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她的圓滿幸福

170 她的圓滿幸福

安言站在原地,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倒是將婦人嚇了一跳。

“蘇大夫,你還好吧?”

耳邊聽到關切的聲音,安言回過神來,對着婦人感激笑笑,“我沒事,只是有些驚到了。我和這家酒館的胖嬸有些交情,原本今天是過來竄門的,卻是聽到這樣的消息,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

聽到安言的話,婦人面上出現恍然之色,“蘇大夫也不用擔心,昨天你們醫館的孫大夫過來看過,說是將養一些時日就會大好的。”

“嗯,大娘有事就去忙吧,我去胖嬸家看看。”

婦人見安言神色還好,點了點頭就離開了。而安言則是在原地躊躇了一會,接着則是轉身往兄弟酒館的後門而去了。站在後門,安言面上神色有幾許悵然。定了定神,安言伸手敲門,等了一會卻是沒人應門。安言詫異,心頭也跟着有些慌了,忙加大了敲門的頻率和力度。咚咚的敲門聲在這個凜冽的冬天裡,顯得格外的清晰和沉重。

過了一會,安言耳邊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正是往這邊而來。她收回手,靜靜的立在門外。大門被打開,露出了胖嬸那張不再含笑的面容來。此刻的胖嬸和一月前看到的相比,纖細了許多,面上滿是愁苦神色,眸中含着血絲,看着極爲悽楚。安言嘴角緊緊的抿着,眸中含了縷縷的憐惜。胖嬸原本就是一個心性豁達之人,如今卻是將自己折騰成這幅形容來,可嘆命運的無常和捉弄。

昨天晚上徹夜未眠,一直呆在女兒的房間照看女兒,胖嬸的精神着實差。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這也是爲何安言敲了這許久的門纔出來開門的緣故。在過來的時候心頭還在疑惑這個時候會是誰來,卻萬萬沒有想到是安言。胖嬸強打起精神來,疑惑說道:“蘇大夫,這是?”

胖嬸看着安言手上拿着兩個小瓷瓶,愣了愣,一時間倒是沒有往大山楂丸上想。因爲百草堂推出新藥的時候,對瓷瓶也是做了一番的設計。如今的瓷瓶上面畫了新的圖案,也上了一點淡綠的色彩。淡淡的綠色,在潔白的瓷瓶上暈染開來,朦朦朧朧中,有種煙霞的婉約。

“我原本是想要過來和胖嬸敘話,也順便看看小青兒的厭食症是不是好一些了。卻是沒想到,嬸子家裡出了這樣的事情。”安言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拉着胖嬸的手。

說起這些,胖嬸就忍不住紅了眼眶,聲音哽咽,“哎,這都是什麼事情,我上輩子究竟是造了什麼孽,如今要這般報應在我的孩子身上。多好的兩個孩子啊,如今鬧成這樣,他們以後該怎麼辦啊?”

胖嬸說着說着,哽咽加重,幾乎哭出聲來。安言忙從袖子下抽出一方絲帕,一邊輕柔的替胖嬸拭淚,一邊寬慰道:“日子長了,他們就會想清楚明白的。如今幸好人沒事,人沒事就好,船到橋頭自然直,那些煩心事總會有過去的時候。倒是嬸子你,要保重好自己纔是。磨難只是一時的,日子總是會越過越好的。”

胖嬸輕輕的低泣了一會,漸漸的止住眼淚,就拉了安言進門,啞着嗓子說道:“錦繡,你有心了。”

胖嬸話語之中難隱感慨,眸中有着動容和感激,雖然安言並沒有做什麼,但是此刻的幾句寬慰之話和關切之意,就已經勝卻很多了。

安言跟着進了門,隨手將大門給關好,就跟着胖嬸進了惠娘和沈沉的房間。依舊是上次那間房間,鼻尖是濃重的藥味以及淡淡的血腥味。安言輕輕的皺了皺眉頭,眸光擔憂的望向牀邊。胖嬸進了房間以後,整個人立刻變得憂思不已,甚至有些手足無措的。一邊的安言看到,伸手扶了扶胖嬸,溫柔說道:“我給惠娘看看吧。”

胖嬸聽了,回頭感激道:“你每次過來,都是這般景象,哎,真是……”

