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善寶知道雲氏心裡在想什麼,她也知道這雲氏心裡的苦楚,雲氏這般擔心於她,說明這個便宜孃親是在乎她的。想到此處,姚善寶心裡暖了起來,只笑着將雲氏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娘,你放心好了,別擔心我。”她朝着雲氏坐得近了些,跟她說一些體己的話,“我如果還是在漣水村,倒也罷了。可如今我被你們認了回來,而且連皇上都知道秦家二房多了個閨女,我們秦家處在今天這樣的一個位置,少不得要攙和進朝鬥遊戲中。與其由着老太太隨意給我指個我不喜歡的,倒不如就選個我覺得好的。”
雲氏雖然覺得女兒說的也對,但本能地還是想要爭取一下,側頭說:“你到了說親的年紀,我也跟你父親說過,他答應給你擇一門簡單的親事。榕姐兒,娘知道你懂事聽話,知道你不想讓娘爲難,可是娘萬不想你嫁入皇室去。”
姚善寶輕嘆一聲,緩緩道:“其實我嫁誰還真由不得老太太說了算,若不是他是那樣的身份,若是那楚王只是隨隨便便的一個人的話,我想誰打死我我也不會嫁的。”
雲氏知道勸女兒不住,便也只能作罷,剛好此時,秦二爺回來了。
雲氏見丈夫回來了,趕緊起身道:“二爺,您回來了,快來幫着妾身一起勸勸榕姐兒吧。”雲氏緩步朝着秦二爺走去,一邊幫他脫下外面厚重的衣服,一邊繼續說,“楚王殿下來咱們府上找老太太了,剛剛早上榕姐兒是跟着楚王一起回來的,怕是榕姐兒要嫁出去了。”
雲氏懷了身孕,本能地多愁善感,再加上她確實捨不得女兒,幾句話一說就哭了出來。
秦二爺纔將從衙門裡回來,還沒有去老太太那裡請安,不過門前那輛馬車他可是瞧見了。
“你也別哭了,且聽聽看榕姐兒自己怎麼想的。”秦二爺一邊摟着雲氏,一邊朝着姚善寶處走來,望着姚善寶,半玩笑地說,“榕姐兒你瞧,你娘像不像個小孩子?最近總是愛哭鼻子呢。”
雲氏順手就錘了丈夫一眼,嗔怪道:“我跟你說正經事情呢,你怎麼說起我哭來了?”吸了吸鼻子,緩了會兒又說,“你們父女兩個一個樣,慣會欺負我,就數楓哥兒好,楓哥兒最聽話了。”
姚善寶見好就收道:“好了娘,你也彆氣了,知道你關心女兒,女兒會幸福的。”轉頭望了眼秦二爺,笑着道,“爹,你快好好安慰安慰娘吧,不然她這雙漂亮的眼睛可是得哭得腫起來呢。”
雲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下子整個房間裡明媚起來,雲氏嗔道:“你這丫頭。”伸手就戳了戳她腦袋。
秦二爺轉頭瞧了瞧窗外,外面雪下得越來越大,他一時玩心忽起,笑望着姚善寶說道:“榕姐兒打小長在外面,爲父還沒有跟你好好相處過呢。小的時候每逢這樣的大雪天氣,爲父都會領着楓哥兒一起去院子裡面堆雪人玩,要不今天父親就帶着你去?”
姚善寶湊着脖子瞧了瞧,見外面院子裡白花花一大片,她也有些心癢癢的,點頭笑道:“雪下得真大,既然父親想玩,那女兒就恭敬不如從命嘍。”邊說邊用手推着秦二爺,父女兩人便來到了外面一大片雪地上。
雲氏原在給桂姐兒蓋被子的,不想一個轉頭的功夫,這父女倆就跑出去了。她想叫住都來不及,只能幹跺腳。再回頭的時候,卻見桂姐兒醒了,桂姐兒打着哈欠,用小手輕輕捂了捂嘴,一副慵懶的模樣。
小孩子聽力好,忽而聽得外面有玩鬧的聲音,她眼珠子一轉,一咕嚕就爬將起來,歪歪扭扭站在牀上,看着外面玩得開心的父親跟姐姐,她一雙小肉手立即拍起來,咧着嘴笑:“娘,我也要玩。”
雲氏有些頭疼地哄着小女兒道:“桂姐兒乖,外面冷,咱們不出去。”又說,“等回頭你哥哥回來了,娘叫你哥哥帶你去玩好不好?”
