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不告訴我!”
暫時平靜下來後,宋鐸定定的盯着鄧博,目光中充滿了指責。
鄧博跪在地上,垂首道:“屬下有罪,請將軍責罰。”
宋鐸大掌一拍,牀頭出現了一道深深的裂紋,他胸脯起伏,極力控制着想立刻抽劍出來砍了鄧博的衝動。
隋易膝行幾步上前道:“將軍,屬下也知情,請將軍一併治罪。”
“好,好——”宋鐸怒極反笑,一邊拍着牀鋪一邊道,“你們都是我的好屬下。”
想到他早該知道顧采薇的下落,早就應該能去救她卻等到現在,只是匆匆相見,還險些讓她受傷甚至身死,宋鐸內心痛不可當,既恨他們隱瞞,又恨自己不夠細心,沒有察覺。極度憤怒、懊悔之下,頓覺口中腥甜一片,當即吐出一口血來。
鄧博等人見了,都惶恐不已,一邊不斷認錯,一邊勸他保重身體,才能去解救顧采薇。
“屬下知道我們錯得離譜,但請將軍給我們一個機會,把姑娘好生救出來,到時候將軍如何發落,定然不敢有二話。”隋易道。
“把她救出來?”宋鐸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殘留的血跡,冷笑一聲,“你們就是抓住她的軟肋。無論你們多少次對她見死不救,甚至無形之中成爲害她之人的幫兇,她都會因爲你們對我忠誠之故,不予計較。”
想到顧采薇對自己手下的將領、士兵,多少次不顧性命,不顧自己身體狀況竭力救助,宋鐸的眼眶就發熱。這個傻孩子,只要對他好,無論如何她都會去做。
劉辛粗聲粗氣道:“現在都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得趕緊把俺妹子救出來。匈奴有什麼好人,她一個女子,在那裡還不知道過得什麼暗無天日的日子……”
“閉嘴!”鄧博忍不住出聲呵斥道。
這蠢貨,不知道這番話是多麼地火上澆油嗎!
是了,宋鐸幾乎忍不住立馬披掛上陣,把顧采薇解救出來。伊屠頓對她早有野心,她這將近一年的時間,到底怎麼熬過來的……可憐可恨自己如此愚昧,竟然一味以爲她早已身死……她得有多麼盼望,自己能夠去救她。
想到這裡,什麼從長計議,什麼謀定後動,都統統化成齏粉,宋鐸從牀上站起身來,厲聲道:“點兵!”
“將軍容稟!”鄧博見狀,大聲道。
“閉嘴!等我救回她,再跟你們好好算賬!”宋鐸面色冷厲道。
鄧博咬牙,上前抱住宋鐸的雙腿:“將軍,聽屬下把話說完……”
宋鐸被他纏住,一怒之下拔出劍來指着他的喉嚨:“放手!”
鄧博不躲不避,劍鋒在他脖子上劃出了一道血痕,衆人紛紛求情:“將軍恕罪。”
宋鐸皺眉呵斥道:“放不放!”
鄧博堅決地搖頭,隨着他的動作,血痕加深,看得衆人心驚肉跳。
“將軍,請聽屬下說完。”他趁着宋鐸往外收了收劍的時間,一鼓作氣道,“將軍別忘了,我們在伊屠頓身邊有人。若是姑娘果真在,我們爲什麼沒收到消息,是他反了還是此中別有內情?而且沈洛湛馬上就要到了,等和他會合之後,從薩冰嘴裡翹出東西,我們去救姑娘,是不是更加事半功倍?”
宋鐸望着他,面色冷厲:“我不想再聽你的拖延之詞了。她現在就在眼前,現在不去救她,又待何時!”
他已經錯過太多時間了,現在一刻都不想再等。什麼家國天下,什麼理智,統統見鬼去吧。
衆人卻不能任由他妄爲,跪在地上團團把宋鐸圍住。
正對峙間,外面有人傳話,說沈洛湛帶着薩冰到了。
衆人不由都鬆了一口氣。
“快帶進來。”宋鐸急急道。
很快,風塵僕僕的沈洛湛走進來,身後跟着穆大和穆三,兩人押解着薩冰。薩冰因爲此前受刑的原因,身子癱軟,若不是被兩人提着,恐怕都要跌倒在地。她滿面塵土,嘴脣乾裂,頭髮凌亂,看起來像個瘋婆子。
他一進門便急急問道:“我聽說,今日在戰場之上,匈奴人抓了憫敏來威脅你?可真的是她,你看清楚了嗎?”
宋鐸點點頭,很是堅決道:“肯定是她。”
他的目光,不由轉向了薩冰,果真認出了她就是蔣百里家那個買來的妾室冰冰。
他徑直走到薩冰面前,厲聲問道:“是不是你,擄走了她!”
薩冰目光看向沈洛湛,面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笑而不語。
宋鐸捏住她的下巴,幾近癲狂道:“回答我!”
沈洛湛望着薩冰,冷冷道:“你不是說,見了他便什麼都會說嗎?現在你可以說了。”
薩冰忽然開口,聲音沙啞:“顧采薇不是被我擄走的,是被九王子帶走的。我不過是配合他而已。”
她自以爲情深,千里迢迢去找沈洛湛,本來打定主意過一兩年再去找他,可是耐不住心中思念,忍不住偷偷跟蹤他。
不想身無武功的沈洛湛,如此警醒,竟然讓人抓到了她。
他激動地抓住她的肩膀,搖晃着問她顧采薇的下落,眼中的熾熱和激動,讓她嫉妒不已;他眼睜睜地看着穆徹的人對她用種種大刑卻冷淡以對,反反覆覆只問她關於顧采薇的事情,這種冰冷讓她寒心。
她咬牙忍住一切傷痛,就是爲了讓他也痛。她想了那麼久,終於想出了一套自認爲完美無缺的說辭。
他不是最疼顧采薇嗎?那她就要讓顧采薇痛苦,然後看着他也跟着痛苦……
“知道嗎?”薩冰眼中露出濃濃的嘲諷,“知道其實在遼東的時候,顧采薇就和九王子有染了嗎?”
“胡說八道!”宋鐸聽她口出惡言,忍不住一巴掌扇過去。
饒是被穆大兩人拉着,薩冰身子還是一個趔趄,嘴角流出一道殷紅的鮮血。
“綠雲罩頂,當然不舒服。”薩冰吐出嘴裡的一口血沫,卻毫不畏懼地繼續道。
她的半邊臉高高地腫起來,看起來很是滲人,她自己卻恍然未覺一般,臉上甚至帶着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