“沒事的,我給惠娘看看。”安言伸手拍了拍胖嬸的手,以示安慰,然後自己就往惠孃的牀邊而去。她彎腰坐在牀邊,伸手拉起惠孃的手,輕輕的把了把脈。目光也是跟着落在了惠孃的面上,牀上的女子面色蒼白,額頭上纏着白布,白布之上滲出點點血跡,形容極爲蒼涼。安言把脈的手忍不住重了幾分,腦中想起了上次的畫面。那時候,牀上的女子抱着孩子沉默的接受着沈沉的謾罵和發泄。那個時候的惠娘,是沉默而隱忍的。而如今的惠娘,安靜蒼白的躺在牀上,好像是一個沒有生氣的娃娃一般,讓人看着心憐不已。想到憐惜,安言又忍不住想起方纔婦人說過的話,說是惠娘撞柱的事情來。

那個時候的惠娘該是剛強的吧,但同時又是心狠的。該是怎樣的情形,才能夠讓惠娘這般隱忍善良的女子,拋棄一切直接赴死的?

安言緩緩收回手來,面上淺淺的浮現出了悵然的神色來。

胖嬸疾走而來,滿面憂色的拉着安言的手,緊張問道:“如何?”

“沒事,將養一段時間就好了。”安言收回目光,面上露出如故般溫和的神色來。

胖嬸聽到這話,纔算是放下心來。安言站起身來,輕聲說道:“讓惠娘休息吧。”

胖嬸目光不捨而心疼的在惠娘身上流連了一番,然後就跟着安言來到了門外。胖嬸將房間的門關好,轉過身來,就看到安言正背對着她站在院子中。

只見那青衣女子靜靜立於院中,微微仰着腦袋,頃刻間讓人有種高山流水般的優雅從容。

胖嬸有一瞬間的晃神,目光不可抑制的凝注在那女子身上,那女子靜靜而立,自然的成了一幅畫。正在失神之際,那青衣女子轉過身來,翩然一笑,剎那之間只覺得心頭煩擾盡消。

“胖嬸和我說說惠孃的事情吧。”安言緩步走到胖嬸身邊,面上神色溫和淡雅,讓人看着極爲舒心。

胖嬸的心情倒是平靜了很多,看着院中寥落的冬色,開始訴說道:“惠娘就是個死心眼的孩子,她既然認定了沈沉,那麼就是一輩子了。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是不會改變的。原本我也覺得這般很好,幸福的時候,她們兩個的感情當真是好得令人羨慕不已。那個時候,惠娘懷了孩子,半夜了想吃酸棗。可是,大晚上的要上哪去弄呢?那個時候的沈沉是真傻,真就半夜爬起來生生的將有賣酸棗的人家的家門給敲開了。那個時候,可是將人給嚇壞了,人家還以爲是打劫的來了呢。”

胖嬸說着說着,都忍不住笑了,只是一雙眼睛卻是跟着溼潤了。

安言站在邊上,心頭也跟着動容,腦海之中緩緩的想象着那個執着而疼愛妻子的男人。怎麼想,都該是個溫柔的男人。可是,那日的景象卻是歷歷在目,那般暴戾狂躁的男人,真的有過那般溫柔執着的曾經嗎?

胖嬸不自然的伸手拭了拭眼角的淚水,繼續說道:“那孩子一直都很努力,和惠娘成親有了小青兒之後更是努力了。雖然每天都很辛苦,但是回到後院了,卻是一點也沒有喊過苦累,更是搶着要幫惠娘幹家務活。那時候,多少鄰居看着都羨慕的紅了眼。當時都說,就沒見過這麼疼妻子的人。惠娘懷小青兒的時候,沈沉幾乎就沒讓她碰過涼水。每天早上起來,爲惠娘準備好洗臉水。就算是洗完,沈沉都要搶着幹。你說說,這樣的夫婿,上哪裡找去?”

說到這裡,胖嬸再次忍不住落下淚來。要如何放手,有過那麼美好的過去和曾經。此生,還能誰越過這份愛去?

