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林葉靠着牆，和律泰隔了數步，說話不影響，動手夠不着的距離。
律泰臉上泛黑，他是中毒頗深了，一開始就是被藥翻的，後來一直沒解毒，然後吃的東西里，又中了金國的毒。
此時被惠林葉再說一次，他只是譏笑一下，無聲反駁。
他實在沒力氣了。
惠林葉縮身提氣：“你笑起來確實好看，我到現在都還沉迷於你的顏，你真該慶幸自己長了這張臉。”
“太丟女人的臉了。”
門忽然被打開，有光亮透進來，有人進來，正是逆光而入，一時看不清身形臉龐。
不過這話，一般人也不會說，能這麼說的，只有一個——
“哪有學了醫藥的，還在等死的？”紅景拎着水囊給她：“能自己喝嗎？”
惠林葉擡手：“如你所說，我是學醫藥的。”
她這半路出家，算什麼學啊，目的性那麼強，無非就是爲了生死。
現在想想，她真是覺得太玄幻了，本來只是爲了財，現在竟然上升到這個高度了，當生死論，那真是……錢財頓時都不重要了。
脫離本初了啊。
紅景水囊給她，轉身就去看律泰：“中毒已深，沒有藥，你出不了根了。”
律泰眼都發灰了，但還是透出一片求生的明亮：“我還能活多久？”
“精細養着的話，五六十歲不難。”紅景先給他戳了幾個大穴封堵殺毒，說的很是隨意：“如果你討好我的話，我也可以讓你七老八十。”
“你信不信我能現在就了斷了他？”
惠林葉在側涼涼的說。
“忘了，律泰，你應該討好林葉，我纔想起來，你能活多久在她手裡掌控着呢，她可是從頭到尾學的都是藥效和催化。”紅景笑了，手下沒停，不多時就把律泰放倒了：“先躺着吧，等人手騰出來再管你。”
回頭看到惠林葉眼神不善，她過來扶起她：“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不意外，沒驚喜。”惠林葉沒有力氣，九成重量都壓在紅景身上，眼看紅景要被她給壓倒了，纔多用了兩成力稍微站了站：“你不來纔是意外。”
……
熱水和粥食有了，救人就能成大半，紅景雖然一開始沒直接搜救，實在是因爲她不想給人渺茫的希望，然後因爲硬性設施沒有而讓人失望爾終。
臨終關懷什麼的，這種時候，不需要。
現在所需要的，只有生。
惠林葉雖然沒力氣，但只要還能動，就能穩後方。
而葉遇春和林家成……林家成死了。
追其原因——說來可悲，醫不自救，葉遇春學藝不精。
紅景讓人把傷殘集合起來的時候，葉遇春就在其中。
而紅景到此時爲止，也就做了這麼多——找人，找水，燒水，和蕭澤琰商量突圍後手，救人。
其實大家都是傷殘，這種時候，應該是吃了休息，因爲有了食物，所以不用擔心睡了就起不來，但如果都睡了，就只剩紅景一人了。
輪換着休息，是最好的法子。
“沒事，你們幾個，在這邊睡吧。”
紅景熬着所剩無幾的藥草，效果……聊勝於無，但對於心理的作用很大，而在這求生不濟時，心理也很重要。
前來的是幾個奇營的人，她都認識臉，只是名字有些對不上，不過不要緊，都是自己人，她就指了門口的草鋪。
這是門房，通排的大屋子，傷殘的將士在這邊，就算佔了三兩間，也還算密集，她能照顧的過來。
“我們不累。”
那幾個人也都是經過淘汰出來的，而十二傳奇裡，比這還苛刻的情況時常都有。
紅景笑了一下：“養精蓄銳吧，你們需要休息，正好大家都休息，你們也不要拖了後腿，只要休息過，肯定能恢復大半的，到時候你們豈不是差了一大半？放心吧。”
要論說服人，紅景可是一點兒都不差的。
幾人相互看了一眼，就去了門後，早休息早精神，紅景此時不需要，過一會兒也就需要了，倒是真不影響他們此時休息一會兒。
……
水和湯藥入口，粥糜每人只小半碗，還是輪着喝的。
“太少了，不夠塞牙縫的。”
有人抱怨。
能活下來的，真是大部分都底子好，小部分是比較幸運，要知道中毒之後再加上飢餓，能活下來百八十人，真是特別不容易的。
紅景解釋：“你們都餓了那麼多天，現在不能喝太多水吃太多飯，身體受不住，不過肯定是讓你們吃飽的，現在之所以這麼輪着喝，是碗不夠，我也沒辦法。”
“……”
衆人無語。
碗不夠，那真是沒法說了。
等衆人休息了一輪之後，紅景就開始組織人手去挖草藥——當然也未必就都認識，不過挖回來還有她在，挑揀一遍就是了。
自救的時候，能有人力用，就已經不錯了，她有種上學時候野外實訓的感覺——團結。
互幫互助是不能用了，因爲只有她一個主力，病人們倒是互幫互助的，外部傷殘不明顯，但各自內裡都是慘不忍睹的。
葉遇春沒想到自己這麼挫，他以爲自己都成了，這次打擊對他很大，如同暴擊。
他恢復之後對花夢月說的第一句就是：“是我不中用，都怪我！”
自責很深。
“也不能全怪你，且不說醫者八九，就是醫者全十，還是會有意外的，況且也不能全十。”紅景勸了一句，就被惠林葉給搶了話——
她說的堪比粗暴：“葉遇春，你知道自己不中用，不會讓自己中用起來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不能讓林家成的一條命白送了，這就是經驗。”
葉遇春膛目結舌：“我……”
“你什麼你？你還不趕緊休息好了，繼續加倍努力，避免以後再出現這種事還在楞什麼？都出了這種事了，雖然是意外，但還有以後呢，以後不出現同一種意外就行了。”
惠林葉又打斷了他的話，說完，轉身拉着紅景往外走：“這邊還有很多事呢，快來，看看這藥有沒有用。”
紅景真是服了，竟然用這一手，也不怕起了反作用。
回頭看了一眼，看到的是……葉遇春竟然吃這一套，真是改變自己的心態了。
她嘖嘖稱奇：“你怎麼抓他的心理這麼準？”
“都是跟着你學的，能不準嗎？”惠林葉真是要她幫忙分辨草藥的：“這兩個我分不清，哪個是有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