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樹村臨河,村民多以打漁爲生。
到了村子裡,顧寶瑛就見許多人家的柵欄門裡,懸掛着許多鹹魚幹。
江鎮駕車驢車,長驅直入,又走了一段距離,才終於在一戶人家門前停下。
“這就是李木匠家了。”他從驢車上跳下來,前去敲了敲院門。
“嗯。”顧寶瑛跟着下來。
院門很快打開,一個黑瘦的中年男子出現,一見到是江鎮,忙臉上掛上一絲討好的笑來:“原來是江里正,快請進,你要的桌椅凳子這些,都已經做好了,快進來看看吧。”
“辛苦你了。”江鎮接了一句,帶着寶瑛進了院裡。
這院子不大,但堆滿了各種木料。
顧寶瑛跟着進了西邊一間配房,房門打開,裡頭果然堆放了許多桌椅凳子,都是按照她先前的要求做的。
“就是這些了。”李木匠道。
“嗯。”江鎮點點頭,看向身旁跟着的人,“寶瑛,你看看,可還滿意?”
“可以。”顧寶瑛拎起一隻小板凳,木工活她並不懂,但見上頭已經打磨的十分光滑,且又十分牢固結實,便是淘氣的小孩子,也不怕輕易將東西弄壞,或者在上頭劃破了手。
“那咱們一件件檢查一下,沒有什麼問題的話,就裝到車子上。”
“好。”顧寶瑛表示同意。
“那江里正,你們先看,我繼續幹活。”李木匠道。
“可以。”江鎮自然同意。
片刻之後,兩人全都檢查過了,確定李木匠果然手藝極好,並且十分細緻,所有的這些桌椅凳子,都又結識又光滑。
顧寶瑛走過去,想問問價錢,順便再商量一下賒賬的問題。
這時候,她便見到李木匠正拿着一截似乎剛砍下的木頭,木頭上有些地方,有着一些白色的粘稠汁液。
“這是什麼?”她不禁好奇的詢問道。
“哦,這叫瞎子樹。”李木匠以爲她是問這一截是什麼木頭,便老實的答道。
“瞎子樹?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顧寶瑛前世,可從未聽說過有這麼一種樹,也沒有見過。
“怎麼會?這種樹,在咱們這茂山就有。”
“是嗎?那可能我沒注意過,不過,這白色的汁液又是什麼?”
“這個啊,是瞎子樹上的一種毒液,據說是很早以前,茂山有一個瞎子村,村民卻並不是生來就是瞎子,而是喜歡砍這種樹上的枝幹燒火,枝幹裡就帶着這種毒液,一經火少,冒出來的煙氣帶毒,久而久之,就會使人變成瞎子,後來,大家發現竟是毒液的原因才導致了眼瞎,就把這種樹叫做瞎子樹,我現在就是要把這毒液給取出來,這樣,這截木頭就能夠用了,否則帶着毒液,可就不好了。”
李木匠詳細的解釋了一遍。
但顧寶瑛卻聽得心中一凜。
因爲她一下子就想到徐氏的眼睛,根本就不是哭瞎,而是中毒。
難道,這是因爲徐氏當初誤撿了瞎子樹的枝幹燒火,並且沒有將汁液給處理掉,被燒火時冒出來的有毒的煙氣給薰瞎的?
“既然這樣,那平常我們上山撿乾柴,都是拿回去就燒火了,會不會也成瞎子啊?”顧寶瑛想到這一點,便是不禁問道。
“不會,瞎子樹茂山雖然還有不少,不過都在深山裡頭,這外頭啊,一棵瞎子樹都沒有,只不過是這種木材刨花出來的花紋很好看,又結實耐用,只有我們這些木匠纔會去專門砍伐,你們平常撿乾柴,是絕對不會撿到的!”李木匠道。
“原來如此,那我就放心了。”顧寶瑛嘴上這樣說,心裡卻陡然更懸了。
徐氏的眼睛會瞎掉,是中毒無疑。
但既然不是不小心被瞎子樹的毒液薰瞎的,那就是有人故意爲之,偏偏,聽李木匠說的,這種木頭如今只有他們當木匠的纔會用……
她一下子,就又想到了老鄭頭身上。
可又很快搖頭否定。
他們家跟老鄭頭此前並無來往,頂多也就老鄭頭讓人說親而已,他根本沒有機會做這樣的事情。
若說被煙燻瞎,原主先前也是燒過火的,便是家中被人混入了瞎子樹帶有毒液的木頭,怎的原主的眼睛就沒事,偏生徐氏的眼瞎了?
顧寶瑛心裡帶着重重疑惑,最後看了一眼那被李木匠想辦法弄出來的白色粘液,沒有再過問這個問題,而是問起了價錢的事。
然而,李木匠卻笑道:“錢江里正早就付過了。”
“什麼?”她當即驚訝的看向一旁的江鎮,“叔,你給過錢了?多少錢?”
“不多,走吧,路上再說。”江鎮說着,就跟李木匠道謝,並兩人一起手腳極快的將這些桌椅凳子都整整齊齊的在驢車上擺放好。
見此,顧寶瑛只好跟着坐上驢車,又同他一道回去了。
一坐上驢車,她便立即問道:“叔,這一共花了多少錢?”
“不多。”
“不多是多少?我得把錢給你。”顧寶瑛堅持要給錢。
“寶瑛,我身爲村子的里正,難道就不能爲村裡想讀書的孩子們做一些事情?”江鎮道。
“叔,你這……”
“寶瑛,這些算我捐給村子裡的私塾的,這大山裡的孩子們,都是一輩子也不識得一個字,出去了也只能當苦力,若是能識幾個字,多少都還是會有些不一樣的,你決心開私塾,便是爲村子做好事,所以,我也該出一把力,你就不要再跟我爭執這幾個錢的問題了。”
他說出的理由,竟然讓顧寶瑛一時無法拒絕。
不過,便是給了這幾兩銀子,難道她就不欠江鎮了?
江鎮一心爲村子裡的孩子們着想,那她報答他,便不該拘於這些錢,而是一定要將私塾開好,讓前來讀書的孩子們,都能夠識字。
“叔,你放心,我會交待知硯,當好這個私塾先生的!”她小臉凝重的承諾道。
“嗯,那我就等着看你們的表現了!”江鎮儘管沒有看到她的神情,卻聽出了她話語中的認真,不禁心中一陣的欣慰。
他專心趕着車,然而前頭,一道身影卻突然從一個院子裡猛地躥出來,眼看着就要撞上驢車!
江鎮心中一凜,忙的手腳極快的拉住驢車!
只聽一迭聲驢子的叫聲之後,驢車猛地停下,顧寶瑛猝不及防,則是一下子被甩下了驢車,跌在地上!
“寶瑛!”江鎮穩定住驢車之後,便趕緊跳下來,一見她摔倒,頓時自責不已,上前將她拉起來,“怎麼樣?有沒有哪裡受傷?”
“我沒事,就是手蹭破了點皮。”顧寶瑛擡起雙手,只見兩隻手都磨破了皮,血肉模糊的,疼得她嘶嘶抽氣。
“嘻嘻,大馬,大寶要騎大馬!”然而這時候,一道癡傻無知的聲音,卻事不關己的在驢車跟前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