安言有些默然,不得不承認從胖嬸的描述之中,確實有了動容。曾經擁有過那般細緻的溫柔,如何能夠想象餘生之中再沒有了那份溫柔的影子呢。安言想,有過蘇三的溫柔和深愛,如何能夠想象將來沒有他的日子?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安言突然有些懂得了惠孃的難以割捨以及沈沉的身不由己。但是,終究在這份磨難之中,必須有人作出讓步,必須有人放下。否則就像是在搶奪孩子的母親一般,最終受傷的孩子。而惠娘和沈沉之間受傷的不僅是孩子也是感情。唯有一人放下,事情方纔能夠找到突破口。安言似乎有些懂得惠孃的心思了,她實在是既放不下感情又不想傷害彼此間的感情,所以才做出了這番激烈的舉動吧。

安言猛然握緊拳頭,轉頭問道:“沈沉在哪裡?”

胖嬸一愣,被安言此刻冷麪的模樣嚇到了,一時間吶吶道:“錦繡,你這是?”

“沈沉如今在哪裡?他娘子如今躺在牀上,而他本人又在哪裡?”

不錯,這件事情沈沉是有苦衷的,他有他放不下的苦衷。可是那又如何?他終究是個男人,是小青兒的父親,是惠孃的夫君。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他一味的沉迷於那種難堪之中又能夠怎樣?若是放不下,那就一輩子沉浸其中吧。真的以爲她們白家的女兒好欺負嗎?

安言心頭突然就涌上了許多的憤怒來,胖嬸被她這幅模樣給驚到了。不過在安言堅持而又冷冽幽黑的目光之中還是回答道:“他大概在酒館之中喝酒吧。”

“兄弟酒館?”

安言疑惑的挑眉,大白天的不開門做生意,自己倒是在那裡喝了起來。

“嗯。”胖嬸不知道安言的怒氣因何而來,只是看到她身上似乎有種噴薄的怒氣。

見到胖嬸點頭,安言瞬間轉身,步伐利落的朝着前院的酒館而去。胖嬸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但是看到安言這般模樣,連忙緊張的跟上。安言的步伐很快,幾乎是用跑的了,如風一般,瞬間就刮到了酒館的大堂裡。

安言站在酒館的大堂中,入目出一片昏暗。因爲關着門窗的緣故,所以沒有光線入內,到處皆是一片黑茫茫的。待到一會適應了之後,安言找到大門的方向,猛然將酒館的大門給打開。瞬間,一大片的光線傾瀉而來,驅走了一切黑暗,帶來了無限的光明。

酒館的角落裡原本正坐着一個身影,此刻被突如其來的光線所刺,微微擡頭,伸出手輕輕的擋了擋。透過指縫,頹廢空茫的眼眸,就那般直愣愣的對上了那雙被夜空星子還要明亮的眼眸。他緩緩放下手指,有些詫異,自然認得這就是上次將自己打得躺在牀上四五天的女子。對於這個女子,沈沉倒是一點也不怪罪。因爲,那幾天對於他來說,也是快樂的。那幾天躺在牀上,因爲沒有行動能力,所以他可以不用去想父母的枉死,可以不用去想自己的不仁不義不孝,他可以只躺在那裡,閉着眼睛,享受着難得的安靜。甚至,他當時還在想,若是能夠一直這般靜靜的躺下去,也是一種幸福吧?

安言看着角落裡那個頹廢的身影,眸中的怒火就騰騰的往上竄。

胖嬸站在安言身邊,伸出手來,一副想拉又不敢拉的樣子,站在那裡,幾乎手足無措。

而因爲兄弟酒館突然開門,外面路過的行人皆是奇怪的停下腳步,目光好奇的朝着裡面望着。待看清安言的面容的時候,一個個更是走到近前來,想要和安言打招呼。但卻是在看清安言難得的怒容時,一個個皆是止住了想要和安言打招呼的衝動。衆人靜靜的圍觀過來,倒不是爲了看熱鬧。而是看到安言憤怒的模樣,想着過來興許能夠幫到一些忙,可是別讓蘇大夫吃虧了纔好。

安言卻是不知道大家的想法,她想的是讓大家都看看沈沉頹廢的樣子,讓他的墮落都折射在大家的眼睛下,要讓他無路可退,再沒有可以躲避隱藏的地方。她一定要讓他做出選擇,而不是這般以愛爲苦衷,不停的躲避着,折磨着大家。

