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還以爲看到什麼好東西,見着就是個老婦在賣千層底的布鞋。
“這雙鞋,走不動路。”
白棠身上穿的是爲了見劉公公,特意換上的新衣新裙。
經過一晚上的折騰跪罰,已經皺的像抹桌布一樣。
特別是鞋子,白棠恨不得扒下來,光腳走路。
攤子上的布鞋都是灰撲撲的顏色,杜仲看看鞋,又看看她,實在是不般配。
“麻煩給我拿這雙。”
白棠沒這麼多顧慮,她穿的裙子長,其實別人壓根看不見她穿的是什麼鞋子,舒服就好。
以前在白圩村的時候,徐氏給她做的鞋,每一雙都合腳,她雖然不會做,挑是挑的來。
這個攤子賣的,都是舒服的鞋子。
老婦將她點着的那雙遞給她,白棠不客氣,往旁邊的小馬紮上坐下。
脫下來的鞋子,鞋面繡着枝蔓蘭草,銀絲掐邊,綴着星星點點的珠子,中看不中用。
白棠對新鞋子很滿意,這纔是方便走路的,將錢付了。
將舊鞋子找塊布包一包,昨天才上腳的,還是九成新的,捨不得扔了。
杜仲明顯感到她走起路來利索的多,邊走邊東張西望的,一副好奇的模樣。
他偷偷放下心,她和尋常姑子是不同的,就像麥冬說的,大姑娘從來不害怕,因爲她知道該怎麼應對要發生的狀況。
兩個人到了荀陵城的東邊,果然像杜仲說的,店鋪一長溜的排開,賣吃的,賣穿的,什麼都有,行人都快肩膀碰着肩膀。
“這家藥鋪是白府的。”
杜仲指了指前面,接過藥鋪裡走出個人,還認得他,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這一下,他尷尬了,要知道會碰到熟人,就該繞個圈子走。
白棠的臉在紗帽下,隱隱約約的看不清楚,他生怕她生氣,剛要開口解釋。
“人家在喊你,你怎麼不應?”
白棠笑着走過去,“你們說話,我進鋪子看看。”
杜仲也不放心她擠在人堆裡,見她進了鋪子裡,倒是很清靜。
“杜兄弟這麼好的興致,逛到這裡來?”
“隨便走走。”
杜仲知道這個是誰,正是剛纔替麥冬給她傳信的那個鮑婆子的侄兒邱恩蘇,在白府管些賬務,時不時到各家鋪子走動。
怎麼今天在這裡就遇上了,這是個機靈聰明的,平時很會做人。
但是,這會兒杜仲真不想見着他,越是聰明的,越是撒不了謊。
“還帶着個人,怎麼能是隨便走走。“
邱恩蘇的眼睛很尖,明明看着是兩個人過來的,一眨眼,那個女的就進鋪子去了。
杜仲平時很是爽利,根本不是這種閃躲的樣子,今天一臉心不在焉的樣子,像是被熟人抓住做了小壞事的樣子。
他倒是有些興趣,想轉身進去看看,看穿戴不像是尋常人家的。
杜家小子挺有豔福的。
“遠房親戚,剛到荀陵郡,想要出來走走看看,家裡大人不讓,你可不要多嘴傳話。“
“你看我像那多嘴多舌的人嗎!”
邱恩蘇像是信了他的話,衝着他擠擠眼:“表妹?”
杜仲含含糊糊的應了,做出些懊喪的樣子:“特別不能告訴我娘。”
他這樣說,邱恩蘇更加不懷疑:“你娘不樂意?”
杜仲的臉都漲紅了,他不是假裝,而是在想要是大姑娘聽到他說這些,會不會生氣?
他這不也是沒辦法的辦法,真不真假不假的敷衍過去再說。
白棠自然聽不到外頭兩個男人的對話,她一進藥鋪就站在櫃邊看人抓藥。
白府裡頭,所有的藥材都在裘婆子那裡,好藥當然不會少,卻遠遠沒有藥鋪裡頭的齊全。
她一連看着櫃上抓了三張藥方,又聽人付了銀子,大概在心裡盤算了下。
這邊物價比平梁鎮和小丘山都貴。
相同的藥材,價高一兩成。
她辨別藥材的眼力沒退化,知道鋪子裡頭的藥材貨真價實,品相也是要好一些。
這些藥材,看着差不多,在採摘晾曬的時候,很有些門道,品相好的貴些就是理所當然。
她看着不動,櫃上的夥計已經有所察覺。
“不知道這位想要抓點什麼藥?”
要不是見她穿的體面,這樣湊在跟前看個沒完沒了,早就轟出去了。
邱恩蘇往後看看:“你這表妹的愛好還真是有點特別。”
杜仲揉了揉鼻子,她喜歡看就看,反正他又不好說什麼。
邱恩蘇倒是有點好奇,折返身去,杜仲想要抓他回來,沒抓住,趕緊也跟了上去。
這些藥材還真是難不住白棠,她同櫃上的夥計聊了幾句,結果連掌櫃都差點跟出來了。
她一見邱恩蘇過來,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杜仲當然是幫襯着她,含糊喊了一句,就要帶着她離開。
“我說你表妹看起來好像有點眼熟。”
杜仲想着兩人肯定是沒見過的,這該死的小子是在套他話,也不多理會,扔了句話,走得飛快。
“表妹?”
雖然邱恩蘇的聲音不大,白棠還是都聽見了。
“他非要問是誰,我什麼都沒說,他自己亂猜的。”
“這人是誰?”
“說起來,你應該知道他。”
就是這麼巧,杜仲從麥冬嘴裡也聽了內府不少事,就包括了鮑婆子的侄兒冒名給二姑娘白芍寫豔詞的事兒。
白棠聽了禁不住笑:“原來是他。”
“嗯,可不就是他,要不是你心軟饒了他們,這件事情捅到老夫人面前去,就絕對不能善了,他應該好好答謝你纔是。”
“已經答謝過了。”
“什麼?”
“鮑婆子給麥冬傳遞了話。”
如果沒有這樣一條退路,她從後院門出來,真的是舉目無親,不知該何去何從。
如果不是她當初饒過鮑婆子一回,也不能這樣盡心盡力。
所以說,人心都是肉做的。
只有些人的心,怎麼熱騰騰的去捂着,也捂不熱。
“你說的是,她也算是幫了大忙的。”
如果麥冬自己不能出來帶話,那麼情形已經很是緊張,鮑婆子念着大姑娘的寬容,纔敢冒這個險。
“他這個人鬼精鬼精的,剛纔我就想說,最好當成沒見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