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已經備好了馬車。
白棠坐上車之前，反握住蘇子澈的手。
“我只問你一句話。”
“說吧。”
“你是不是真的真氣被鎖，眼睛看不見了？”
蘇子澈沒想到她要確認的居然是這些。
她都不問，他即將要逃亡去哪裡，也不問要帶着她能逃得多久。
“是，都是真的，我武功全失，雙目不能視物。”
白棠本來是緊緊抓住他的手腕的，聽了他這句話，才緩緩鬆開手指。
“你要是想留下的話？”
“說的是什麼蠢話，你沒有武功，又看不見外頭，我怎麼能夠留下來，我怎麼放心你一個人上路！”
阿陸在旁邊實在聽不下去，左右手分開，直接把兩人推上馬車。
“路上再說，時間不等人。”
車伕的馬鞭凌空抽了個響花，駿馬撒開四蹄，朝着城門跑去。
“你帶了多少人？”
“六個人，但是他們未必能夠跟到最後。”
“阿澈，真的是因爲謀反，你明知道成功的可能性那麼小，你怎麼偏要走這條不歸路？”
“大概是因爲心裡頭一口氣，實在咽不下去。”
白棠無話可說，如果因爲一個皇位，親哥哥給自己下毒，然後親侄子又處處防備着，甚至不讓他見到母親，將他逐出天都城。
如果，還能縮着脖子忍下去，蘇子澈可能也不是蘇子澈了。
所以，冒着危險，也想要孤注一擲。
“我姐姐和姐夫都安排好了？”
“他們不過都是我的手下，沒有人窮追不捨的，更何況上官先生的本事，你比我還了解，他們倆口子已經東躲西藏這麼多年，你見誰又能抓得住他。”
這話聽着，絕對不像是在誇姐夫的。
“我當日許下他兩年之約，如今時間也該到了。”
“我和姐姐好不容易相認的。”
“早晚還會再見的。”
白棠心裡頭有句不祥的話，浮上來。
早晚還會再見，大不了等到都不在人世，到了底下，依舊不耽誤。
“你不問問，我們去哪裡？”
“不需要問。”
因爲無論你去哪裡，我總是跟在你的身邊。
那麼，目的地是哪裡，又有什麼關係。
“棠棠，你比我想的還要鎮定。”
“大概是這些天被你傳染到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白棠真不願意細想，都到了這個份上，他怎麼還能說說笑笑的。
下一刻，他們的馬車已經在城門口被官兵攔截。
既然是郡府朱大人親自圍剿，城門這裡自然是有人把守的。
白棠坐在車子裡，聽到已經有人動上手，想來是阿澈的手下，也不知道是哪幾個。
“別好奇，也別想探頭出去看。”
蘇子澈的手不知道摸索到哪裡，白棠聽到咔咔幾聲輕響，窗戶落下來，車門也落下來，只留了可以流通空氣的細小縫隙。
外頭有人慘叫，有人呼痛，有人四下奔走。
白棠安靜的聽着，沒有她熟悉的聲音，越是這樣嘈雜的動靜之下，她的耳力反而變得更好。
馬車始終沒有停下，等到車速重新加快。
白棠知道，他們已經順利出城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城門，雙方到底折損了多少人。
“朱大人不是你的手下嗎，爲什麼會來圍剿你！”
“他首先是皇上的官員，然後纔是我的手下，你說說看，皇上大，還是我大。”
白棠直接把腦袋轉向另一邊，都快被他氣死了。
難道她還能不知道，天底下就屬皇上的權利最大，否則，是個人都想往那把龍椅上爬嗎。
“怎麼不說話了？”
“再說話，我就該動手了。”
動手直接給你兩個爆栗子，特別是在阿澈臉上露出那種，你應該都知道的表情。
她不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
蘇子澈像是察覺到她的情緒波動很大，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他的手指一分一分蹭過來，找到她的手，揉在掌心裡。
白棠想要甩開他的手，又替自己委屈。
真想棄他不顧的話，上馬車之前就應該想好，這會兒再翻臉，她都不好意思。
“阿澈，你的餘毒還沒全部驅逐出去。”
“沒關係，已經好很多了。”
“你總是有的沒的安慰我。”
“你才說只相信我的話。”
“那是因爲，我突然覺得你說話不靠譜。”
“我做事靠譜就行。”
“我不明白，不明白，你好端端的怎麼就走上這條路了。”
“棠棠，你不需要明白。”
蘇子澈執起她的手，將嘴脣按在她的手背，嘴角還帶着點兒笑意。
他真心笑起來，真的是很好看的。
白棠偷偷想捏自己一把，都這個時候了，還能瞧着他的臉，目不轉睛，你就這點出息了。
“棠棠，謝謝你。”
“謝我什麼？”
“我擔心過，你不肯跟着我走。”
“留下來有危險嗎？”
“留下來也有危險，但是和我在一起的話，危險更大。”
“反正都有危險，我肯定選擇留在你的身邊。”
白棠覺得車外似乎已經安靜下來：“我們擺脫了追兵。”
“不過是暫時的，還會再追上來的。”
“好吧，那我問問，你選擇要躲到哪裡去？”
“福明山。”
蘇子澈幾乎是想都沒想，直接回答她。
白棠呆住了，福明山，他剛纔說的就是那三個字，福明山嗎？
“你很熟悉那裡，對不對，我知道的。”
“所以，你必須帶着我。”
“嗯，必須帶着你，我想沒有人會比你更熟悉山中的情況。”
白棠的後槽牙，磨得咯吱咯吱響。
“要是我剛纔沒上車來呢？”
“怎麼會，我的棠棠肯定選擇跟隨在我左右的。”
“少用這種哄人的語氣和我說話。”
白棠大吼了一嗓子，爲什麼，爲什麼，所有的事態發展，他都能料事如神，都能猜得一點不差。
到底是他太聰明瞭，還是她太笨了。
她一點都不願意承認自己笨。
“要是你真不願意走，我也會讓阿陸敲暈你帶走的。”
蘇子澈聽見她是真的動了氣，呼吸都急促起來，決定不再逗她。
他能說，剛纔的形勢其實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