安言在胖嬸失神看向門外的時候,一個箭步就竄到了沈沉的身邊。伸手就奪過了沈沉手裡的酒壺,啪的一下就丟在了地上。沈沉再次擡起頭來,此刻眼底卻是多了幾分清明來。但是他最討厭的就是自己清明的時候了,只要一清醒過來,就要去想那些糾結難解的恩怨情仇了。所以,他憤怒的瞪着安言。幾個呼吸之後,爬起身子,搖搖晃晃的去到櫃檯後面,伸手取了一壺酒來,然後隨便找了個地方又坐下來。他眼中閃過滿足,伸手拔起酒瓶蓋,舉起酒壺,就要往嘴裡面灌下,卻是在距離嘴脣幾指寬的時候被人中途攔下。

沈沉瞬間面上出現了幾分薄怒來,他怒瞪着安言,不知道眼前的綠衣女子想要做些什麼。

安言不想做什麼,只是想要讓他清醒清醒罷了。

沈沉狠狠的盯着安言,得到的卻是冰凌凌的回視。

“你倒是有閒情逸致,還在這裡喝得酩酊大醉的。你可曾知道,你的妻子在牀上生死不知?”

安言的話語冷冷的響在沈沉的耳邊,沈沉一時間有些恍惚,搖了搖腦袋,話語很輕很輕。

“你剛纔說什麼?我妻子……她……怎麼了?”

此刻的沈沉眼眸之中浮華盡消,隨着清明而出現的是急切和恐懼。

安言看着他這般神色,卻是無半點憐憫,冷冷嗤聲道:“怎麼了,你不是最清楚了嗎?那麼用力的撞到柱子上,流了那麼多的血,你說能怎麼了?”

沈沉不相信,扶着後面靠着的牆就爬了起來,轉身就要往後院衝去,卻是被背後伸過來一隻纖細的手給拽住了胳膊。沈沉此刻心頭着急萬分,頭都沒回,就想要大力的甩開那隻纖細的手。可是,那隻本來以爲很輕易就能甩開的手,此刻卻是牢牢的拽住了他前進的步伐,讓他動彈不得。沈沉一時間怒火燃起,回頭怒道:“放開。”

“我爲什麼要放開?”安言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面色淡然的看着沈沉。

沈沉心頭越發着急,急切道:“趕緊放開,我要趕去看惠娘。”

聽到這話,安言卻是嗤笑出聲,“真是天大的笑話,你這是趕着去看惠娘死了沒有嗎?”

聽到死這個字用在惠娘身上,沈沉只覺得渾身冰涼,眸中的恐懼彷彿一股漩渦一般,越擴越。他面上出現了一種極度驚慌的神色來,伸手用力的去推安言的手,一邊推一邊大聲道:“你胡說,惠娘好好的,你可是別亂說話。”

“我怎麼就是亂說話了?我乃是大夫,不說醫術卓絕,但也是小有本事的。沈沉,你這是不相信我的話,還是不敢接受這個現實?”

安言的話語極淡,淡淡中帶着幾許篤定的意味。這份篤定瞬間讓沈沉慌亂無比,他越發的掙扎起來,語調顫抖不已,“怎麼會呢?昨天孫大夫才說惠娘沒有大礙的,只要將養將養就會好的。你如今這般說,是何意?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沈沉說到後面,情緒越發激動,瞬間更是發起狠來,他轉身,用空出來的那隻手狠狠的抓住安言的脖子。

安言瞬間呼吸困難,面色隱隱泛白,但是目光卻是凌厲異常。此時的沈沉幾乎癲狂,沒有多少理智可言,一雙大手緊緊的遏制着。安言眸光凌厲一動,原本拽住沈沉的纖細小手,卻是猛然鬆開翻轉,然後化爲手掌,砰的一下將沈沉給打落開幾步。

