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族長爺爺想爲我爹爹和姐姐主持公道?”
林夕顏循聲望向林家族長。
“呃,此事且容後再議。”
林族長撫着鬍鬚,沉吟道,“夜公子剛剛受過大傷,身體尚虛弱,怎可受得長途顛簸之苦?
且望舒與朝顏丫頭皆是我林家之人,怎好去到尹家攪擾?還是留在林家爲好。”
“族長,夢陵已無大礙。”
夜夢陵一手捂着腹部刀口,勉力掙扎着坐起來,“爲免林叔和朝顏在此再受人欺辱,夢陵願隨他們即刻出行。”
“族長,我的岳父和姨姐去到我尹家,我尹家歡迎之至,怎能算得上攪擾?”尹大田亦拱手道。
“你們是算準了,我不會放他們離開吧?”林族長惱怒地道。
“族長此言差矣,”林夕顏笑道,“作爲女兒和妹妹,夕顏只想讓父親和姐姐過得舒心。
然而,林家不爲他們主持公道,他們豈會舒心?那便走就是了。省得留在此地礙了別人的眼,擋了別人的道,總被人算計着。”
“丫頭好一張利嘴!你也不必含沙射影,連諷帶刺。”
林族長無奈搖頭,“自今日起,林家族長之位就由你父親接任。從此在這林家,無人敢欺辱他與你姐姐。”
“爹,你不能因爲他們挾醫術以要挾,便讓步了啊。”
林家二伯連聲叫嚷,“老大德行有虧,當不得族長,可還有我呢,我可以啊。”
“你?”林族長乜斜了他一眼,“你有醫術能讓林家發揚光大嗎?你有醫術能讓林家揚名大梁嗎?
他們以醫術要挾我,爲了林家,我情願受着。若是你有朝顏的醫術,我也情願被你要挾。”
“我……”林家二伯眼神閃爍,閉口不言了。
醫術?他有,可惜不出挑。
連林望舒都比不過,更何談比過敢與天爭命的林朝顏?
可是,他明明是現任族長的親生兒子啊?
親爹爲什麼不把族長之位傳給他呢?
“族長爺爺欲傳位於我爹,論我爹爹的醫術和人品,這位子他坐得。可是如此就算了嗎?”
林夕顏不依不饒道,“大伯與大姐林半夏,意圖謀害夜公子,這事不給個說法嗎?”
“丫頭,你不要得寸進尺,此事乃林家家事,傳揚出去有何好處?”一位老祖道。
“就爲了‘家醜不可外揚’,便要將惡人所行壞事遮掩住,使他逃脫懲罰嗎?”林夕顏依然不依不饒。
“望舒,擇日我將開祠堂,正式宣佈你繼任族長,今天你可暫行族長之權。你大哥和半夏,就交由你處置吧。”
“是,族長。”
林望舒瞥了眼林家大伯和林半夏,不徐不疾地道,“大哥與半夏欲圖不軌,幸好未釀成大錯。
罰禁足各自院中,反省三個月,若日後再犯錯,必嚴懲不貸。”
“爹爹,下毒加害他人,乃是重罪。您豈能如此輕罰?”
林夕顏大喊,“這樣的人,乃林家之恥,應家法重重處治,然後逐出家門纔是。”
逐出家門?林家衆人愕然。
這流落在外的林家丫頭,心腸怎得如此堅硬?性格怎得如此強橫?
這可絕不是一個普通的鄉下丫頭,簡直比林家最尊貴的小姐還有殺威。
“丫頭,得饒人處且饒人!他們已經受到懲罰了,你還待怎樣?”
林家老族長不悅地道,“逐出家門,太重了吧?”
他可以無私地舉薦林望舒繼任族長,卻也不想講老大逐出家門,使林家分崩離析。
“是,他們傷害的是夜公子,不是林家人。若是林家人,族長爺爺您,還會認爲這處罰重嗎?
不過,既然您都這樣說了,那就這樣吧,只是我要把醜話說在頭裡。”
林夕顏目光冷冽如刀,狠狠剮向林家大伯和二伯,“我爹和我姐姐都是善良之輩,可我林夕顏不一樣。
這裡我之前沒有來過,之後也不會常回來。但是,希望那些心懷叵測之人,好好把你那醜惡的黑心爛肝收着。
但凡聽到,有人敢對我父親和姐姐不利。即便跑到天涯海角,我也必把他抓出來,狠狠治死了事。”
尹大田站在夕顏身邊,默默牽起她的手。
他想說,尹家與你同在!可是心裡卻是難過而傷痛的。
這丫頭,什麼時候變得如此霸道了?
這一面,他竟是從未在她身上見過。
或許是因爲,夜夢陵差點因她而死,激得她性情大變。
因爲內心深處充滿恐懼,使她爲保護身邊人不受傷害,不惜與他人爲敵吧?
林望舒目不轉睛地盯着夕顏,眼裡含着晶瑩。
林朝顏握着夜夢陵的手,兩人一同看向夕顏,眼裡是與夕顏如出一轍的堅定。
“林朝顏,你既在外十多年了,爲什麼還要回到林家?”
幾個粗壯的婦人押着林半夏,欲送她回自己院裡禁足。
臨走,這個近乎瘋狂的姑娘,咬牙切齒地罵道,“你不回來,林家小輩裡,我的醫術就是最好的。
可你一回來,立刻就把我的風頭搶過去了,我恨你!”
林夕顏搖頭。
“恨”,是萬惡之源。因爲恨,她可以無底限的惡毒;因爲恨,她也將自取滅亡。
改日,林家老族長果然選了一個黃道吉日,召集全族老少開祠堂,宣佈林望舒繼任族長。
第二日,林朝顏的小院門前,又擺上了一張桌子。
桌子上,是一竹籠一竹籠的小田鼠。
桌子後面,是幾乎所有林家年輕一輩子弟。
新任族長林望舒宣佈,選出族裡天資聰穎的子弟,跟隨林朝顏學習醫術。
林家要培養一批,敢給病人動刀的大夫。
少年少女們躍躍欲試,作爲醫者,誰不想掌握高級的醫術?
林朝顏的選拔方法很簡單,哪個敢當衆開了田鼠的腹,那就跟她來試試。
至於能不能跟着學下去,得看後期的訓練情況。
幾天後,夜夢陵終於能下地走路了。
雖然還不敢大活動,但好歹能歪歪扭扭地走幾步了。
他的護衛們也終於趕了過來,隨行的還有尹家的馬車隊。
“東家,可算看見你了,我們以爲,以爲……”一個車伕吞吞吐吐地說道。
“以爲我死了嗎?”
林夕顏輕聲笑了笑,“說說,你們最後如何擺脫刺客,還把貨物一車不少地給我拉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