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苗素問行醫救人,自問無愧於心。前次我半分銀錢沒收你的,反而還送來了很多藥材補品。我爲的,只是能救活你媳婦,讓你們一家團團圓圓的過日子。結果倒好,我費盡心思救活了人,你們半點兒不知愛惜,反而還這樣誣陷於我。”
“如今你媳婦病重將死,你那糊塗的娘竟然還這麼說我?胡老二,你家媳婦,我治不了,你另外想辦法吧。”說話間,苗素問就收拾了好藥箱,拎着便從胡家出來了。
招弟娘這一次即便是能救活,也就跟廢人差不離。只怕光是吃藥將養,也許一兩年才能完全恢復,以後,也是幹不了半點兒重活了。胡家婆子那樣苛刻,她會允許兒媳婦躺在炕上吃藥休養一兩年,能允許兒媳婦以後什麼重活都不幹?這肯定是不可能的。
別說是一兩年了,就是一兩個月都夠嗆。到時候,她費心救回來的人命,怕是還會被那婆子折騰沒了的。既然能夠料到是這樣的結果,那還救人有什麼用?更何況,苗素問現在根本就沒有那個把握能夠救回招弟娘。既然如此,還不如不救,也省得白費力氣了。
“胡婆子,不用你得意,你這樣磋磨兒媳婦,把招弟娘給害死,我看以後你們家的日子怎麼過?”苗素問狠狠的瞪了胡家婆子一眼,然後就邁步走了。
胡老二就這麼愣怔怔的看着苗素問離開,根本就忘了阻攔。而招弟和待弟倆人,這時全跑到屋子裡,抱着母親痛哭不已。
苗素問從胡家走出來,正好嬌顏抓了藥送過來。“嬌娘,你把藥給他們送進去吧,愛吃不吃,隨他們的便了。”苗素問還是很生氣的。
嬌顏一見苗素問那樣,就知道肯定是胡家有人惹毛了師父了。當下,嬌顏跑進了胡家的院子,然後進屋把藥交給了招弟,“招弟姐,你趕緊先去熬藥吧。我師父已經盡力了,若是你娘命不該絕,這藥吃了就能有效。不然,那就是神仙來了,也救不了的。”嬌顏將三副藥遞給了招弟,然後就從胡家離開了。
苗素問師徒,氣沖沖的回到了苗家,倆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又忍不住嘆氣。她們雖然是醫者,成天面對生老病死,但是遇見這種情形,依舊是心裡還很難受。關鍵這招弟娘本來不該如此,別的產婦也是剖腹產子,人家都養的好好的,偏偏招弟娘這樣了。這種事情,如何會讓人不惋惜?倘若胡家能夠拿着媳婦愛惜一些,招弟娘是絕對不會到如今的地步的。
“這胡家的婆子簡直太可惡了,就該把她送到衙門裡去。虐待兒媳婦,把人給磋磨死了,這可是人命呢,死婆子,太可惡了。”嬌顏坐在那裡,恨恨不已的說道。
“唉,女人不容易啊。要是嫁到了好人家還好些,要是嫁到了這樣的人家,婆婆虐待狠毒,丈夫軟弱無能,誰家的閨女嫁到了那樣的人家去,早晚都被磋磨死了
。招弟娘,是個可憐人啊。要是招弟娘沒了,真不知道,以後招弟她們會成了什麼樣子。”苗素問也是搖頭嘆氣不已。
“嬌娘,明天你再送過去三副藥吧,不管如何,咱們也算是盡力了。能不能救活。全看招弟娘是不是命大吧。”苗素問雖然在胡家說的很強硬,但還是忍不住心軟,又囑咐嬌顏去送藥。
嬌顏點點頭,“師父,我曉得了。”
師徒兩個心情都有點兒不太好,半晌纔算恢復過來,然後嬌顏就想起來了青黴素的事情來。她打算想辦法,研究出青黴素。以後,面對細菌感染,也能多了一樣利器。
嬌顏是個有什麼想法就要立即付諸實施的人,當下便去準備要用的東西了。而苗素問,則是將當初記錄招弟娘病情的冊子取出來,在後面添上了招弟娘如今的情形,並且做了批註。
之後三天裡,嬌顏每天都會給胡家送過去藥,只是可惜,招弟娘已然是病勢沉重藥石罔效了。就在九月二十這天下午,離開了人世。當下,招弟待弟得弟三人痛哭不已,胡老二這時更是傷心難過。
人死如燈滅,不管親人如何悲傷,這喪事還是要着手預備的。當下街坊鄰居都過來幫忙,不多時就給招弟娘裝殮完畢。招弟娘年紀小,哪裡有壽衣?大家跟胡家婆子商議,先把她的壽衣拿來,給招弟娘用了,以後再重新置辦。胡家婆子自然是不肯的,指着胡老二又是一頓罵。
