“你給我等着!”跑了開去。
連芳洲便向看熱鬧衆人團團作揖鞠躬:“各位伯爺叔叔嬸孃們,那劉氏欺人太甚,我們姐弟兄妹也是沒有法子才還的手,如果花家來鬧,還請各位幫忙做個見證。”
衆人紛紛點頭,七嘴八舌的議論着,多是說他們姐弟幾個不容易的。
“芳洲啊你放心好了!欺負幾個沒爹沒孃的孤兒,簡直天理都不容!傳了出去咱們大房村的名聲都要敗壞了!要是他們敢來鬧,大傢伙肯定幫着你們說話!”
一個穿着半舊暗紅衣裳的中年婦人出來說道,衆人紛紛附和說是,那婦人便將衆人都遣散了去。“沒事了、沒事了,大傢伙都忙自個的去吧!”
“張嬸,謝謝你!”連澤向婦人深深鞠躬。
“哎喲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多禮呀!”張嬸忙扶住他,嘆道:“好了,你們也趕緊回去吧!該做什麼做什麼去,如果有什麼要幫忙的,儘管上我們家說一聲,不要客氣!”
“張嬸,您已經幫我們很多了,將來我一定會報答您和李叔。”連澤又感激的道。
張嬸輕嘆,柔聲道:“傻孩子,說的什麼傻話呀!你爹孃在的時候還不也幫過我們許多?鄉里鄉親的,不要見外!”
她說着又來到左梅面前——應改叫連芳洲了,握着她的手打量打量,柔聲道:“好丫頭,別太難過了!不管怎樣這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呀!你可是長姐,不看別的,就看你弟妹幾個,你也得好好的!”
連芳洲心中一暖,點點頭笑道:“張嬸,謝謝您,我會的!從今往後,誰也別想欺負我們家姐弟姐妹幾個!”
張嬸想起她剛纔的彪悍行爲,便笑道:“你能想通了最好!”忍不住又嘆問:“你真的——答應退親了?”
“張嬸,”連芳洲笑了起來,淡淡說道:“這不是我願意不願意的問題,人家都逼上門來了,我又何必死乞白賴?”
連芳洲心裡暗叫僥倖,親事?她才懶得要什麼莫名其妙的親事!能退掉那是她走運了!如果退不掉,那才糟糕呢!
“說得好!”張嬸忍不住朝她豎起了大拇指:“有志氣!你啊,可算是想明白了!你爹孃在天之靈也能安息了!”
提起父母,兄妹幾個神色不禁一黯。
張嬸便柔聲道:“別難過了,遲早你們得面對!這是事實!咱們窮人啊,最要緊的便是認清事實,咬咬牙,總會過去的!好了,嬸子也該回去了!這天也不早了,趕緊回去做飯吧!我叫阿娟今天摘了不少的豆角,還有冬瓜,等會兒去我家拿一點。”
連芳洲、連澤忙謝過。
看着張嬸去了,姐弟妹幾個也回家。
這是一座三間的房屋,一間堂屋兩間臥室,上邊有半層儲存糧食雜物的閣樓。廚房在外邊屋檐下搭了一角。
房屋也許原先是泥瓦結構,但是由於年頭太久,有一大半屋頂瓦片已經換成了厚厚的樹皮茅草。
屋裡除了幾件破舊的粗木傢俱,缺了角的茶壺茶碗,其他一概全無。
想來那連芳洲不是個勤快的,連澤又是男孩子,連芳清和連澈這對龍鳳胎又還小,屋子裡既髒且亂,看去亂糟糟的。
“姐,你歇一會,我先把飯煮上,等下去菜園要菜。阿澈你幫看竈火,芳清去看看咱家的兩隻老母雞回來沒有,喂點菜葉趕緊攏回雞籠關起來——省着點喂,不要喂太多了!”
連澤熟練的吩咐,兩個小傢伙脆生生的答應着。
連芳洲柔柔額頭:不是她是大姐、活計應該她來分派的嗎?而且——
“我呢?我做什麼?”連芳洲忍不住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