沈沉退開幾步,原本就是要逃開安言的束縛好去房間中看惠娘。所以此刻的力道也是控制了的,此刻得了自由,轉身就往惠孃的房間跑去。

安言此刻卻是沒有去追,胖嬸疾步跑過來,擔憂的望着安言的脖子處,只見那細白的脖頸間卻是有着好幾道紅痕,看着滲人無比。

“錦繡,這……”胖嬸此刻又着急的過去看沈沉的情況,可是安言脖子上的傷痕卻是觸目驚心。一時間胖嬸在原地不知所措,六神無主的只知道伸手拭淚。

安言的脖子其實傷勢不是很嚴重,主要是她皮膚太白嫩了,輕輕一掐,看着就很嚇人的樣子,其實卻是沒什麼大礙的。這點小傷,回去抹點化瘀的膏藥,很快就能夠恢復如初的。此刻,安言心思快速的轉着,想到剛纔沈沉眼中的恐懼和慌亂,瞬間覺得值得鋌而走險,讓沈沉知道這個世間之上還有一種痛苦比他如今承受的還要痛上千萬倍。

至少,他此刻還知道痛,還知道煎熬。當摯愛之人離去,他纔會知道什麼叫連痛都是一種奢侈。

安言伸手抓着胖嬸的手臂,認真的說道:“沈沉和惠娘這般耗着拖着終究不是個事情,若是以前的話,我也許也會覺得就這般慢慢熬着也好,反正兩人年紀輕,日子長。但是這次,看到惠娘毫無生氣的躺在牀上,我就知道兩人都耗不起了。不是經不起歲月,而是感情經不起磋磨。所以,胖嬸,快刀斬亂麻,不要再縱容這樣的折磨和糾纏了。”

胖嬸目光發直,聽到了安言的話語,但似乎又理解不了。

“什麼意思?他們這樣不好嗎?惠娘不能沒有沈沉啊,而且沈沉這個孩子曾經多麼好的一個孩子啊。”胖嬸喃喃唸叨着,話語哽咽無助。曾經真的太過美好了,那些過往爲大家營造了一個太美麗的網,誰也不想走出那個網。

“可是,這樣糾纏下去,真的會有結果嗎?嬸子,你也是看到的,惠娘如今還躺在牀上。這次是險險的撿回一條性命,那麼下次呢?”

安言的話語狠狠的擊中了胖嬸脆弱的心,胖嬸瞬間身子顫抖,面色發白,嘴脣抖着,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來,“下次、下次……不會有下次的……”

話語越來越弱,就連胖嬸都無法相信自己說出的話,瞬間眸中的悲傷越發濃重起來。悲傷早就逆流成河,可那份曾經太難割捨。終究,有些東西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

“胖嬸,也許該讓沈沉嚐嚐失去的滋味,他纔會知道擁有是多麼的可貴。”安言兩隻手握着胖嬸的肩膀,目光認真的看着胖嬸,眸中帶着一種熾熱的火焰。那火焰灼灼燃燒,帶着某種魔力,讓胖嬸不自覺的跟着點頭。安言拉着胖嬸,朝着惠孃的房間而去。

進入房間,就看到沈沉跪在惠娘牀前,目光慌亂無比。聽到腳步聲,他整個人都被驚到了,身子顫抖了一下,轉過身來。看到是安言,瞬間站起身,衝到安言身邊來,伸手抓着安言的肩膀,激動的說道:“惠娘她還好好的不是?你看,明明還有呼吸的,你剛纔就是胡說的對吧?”

安言看着他的模樣,卻是冷冷的拂開他的手,冷笑道:“是啊,大夫是可以將她從死亡邊緣拉回來,可若是她本人一心求死呢?”

這話落在沈沉耳中,猶如一道驚雷一般,他整個人重重的晃了晃,然後一下子失去支撐,跌倒在地。

“一心求死……一心求死……一心求死……”沈沉坐在地上,嘴裡喃喃無措的唸叨着這幾個字,目光之中是深深的無盡沉痛。

“這樣好了,你的父母枉死在惠娘父親手中,如今惠娘還你一命。惠娘何其無辜,這一命還得應該夠分量吧?你不是一直在糾結着對不起父母的在天之靈嗎?如今可是好了,這回總是得以平衡了。往後,你就帶着你和惠孃的孩子好好生活,孝敬白家長輩。日子,照樣回到從前。”

