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賠銀子,要什麼都好,就是不能再非得讓官府給他們二人定罪,這麼多天了,官府壓着這案子遲遲不定,難道你還看不出來,這是什麼用意?別再想着給婁氏定罪,讓我跟她和離了,趁現在主動撤了狀子,還能私了得一筆不菲的錢財,否則,怕是你的下場,會比我今日還要慘上數倍……”吳尤說起這些話,滿是傷痕的臉上,猶是濃濃的後怕。
文大娘子也是知道白天發生的事情的。
她自然明白吳尤說的話,是個什麼意思,此時也有些心有慼慼的問道:“你去遊街……莫不是、莫不是那位沈七太太……”
“除了她,還能有誰?表妹,他們這些人家的手段,不是你我可以抗衡得了的,我說這一番話,都是爲你好,你若此番及時收手,我們還有個以後,否則……”吳尤沒再說下去了。
文大娘子被他的那股害怕的情緒所感染,不由也帶上了幾分畏懼之色。
可她猶是有些不甘心:“我、我後頭也是有人幫着的!”
“我知道你後頭有人,不然光是那張措辭極其犀利的狀子,就不是你能寫得出來的,我還知道拿着狀子站在縣衙門口,嘴皮子極溜的那個狀師,也不是你能找的來的,可你得想想,那個幫你的人若要因此跟沈七太太直接對上,他還願不願意繼續幫你了?”吳尤低着頭,說道。
經歷了這麼多,他要還是看不明白,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後故意整他,那他那麼多年的書,可就真的白讀了。
他雖然回回秋闈落第,可能考入嶽墨書院,到底還是有一兩分的聰明的。
只是這些聰明平常並未用對地方,多用來算計自己老丈人一家人兜裡的銀子了。
而文大娘子聽完他這一番話,卻是未能再答上一個字了。
次日,婁萬福跟婁氏終於被從大牢裡放出來,季嬤嬤前去接他們二人出來,她看着短短數日就消瘦了許多的兩人,一顆心都是抽搐着在疼的。
婁萬福更是一下子老了好幾歲,頭上竟然見了不少白髮。
母女兩個則是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場。
“回去吧,先回去再說。”婁萬福拍拍老伴兒的肩膀,有些虛弱地說道。
“嗯……”季嬤嬤抹了抹眼淚,點點頭,又拿出帕子,爲女兒把臉上的淚水擦拭乾淨。
“娘,吳尤呢?他怎麼沒有來?”婁氏突然抽噎着問道。
“你還記着他這個混蛋!你知不知道,你我會入獄,都是被他給害的!”婁萬福一聽自家女兒竟然還提起吳尤,不由就是怒氣衝衝的發起火來。
“爹……”婁氏被他嚇了一跳,但還是咬了咬脣,想爲吳尤說幾句好話,“這次是女兒連累您了,是我失手打暈了吳尤的表妹,纔會害得您跟女兒一起入獄,但吳尤他總歸也不是故意的,他平常多孝敬您跟娘啊……”
“你、你真是被他迷暈了眼睛!”婁萬福在牢裡時,就已經聽孟管事說了這前前後後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此時一聽女兒竟然還要爲吳尤辯解,不由得就更是惱怒,可他到底忌諱着這還是在縣衙門口,便壓抑着怒氣道,“先回家!回家以後,我再跟你好好說說!”
“若娘,先聽你爹的話!”季嬤嬤忙在一旁勸說道。
“是……”婁氏只得有幾分不甘願的點了點頭。
婁萬福說的回家,是回婁家,而非婁氏跟吳尤的小家。
想到父親畢竟被自己連累的吃了許多天的苦,婁氏儘管心中萬分掛念兒子和夫君,到底還是先跟着他們回了婁家。
這次的事情會鬧得這麼大,是全家人都始料未及的。
畢竟他們背後站着的,可是沈七太太。
原以爲很快就能被太太找人從牢裡撈出來,於是便沒通知婁氏的大哥婁崇林,可沒想到,再從牢裡出來,這年居然都過完了!
一到了家裡,季嬤嬤就忙吩咐姨娘周氏伺候婁萬福洗澡。
熱水是早就燒好的,就等着他們回來。
婁氏則在以前自己在孃家時的閨房裡洗漱了一番,並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
一出來,她就仍是着急的詢問季氏:“娘,吳尤今日究竟爲何沒來接我和父親?還有,孩子呢?”
“吳尤一大早就來家裡了,說要跟我一起去接你們,是我沒叫他一起去。”季氏拉着女兒坐下,往門外看了一眼,見婁萬福還沒從周氏屋裡出來,便壓低了聲音,對婁氏說道,“一會兒你爹跟你說什麼,你都好好聽着,不要跟他擡槓,等他這陣子的火氣消一消,也就罷了,到時候你再叫吳尤親自過來道歉。”
“娘,到底發生了什麼?”婁氏一聽這話,終於意識到了不同尋常之事。
“唉。”季氏只是嘆氣,“一會兒等你爹出來,你聽他跟你說吧,我只跟你說一句,上回太太把我打發回家以後,便不准我再進姜家的大門了,我幾次過去,想求見太太,卻都被拒絕了。”
這話令得婁氏頓時更加擔憂起來。
還沒等她開口再問,婁萬福也終於梳洗妥當,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從周氏房裡出來了。
周氏知道他們有話要說,不敢旁聽,藉口去竈房做吃的,十分知趣的避開了。
“爹,到底發生了什麼?”婁氏沒那麼能沉得住氣,不等婁萬福坐下,便催促着問道。
“發生了什麼?還不是你那個好夫君!他爲了報復別人,竟編造瞎話誆騙我,說那人跟廖裁縫是親戚,說廖裁縫把鋪子轉讓給這個人,是爲了跟沈家的綢莊搶生意,是爲了報復沈七太太!可結果,根本就沒有這回事!那裁縫鋪子被別人盤下來,是要開醫館,根本就不是要繼續開裁縫鋪子的!”婁萬福先就是一口氣一通說,說完就是猛灌了一杯茶。
然而這些話,叫婁氏一時聽得迷迷糊糊的。
不過很快,她就擰着眉,梳理出來一些信息:“廖裁縫的鋪子?那不是一個小娘子盤下來的嗎?我見過那個小娘子,她跟我說的,就是要開一間裁縫鋪子的啊!”
“你說你見過那個小娘子?在什麼地方?”婁萬福問道。
“就在廖裁縫鋪子門口,那次我是去拿在廖裁縫那裡定做的冬衣碰到的。”婁氏解釋道。
“怪不得……”婁萬福卻是一下便將整個事情,都終於完全串聯起來了,他看着女兒,“你可知道,那小娘子是何人?”
“女兒並不知道。”婁氏搖頭。
“唉!她就是跟吳尤幾人打賭的那個顧寶瑛!”
婁萬福嘆氣中,猶帶着幾分後悔,當初他聽了吳尤所說之後,倘若多一分平素給沈七太太辦事的穩妥,仔細查查那盤下廖裁縫鋪子的,究竟是何人,也許就不至於犯下這樣的大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