衆人沒辦法,只好從村子裡別的人家借來了壽衣,大傢伙齊動手,好歹的算是給招弟娘換上了壽衣。
胡老大和媳婦領着閨女兒子,還有胡家的盼弟全都過來了,見到這樣的情形,也是傷心不已。盼弟自從生下來之後,胡老大媳婦一直擔心婆婆要害孩子,所以就一直放在胡老大家裡養着的。如今小娃娃已經快三個月了,長得還挺好的。
“盼弟,你娘沒了,唉,你以後,就只能跟着大伯孃過日子了。”胡老大的媳婦嘆氣道。
胡家原本就沒有多少銀錢,這下子又要辦喪事,家裡更是窘迫不已。胡老二沒辦法,只好去姜家,懇求姜平安,要從姜平安那裡借一點銀錢,給招弟娘辦喪事用。姜家行事,哪裡是那種心慈面軟的人?胡老二自然是沒能借到錢的。
還是顧承勇聽說了,讓馮氏送了十兩銀子過來,算是借給胡家辦喪事用的。有了這十兩銀子,胡家預備了一口薄皮的棺材,停在院子裡,只用紅漆胡亂的刷了一遍,遮住木頭的顏色也就罷了。
招弟娘是下午沒有的,而且又是年紀輕輕,家裡還有公婆健在。所以喪事一切從簡,並且只停靈一天,第二天一早,就得擡到山上安葬。好在有衆村民的幫忙,這一晚很快過去,第二天一早,發送了招弟娘。
直到招弟娘被擡到山上入葬了,胡家婆子好像是才反應過來一般
。“這咋能呢?咋就能真的死了呢?之前不是還好好的麼?那時候下地幹活,我瞧着她自己就能揹着一麻袋的苞米棒子回家啊,這咋還能說沒就沒了呢?”胡家婆子很是不敢置信的嘟囔道。
“你還說,你還說,都是你,就是你害了我娘。要不是你成天罵我娘,讓我娘去下地幹活,要不是你成天的讓我娘幹那麼多重活,我娘怎麼就會死了?都是你,是你害了我娘。”招弟跟待弟都哭的不成樣子了,聞聽此言,便伸手指着奶奶,恨恨的開口道。
“胡說八道,你娘養的白胖白胖的,比你爹都結實了。不過就是下地乾點活兒,怎麼就能沒了命的?以前你娘生你們,連月子都不坐呢,三天就下地幹活,也沒死了啊。”胡家婆子有些心虛,但是嘴裡還是強橫道。
“你知道個屁?我娘這一回跟以前一樣麼?我娘這一次生妹妹難產,那是苗郎中剖開了我孃的肚子,才把妹妹給取出來的。當時人家就千叮嚀萬囑咐的,一定要讓我娘養好了,三個月裡不能幹重活,就是在家裡休養的。結果你非得罵我娘,把我娘罵的沒辦法了,只好下地幹活去。就是你,就是你害死了我孃的。”招弟哭喊道。
當初苗素問叮囑胡老二時,招弟也在場的。因爲苗素問覺得,招弟比起胡老二來,還要更靠譜些,所以招弟對於母親的情形很清楚。此時招弟悲憤傷心之下,已然是什麼都顧不得了,“我娘生妹妹遭了罪,你不但不體諒她,還處處辱罵她,非得讓她下地去幹活。我娘就是你害死的,你給我娘償命吧。”
“妖法,什麼苗郎中,那哪裡是什麼郎中?那是妖怪,她那是用了妖法啊。大活人剖開了肚子,能不死麼?她們這是用了妖法,才把孩子生出來的。如今妖法失效了,才害死了人的。你們不去找那姓苗的女人,跟我喊什麼?”胡家婆子一聽,立即就抓住了這個由頭,一洗脫自己虐待兒媳的責任。
“胡說八道些什麼呢?人家苗郎中醫術高明,不知道救活了多少難產的婦人呢。我們村子的郭家大媳婦,也是苗郎中救活的,人家怎麼就沒事情?還不是你成天的磋磨媳婦,愣生生的把老二媳婦給磋磨死了麼?”胡老大的媳婦是個十分明事理的,又聽說過郭常海媳婦的事情,所以這時便趕緊的開口辯駁道。
“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兒?那郭家跟老二媳婦能一樣麼?老二媳婦,那可是被剖開了肚子呢。這活生生的人啊,剖開了肚子,那還活得成了?肯定是妖法,一定是妖法。”胡家婆子好不容易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如何肯鬆口?
這邊婆媳的爭吵,被旁邊幫忙的人聽見了。衆人便私底下議論着,有的人覺得這剖腹取子,實在是匪夷所思,駭人聽聞。也有人說,那肯定是苗素問醫術超羣,纔敢這麼做的。衆人的議論,難免就被有心人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