安言在一邊輕描淡寫的說着,落在沈沉耳中心頭,卻是字字殘忍。回到從前,如何回到從前,人都不在了,他還有什麼從前可言。沈沉的眸中浮現出幾抹遙遠的恍惚之色來,眼前似乎看到了那個一身粉衣的小丫頭。那個總是在一邊含笑看着他,溫柔的喊着沈哥哥的小丫頭。原本以爲那些久遠的畫面早該模糊了纔是,而如今卻是一一清晰的再現心頭,恍如昨日一般。這一刻,他心頭忍不住想着。若是一開始就知道真相,他是否就能夠對那個溫柔的小丫頭狠心呢?該是不能夠的吧,那般溫柔恬靜的一聲沈哥哥,直直的喊進了他的心頭,他的靈魂深處。

這麼多事情,其實他也許並沒有想象之中的那般恨白家人,最恨的該是自己和命運。

沈沉身子突然抖動一下,然後就緩緩的回到惠娘身邊。他執起她的手來,一時間卻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過了很久,又或許只是一小會,沈沉開始低低沉沉的說起話來,“惠娘,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你,以及白家的人都沒有錯。是我,是我執念太深。錯了,我真的錯了。可是怎麼辦,我還是放不開。我也想要好好過日子,但是每每閉上眼睛,那些血色的記憶就會浮現眼前,如何也揮之不去。我又該怎麼辦,明知道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可是我卻是逃不開那些血色的魔障了。惠娘,給我一些時間好嗎。這個時間我也不知道是多久,若是你等得太久的話,也可以……可以去找尋……新的幸福。”

沈沉說完話,轉身倉惶而逃,背影孤寂而決絕。

安言眸中神色翻涌,說不出的複雜和嘆息。

胖嬸看着沈沉突然跑開的身影,哽咽道:“他這又是要去哪裡,難道是要放棄惠娘嗎?”

“我告訴他惠娘一心求死,他心裡慌了,擔心惠娘真的就此去了。而導致惠娘一心求死的原因,無非就是眼前難解的結罷了。所以他才逃離開了,想要好好想一想,再出現的時候,就是這個結解開的時候了。只是,這個期限,卻不知道是幾日光景,抑或是經年累月了。”

安言眸中光影交錯,面上神色浮浮沉沉,一時間看不真切,有幾分變幻莫測的神秘。

胖嬸看不明白安言的神色,一時間急躁不已,轉身看了看牀上的惠娘,又看了看空蕩蕩的房間門口,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辦是好。

“惠娘醒來,知道這一切,不知道會怎樣?”胖嬸憂心忡忡的說着,眸中滿是擔憂。

“惠娘已經知道了,而且她也默許了沈沉的離開。”安言淡淡出聲,卻是讓胖嬸大爲驚訝。

胖嬸不可思議的走到牀邊,認真看去,果然看到惠娘睫毛微微顫抖,眼角有淚水滑落。頓時,胖嬸似乎有些知道了。

“惠娘一開始就是醒着的。”胖嬸突然有些知道,安言剛纔那番作法,也是給兩人起的一個引子,最終何去何從,還要看沈沉和惠娘兩人的反應而決定。而在這個過程之中,惠娘選擇沉默,沈沉選擇離開。

“嗯。”安言淡淡應聲,眸光望向遙遠的地方。

她想,他會回來的,因爲他深愛着惠娘和小青兒。

沈沉跑出白家,一個人渾渾噩噩的在街上走着,不知道該去哪裡。他就那般在街道上走着,冷冷的風如刀子般刮過他的臉頰,他卻是一點疼都感覺不到。日落黃昏,他不知不覺竟然來到了小時候居住過的村子。他站在寥落的村頭,看着村頭那顆熟悉的大樹,眸中神色恍恍惚惚。

有些記憶,不受控制,在腦中輕輕的跳躍而出。

曾經,他也是一個幸福的孩子,本該一直幸福着的。而這一切,都是那個人害的。

可是,那個人是惠孃的父親啊,是教導他養育他,待他猶如親子的岳父啊。

但是,也是那個人害得他家破人亡。若是沒有那個人,他根本不會成爲孤兒,根本不需要那些恩情的。

沈沉站在村頭,微微仰着腦袋,靜靜的看着那顆大樹,心思紛亂無比,嘈嘈雜雜中,是一團亂麻。

他想,那份仇恨不共戴天,他爲人子,如何能夠與仇人之女在一起。回去的話,難道每年清明還要去那人炆頭磕頭表孝心不成?

