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搖搖晃晃的,真被送到墳地,老夫人往底下趕人。
菖蒲縮了縮脖子,也不知道大姑娘怎麼想的,忽然說要來這種地方。
她偷偷去看身後,白棠一點都不害怕,落落大方下了車,香菜更是沒事人一樣,蹦躂的跟着。
老話不是說,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菖蒲進白府纔多少年,連這位早逝的大爺都沒見過,她爲什麼要害怕,就算真有鬼,那也是冤有頭債有主,不會平白無故來找她個不相干的人。
再看看老夫人,倒是一直理直氣壯的樣子。
她趕緊上前攙扶住了老夫人,將車伕留在外頭,四個人前後往裡走。
白家的祖墳,佔地很大。
還有個看墳場的,那老頭兒一見老夫人,眼淚都快下來了。
白棠跟在後面不吱聲,老夫人這會兒也沒有功夫閒聊,只說想着過世的老爺子和大兒子,特意來看看。
老頭兒哪裡還敢多問,趕緊在前頭帶路。
白棠心說,老夫人肯這樣做,估計是不能心虛了。
這祖墳背靠小山丘,前面還有一條人工挖掘出來的小河,風景很是不錯。
“老夫人,平日裡都時常打掃的,都請放心。”
老夫人點點頭,纔想開口,呆在那裡。
白棠一看她的表情不對勁,趕緊跟着看過去。
正中間的墓碑上寫着白宗元的名字,那肯定是沒錯,左邊就是父親白旗萬的墓,老夫人沒有騙她。
只是,只是,墓碑前的花束是怎麼回事?
除了她和老夫人,還能有人在不是清明冬至的日子,來給她父親上墳掃墓。
“這是誰送來的?”
老夫人的聲音不平穩了。
老頭兒也不明狀況,一個勁的撓頭:“明明沒有人啊,我看着門口,經過的都要順着我眼前過,這又不是什麼要緊的日子,怎麼會有人來給送花。”
但是墓碑前的金銀花,雖然在風中吹了一陣,看起來還是很生氣勃勃的,絕對沒有超過半天的時間。
“是昨晚上,有人才來過。”
白棠將花拿起來看看,回頭問老夫人:“父親生前喜歡這花?”
“他一輩子就喜歡那些草藥,沒說喜歡什麼花。”
老夫人對親生兒子的瞭解也不如想象中那麼齊全,要說不是白旗萬生前喜歡的,爲什麼特意送這一種。
白棠的手指在花瓣上輕輕摩挲,小小金銀兩色,彷彿張開嘴巴在哭泣。
“見鬼了,見鬼了,這些年了,也沒人單獨來給大少爺上過墳,怎麼就趕着今天了。”
老頭兒一咋呼,墳地又刮過一陣陰風。
每個人都忍不住要縮脖子。
白棠將花束重新擺好,問老頭兒這裡有沒有香燭?
老頭兒趕緊去拿了線香,小銅鼎還有白蠟燭,另有黃紙錫箔摺好的銀錠,元寶一竹籃子。
白棠見雖然簡單,也算是齊全了。
先跪下,對着墓碑磕了頭,又把線香點起,供在小銅鼎中,蠟燭燒着銀錠元寶在火盆裡。
老夫人只見她的嘴脣微微動,卻聽不見她在說什麼,有些乾着急。
生怕她記恨白家,記恨自己,在生父面前告狀。
年紀大的人越發相信鬼神之說,等白棠燒完紙起來,老夫人實在忍不住問她,剛纔說了什麼?
白棠有些奇怪的看看她,明明才說不心虛的,怎麼又害怕起來了。
轉念一想,老夫人雖然沒有加害過父親,但是對她不算好,這些年被扔在鄉下也就罷了,等接回來,才短短的日子,又給趕出去。
這會兒,面對親生兒子的墓碑,知道愧疚,知道爲難了。
“老夫人放心,我還不至於到這裡來告狀。”
“那,那你說了什麼?”
“我說母親的屍骨下落不明,要是父親泉下有知,給我拖個夢,讓我找到後,將兩人合葬,了了心願。”
老夫人像是偷偷鬆口氣,白棠的話合情合理,她也落得大方起來。
“你說,你都這麼大了,以前的事情,我也別想再問,你雖然不在白家了,要是你想讓他們合葬,我也不會阻攔。”
白棠想說,你想阻攔也攔不住,我有幾十種法子能把父親的屍骨弄出去,但是你既然開了這個口,我就記下你的好來。
“行了,墳頭也見過了,你該放心了。”
“老夫人肯帶我過來,只能表示父親的屍骨不至於被拋屍荒野,但是他是不是正常的死因,還是無法證明的。”
老夫人的臉色比鍋底更黑:“你,你這個不孝的,居然說出這樣的話。”
“我要是連懷疑都免了,纔是不孝。”
“白家世代行醫,難道你父親死得不明不白,能瞞得住其他人的眼睛。”
白棠沒回答,她想的是薛婆婆曾經說過的話,說父親得了瘋病,白宗元不許任何人去後院看他。
當然,已經病得那麼嚴重,即便去看,也認不得人,薛婆婆想辦法去過一次,卻是心碎而回,再也不肯去了。
有些人,自欺欺人,以爲不見,就能把對方最美好的樣子印在心裡頭。
但是,沒曾想過,那個人或許正身處水深火熱之中,而無法脫身。
如果白府裡的人都這樣迴避白旗萬的瘋病,那麼到了後來,他是不是真的瘋了,誰都說不清楚。
覺心師父來探望舊友,就是一個偶然的機會,所以纔會拿到一些無法解釋的證據。
父親到底想留下什麼訊息,那些紙團,她真的是看了又看,絲毫沒有線索,除了些雜亂無章的字,甚至有些是亂塗亂畫的。
“阿棠,你還打算真等到天黑嗎?”
“不,不用了。”
白棠轉頭看着老夫人:“以後,我能時常來見見父親嗎?”
“你有這個心,沒人會攔着你。”
“老夫人能夠給我句準話嗎?”
她可沒有武功,不能夠飛檐走壁的偷偷溜進來。
老夫人見她這樣頂真,氣不過,又拗不過,將老頭兒招來,指着白棠說,以後要是這人想要進來,不許攔着。
老頭兒也是個認真的性子:“誰攔着都不行?”
“對,誰攔着都不行,就說是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