“不嘛不嘛,我就要跟姐姐一起玩。”見自己孃親不願意帶她出去,小女孩有些鬧脾氣,只兀自穿了鞋襪,她想要自己跑出去。雲氏見狀,趕緊命一旁的丫鬟抱住她,她這才勸說道:“好了,娘領你出去,只是你要答應娘,只玩一會兒就回來好不好?”
桂姐兒見有得玩,很乖地點頭:“女兒知道。”
雲氏將桂姐兒裹得厚厚的,活像一隻小笨熊,雲氏現在懷有身孕不敢抱她,便叫一邊的丫鬟春杏抱。可是桂姐兒不想要春杏抱,她有爹有娘有哥哥有姐姐,她就想要親人抱。
她雖然年歲還小,但是有的時候也很懂事,知道娘會給她舔弟弟妹妹了她也不哭鬧,只掙扎着想要自己走過去。雲氏牽着小女兒的手,就像牽着一隻笨笨的小熊一樣。
旁邊伺候着的春杏趕緊給這母女二人撐起竹骨傘來,生怕大雪將雲氏跟桂姐兒給淋溼了。
外面院子雖然不大,但是足夠秦二爺帶着女兒在裡面玩了,父女兩人性子都是活潑的好玩,一時玩得忘乎所以。
雲氏看着院子裡面打得熱火朝天的父女倆,她本能的嘴角牽起一絲笑意來。二爺是真心喜歡榕姐兒的,榕姐兒也並沒有因爲是長在鄉間的所以自卑。如今丈夫疼愛自己,兒女都孝順,雲氏覺得自己很幸福。
桂姐兒見父親跟姐姐打得十分好玩,看到激動之處,她也跟着樂得笑得開懷。小手亂揮,厚重的身子上下左右亂竄,一會兒大笑一聲一會兒大叫一聲,恨不得自己也衝上去。
姚善寶聽到妹妹的叫聲,停下手上動作,只轉頭來看她,朝着妹妹招手:“桂姐兒,想玩嗎?你過來跟姐姐一邊,我們一起打父親,好不好?”
桂姐兒早就想要去玩了,此番又見姐姐邀請自己,她一雙肉手使勁地從雲氏手裡掙扎出來,然後笨笨地就朝姚善寶跑過去。
“姐姐姐姐,我來了。”桂姐兒一頭咧着嘴巴笑,一頭撲進姚善寶懷裡,然後肉胳膊緊緊摟着姚善寶雙腿,仰起小腦袋看她,笑得十分燦爛,“你是我親姐姐,她們都不是我親姐姐,你對我最好。”
姚善寶知道桂姐兒口中說的她們是誰,她心裡暖暖的,蹲下身子便用手去捏桂姐兒肉乎乎的臉頰,笑道:“你人小鬼大,最是聰明的了。”抱着妹妹臉頰親了一大口後,又伸手去將妹妹已經歪掉的帽子戴好,“桂姐兒,你說我們要不要一起用雪團打父親呢?”
桂姐兒眼睛又黑又亮,她身子笨重,站在軟軟的雪地裡根本站不穩,只能緊緊抱住姚善寶雙腿。聽得姚善寶這般說,她又咯咯笑了起來,再轉頭去瞧秦二爺的時候,她目光裡帶了幾分挑釁的意味。
桂姐兒慢慢蹲下身子,從雪地裡隨手抓了把雪就朝自己父親砸去。
秦二爺難得有今天這麼開心,見小女兒朝自己開戰了,他倒是配合,湊着雪團歪了下身子,然後就倒下去了。
秦二爺這一舉動,果然逗得桂姐兒哇哇大笑。
姚善寶道:“桂姐兒,咱們趁勝追擊!”