但是,他又想,這一切那人真的有那麼大的錯嗎?真的那般罪大惡極,十惡不赦嗎?那人也因此差點送了半條命,身體垮掉,後面也是早早的就去了。這不也是一種懲罰嗎?

這樣看來,上天似乎已經懲罰過他了。那麼,他又有什麼可糾結放不下的呢?

沈沉深深的閉上眼睛,眼角淚痕猶在。他可以找無數的藉口,也可以找無數的理由。但是,無論是哪種都無法說服自己。他遊離在愛與恨的邊緣,不可自拔。進一步,是無邊的悔恨。退一步,是無盡的悲傷和痛苦。他終究只是一個凡夫俗子,看不破那些情意恩仇。

越想越是亂,沈沉覺得自己整個腦袋都要炸裂了一般。他邁步,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安靜的鄉間小路上。此刻,天色已經黑透,農家的人早就鎖好院門,躲在被窩裡取暖了。因此,形容狼狽的沈沉回了村子也是無人發現。

他就那般靜靜的晃回了自己的房子,十幾年過去了,以前的房子早就破敗不堪了。他站在房子面前,依稀能夠想起曾經的一些溫馨畫面。而如今,有的只是殘破的現實罷了。他靜靜的站着,耳朵突然動了動,似乎有人在喊他。

“沉沉……”

這是他的小名,十幾年了,再無人喚過他。他回頭望去,卻是沒有看到任何身影,有的只是那沉沉的夜色罷了。他突然就覺得自己有些魔障了,落寞的笑了幾聲,然後就推開殘破的門,想要進去看看。房子的門因爲歲月久遠,輕輕一推,竟然就倒在了地上。沈沉看着,卻是冷不住想着,這下好了,連門都沒有了,這是讓他不要呆在這裡嗎?

沈沉走進了宅子,看着熟悉的景物以及不熟悉的殘破凌亂,只覺得眼睛酸澀疼痛,有種溫熱的液體充盈其中。那些記憶,他一直很小心的珍藏在心底伸出,這一刻面對熟悉又不熟悉的景物,那些記憶瞬間被毫不留情的撕開,有種血淋淋的痛楚襲來。

他站在原地,整個人像是雕塑一般,一直站着,似想要站到天際的盡頭。

卻說另一邊,安言安慰了胖嬸和惠娘一番,當然也去看了看小青兒。期間,她也提出想要看看白家老爺子。說是白家發生這麼大的事情,老爺子年紀大了,身體要不要緊,需不需要看看。可惜,胖嬸卻是乾脆的拒絕了。說是老爺子性子古怪,輕易不見外人的。安言有些失落,和胖嬸告別後就回了家去。

安言因爲想着胖嬸這邊的事情,因此一路低着腦袋。她進了院子,上了樓梯,安靜的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而此時,蘇三恰好從外頭進來。蘇三看到安言靜靜的坐在桌邊,眼前一亮,快步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說道:“今天是去哪裡了,好長時間沒見到你。”

聽着蘇三略帶清冷的語調,安言卻是覺得格外的溫暖。這是蘇三,是她交託身心的男人啊。而她是多麼的幸福啊,不僅有一個這般深愛她和她有深愛的男子。更重要的是,他們兩人的愛情得到了兩方親人的祝福。這份愛情,因爲兩方親人的祝福而顯得如此圓滿完整。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得到了這般完整無缺的一份感情。每一絲每一毫,都是完整的。無論是蘇三,還是身邊親人,都在竭盡所能的,圓滿她的幸福。

安言擡起頭來,眸中潤溼,就那般水潤潤的看着蘇三。

蘇三心頭突然就被撞了一下,那雙水潤明眸,像是一對澄澈的水晶一般。那般清澈,看得他的一顆心軟了又化了。蘇三瞬間忘記了早上的小失落,身子忍不住朝着安言的方向挪了挪。他情不自禁的伸手,將安言輕輕的摟入懷中,溫柔道:“爲何這般看着我?可是因爲今天好長時間沒見到我,所以此刻看到我分外的驚喜和高興?”

蘇三這說的完全是他自己的心聲,可是安言聽了卻是老實而認真的點了點頭。

蘇三原本也就是開玩笑的說說,卻是沒想到安言真的會點頭。一時間,只覺得一顆心好像是泡了蜜一般,甜絲絲的。他抱着安言的大手忍不住緊了幾分,語調有些不穩,溫熱的氣息起起伏伏的灑落在安言的耳邊脖頸間,“你說一遍好不好?”

“說什麼?”安言其實是知道蘇三想要聽什麼的,但此刻卻是輕輕眨了眨眼睛,沒有立刻如了蘇三的願。

“說你也想我了。”蘇三認真而執着的話語,輕輕的盪漾在安言耳邊,激起了安言心頭的陣陣漣漪。蘇三素來冷硬的語調,也因爲幾分自然的溫柔而流露出了幾分纏綿的味道來。

這話語這語調落入安言的心頭,就好像是有人拿一根羽毛,在輕輕的撓着她的心底一般。癢癢的,麻麻的,卻又是那般輕舞飛揚,明媚如初。

安言此刻微微眯起了眼眸,有種貓的慵懶,將自己的身子輕輕的往蘇三的懷中靠了靠,聽話的說道:“我今天也想你了。”

這話來得突然,讓靜靜等待的蘇三有些措手不及,抱着安言的大手都出了薄薄的一層汗來。激動不已的蘇三正要做些什麼的時候,卻是聽到那小女人依然在說着,“短短的幾個時辰沒有看到你,我就像你了。我在想,我的蘇三此刻在做什麼呢,是不是也在想着我呢?”

“肯定是的。”蘇三立刻回道,揚起腦袋來,一雙黑眸堅定而深邃。

安言看着這般認真的蘇三,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

她靜靜的看着蘇三,看着那百看不厭的眉眼,面上的笑容越發明媚起來。她突然伸手捧起蘇三的臉來,然後笑得格外燦爛,在蘇三驚訝的目光之中,猛然親在了蘇三的額頭上。

“蓋個章,以後以及很久很久以後,你蘇三都是我安言的。”

蘇三不苟言笑的面容緩緩綻放,抿着的嘴角微微彎起,瞬間笑如春風。

他的大手一手,將小女人重新揉入懷中,接着就是最極致的溫柔纏綿。

231 請旨087108 白氏病危002 青絲帶210 不是舅舅160 悲與歡073 鋤草孩子092 老大大嫂喜歡溫文爾雅的058 蘇三歸夢醒125 自取其辱213 酒樓想法240 蘇三求策117 他是我心中的神227 驚險一刻013 敢說我蠢226 失落的寧楓107 掩埋的傷痛219 下獄113 所謂正事190 就此離去麼211 賣委屈的蘇三224 證據確鑿133 義診一日209 春華戲班019 白家往昔174 事因125 自取其辱131 砸館166 慧通大師216 搭檔022 收徒056 風波221 謠言187 咳血130 離家出走的婆婆210 不是舅舅177 鬧事021 品嚐027 腦補之外的擦肩而過160 悲與歡上學記嵩山學院152 母子見面囧事多026 東施效顰不過笑話爾186 深沉回來038 唐府門前210 不是舅舅012 該剃鬍子了246 她的辦法202 妥協的蘇三134 好隊友141 探監加3千字請刷新174 事因015 美貌如花064 不忍直視的老大019 白家往昔114 蘇三加3千字請刷新176 難解224 證據確鑿230 心疼211 賣委屈的蘇三158 當年的分離151 要是我兒媳該多好154 看我娘不剁了她026 東施效顰不過笑話爾135 迷路的蘇老太太228 小女人我回來了103 風起雲涌073 鋤草孩子027 腦補之外的擦肩而過106 論調教蘇三的可能性230 心疼201 三寶的憂傷148 大山楂丸088 治療石女063 活色生香247 和離055 發現099 感情的進展197 動身之前196 因果248 出手221 謠言121 吞金085 牽手心中暗甜蜜037 唐初雪071 爭鋒相對衛力的下場007 萌動田園之離家出走131 砸館158 當年的分離007 萌動田園之離家出走112 救活138 議論191 貪生怕死055 發現053 謀劃092 老大大嫂喜歡溫文爾雅的047 哪家姑娘這般想不開141 探監加3千字請刷新008 飯食133 義診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