一時間,整個院子都盪漾着歡聲笑語,這樣的笑聲傳到了隔壁張氏的院子。
桐姐兒正坐在屋檐前面發呆,忽而聽得隔壁院子傳來嬉笑聲,她湊着耳朵使勁聽。聽得出來是父親跟兩位妹妹的笑聲後,她心一下子就涼下去了,然後猛然站起身子來,氣得雙手叉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張嬤嬤也早就聽到了隔壁院子的動靜,她心裡也很替自家小姐跟小小姐不值。自家小姐好歹是秦府二爺八擡大轎迎娶進來的,雲氏那賤人算得什麼?不過是罪臣之後,竟然敢壓自家小姐一頭。
以前倒是還有老太太幫着小姐的,可是自打那個賤人生的孩子回來之後,竟然連老太太也幫着雲氏那賤人了。他們秦府到底拿張家當什麼?張嬤嬤是張氏奶孃,打小將張氏奶大的,她跟張氏的情分可是比張夫人跟張氏還有深一點。所以見張氏徹底不得秦二爺待見了,她是比誰都急。
見小小姐氣得都坐在地上哭起來了,張嬤嬤說:“我的好小姐,你一個人坐在這邊哭有什麼用?你的東西可都被旁人給搶走了,你若是想要出這口氣,不是得再搶回來嗎?快起來,地上涼氣大,別凍壞身子。”
秦桐一雙眼睛哭得腫腫的,本來娘被老太太罰抄佛經她就傷心,現在父親直接再不踏進娘院子半步了,她就覺得委屈絕望,甚至想死的心都有了。不過她可不能死,她想要那個賤貨生的賤人去死。
秦桐見着張嬤嬤,一頭撞進她懷裡哭訴:“爹不要我了,我爹以後只有榕姐兒跟桂姐兒兩個女兒了,嗚嗚嗚嗚嗚。”
張嬤嬤安撫道:“哭好孩子,哭是沒有用的,你想要奪回自己想要的東西,你得狠下心來。”如此想了想,她附在秦桐耳邊說道,“二爺不喜歡太太,不過是因爲雲氏的緣故,但是你是他親骨肉,他不會不喜歡你的。自打你娘被老太太罰後,你便只躲在房間裡不出門去,這怎麼行?你母親越是不得寵,你就越得往老太太那邊跑得勤快些,這叫邀寵。”
秦桐忽而止住了哭,只淚眼婆娑地望着張嬤嬤,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張嬤嬤又道:“你瞧那榕姐兒,別看人比你小,心眼兒可多了。哼,什麼去安家梅園賞梅去?我剛剛可是聽府上婆子說了,那榕姐兒一大早可是跟着楚王殿下一起回府的。老太太見着楚王殿下可開心了,將榕姐兒撇開了,能說的什麼事情?必然是說榕姐兒親事的。她是庶出,身份擺在那兒呢,根本不可能做楚王正妃,可你不一樣。”
秦桐皺着一張小臉,有些委屈地說:“可我只喜歡阿衍表哥。”一想到上次榕姐兒納丫頭就是跟着阿衍表哥一起回京城的,秦桐就生氣,面上便露出一絲陰狠的表情來,“哼,以前小的時候阿衍表哥對我挺好的,可是這次回京之後竟然都不找我。上次榕姐兒及笄禮上,他見到我了竟然只問榕姐兒去處,他變了,再不像小時候那般對我好了。我恨榕姐兒。”
秦桐聲音喊得大,張嬤嬤怕叫有心人聽去,一把伸手捂住她的嘴巴。
“我的好小姐,你跟你母親一樣,就是沒個心眼。”張嬤嬤撇嘴,嘆息一聲,“你但凡有張家表小姐一點心計,也不至於如此。有什麼話你放心裡便好,何故喊出來?罷了罷了,你先去將臉好好洗了,呆會兒媽媽我再一一與你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