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餛飩來咯！”
店家揚了一嗓子，端着兩碗混沌放過來，推了一下桌子上的筷桶，又拿過來兩隻調羹。
紅景聞了一下：“店家好手藝，這三鮮餛飩，很地道嘛。”
“姑娘鼻子也很靈。”那店家笑着說，又端過來一小碟鹹菜。
紅景笑了一下：“我以前看過一本書，上面有一首小詩，說的就是餛飩：天山曲曲粵雲吞，蜀地抄手鄂包面，三鮮香菇豬肉筍，夏至的面兒來冬餛飩。”
那店家撓了撓頭，“嘿，餛飩還有詩啊，我聽不懂。”
倒是真實誠，紅景低頭吃餛飩。
蕭澤琰沒忍住笑，嗆咳了一下：“吃飯不要講笑話。”
“怎麼了？你不要小瞧了做飯的智慧，民以食爲天的。”紅景吸溜了一下：“趕緊吃，一會兒這邊就熱鬧了，咱們得趕緊找個清靜地兒。”
這話說的倒有深意，蕭澤琰看她，吃相……他別開眼往外掃了一圈：“我看那一家不錯，能躲個清靜。”
他又指了不遠處的茶樓。
紅景撇嘴：“你就不能挑個便宜的地方？”
已經不說讓他找不要錢的地方了，紅景幾大口吃完了，趁着他還在想，她直接拍板：“趕緊吃，一會兒去回春堂，那兒是藥鋪，肯定清靜。”
蕭澤琰舀了一勺，卻沒直接吃：“人家都是來看熱鬧的，你倒好，還要清靜。”
紅景拿出八文錢，放桌子上：“要不是你非讓我來，我現在不知道有多清靜呢。店家，錢放這兒了。”
蕭澤琰依舊是吃的不緊不慢，紅景也不催他——一看就是那種上等人家出身的，她雖然以前也挺注意姿態，但現在她是個村姑，注意什麼？怎麼有飽腹欲怎麼來，他看不下眼？不看唄。
蕭澤琰沒少看她，若不是要防着被人看，他的眼神一直就不會離她。
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紅景沒話找話：“你有錢嗎？”
他舀起一勺湯：“你有。”
紅景急了：“我只有那麼一點兒！”
“我吃的不多。”他把碗裡最後一個餛飩舀起來給她：“嗯？”
紅景推回去：“三文錢的陽春麪，一文錢的大饅頭，你要是吃這些，那管夠。”
其他的她不用說，不在考慮範圍內。
“我飽了。”
他湯都沒喝完，放下碗之後優雅的擦嘴。
紅景看着他的手：“你要吃餛飩，我也能管飽。”
他嘴角一勾，伸手拉住她：“走。”
“去哪兒啊？”
……
回春堂裡並沒有因爲過節而人流量小。
紅景之前就說要來這裡，蕭澤琰一直都記着，那副針他更想知道是怎麼回事。
“今天大夫不坐堂，看病的請回……”那個夥計田七在櫃檯後面頭也不擡的說，看到人影沒走，他才擡頭：“我說了大夫不……是你啊，師父不在，你改天再來吧。”
“怎麼說話呢？不知道你師父已經拜我爲師了嗎？”
紅景就沒見過這麼不負責任的藥童，想說他幾句，自己也沒被承認所以沒有立場，只能說的理不直氣不壯。
田七那天是聽到了些話，但這事師父沒說，他當然也不會當真：“小丫頭，你別拿着雞毛當令箭，弄反了可是大不敬，快快叫一聲師哥來聽聽，說不定我一高興，就把師父交代給你的東西，想起來放哪兒了。”
“就你？”紅景白了他一眼，剛要發火，蕭澤琰直接伸手——
抓住田七的領口，一臉森森冷意：“蟾酥，鬼蓋，白馬骨，伴蛇蓮，八仙草，有多少我都要。”
田七嚇的一激靈，幹張嘴沒聲音。
“你嚇他做什麼，這藥鋪裡就他一個夥計。”紅景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鬆手。
蕭澤琰手一鬆，田七直接摔了下去——他嚇的腿軟，剛纔被提着不是他自己的力，現在沒支撐了，在地上半天沒爬起來。
“你快起來，沒摔傷吧？”紅景繞進櫃檯裡去扶他，看他這慘樣，好聞到了異味——
田七被她一碰，急忙起身：“我沒事！沒事！你自己隨意吧，這都是你的！”
說的語無倫次，直接往後院跑。
紅景抿着嘴：“這是連藥也不抓了嗎？”
“快點，找齊了藥我們就回去。”蕭澤琰不想在這兒耽誤時間，他對於藥鋪一向沒有好感。
“你看看這些人，等着看病就不說了，等着抓藥的也沒人了怎麼行？這個田七，回頭我一定和葉大夫說說！”紅景說着話，也沒耽擱手裡的活兒——她自己需要的，確實先抓，但也沒依着蕭澤琰所說有多少要多少，萬一別人也需要幾錢，沒有就不好配了。
蕭澤琰在櫃檯外側看着她沒有拿完，眼神沉了沉：“別讓人知。”
“什麼？”
紅景沒明白這話意思，剛想問，門外一陣吵鬧，有人直接擠進來：“大夫，大夫！快來看看我爹，我爹他……”
聲音頓消，紅景把手裡的藥包起來，擡頭問他：“你爹怎麼了？”
那人目光癡迷，直直的盯着蕭澤琰。
蕭澤琰只是粗布衣衫，頭髮都沒束，冷着臉，怒氣隱爆——紅景急忙擋在他身前，可惜身高差距，她根本擋不住，反而顯得很滑稽。
伸出阻攔的手忽然一緊，已經被蕭澤琰給拉住了，他直接拉着她就往外走：該做的已經做了，這些閒事，不管。
紅景被他拉出來，一回頭看到那個肥肉堆起來的死胖子，綠豆大的眼還盯着蕭澤琰，頓時惱了：“還真有見色起意的，敢這麼看你，我去收拾他！”
說着就要直接衝過去，被他拉緊了：“換個地方。”
要爲他出頭當然是好的，但不能在這人多的地方。
紅景倒是知道路，上次跟着那少年何夕一起來過，她七繞八繞的，想着把那人甩了會更好，卻不料那人真就一直跟着，還跟的很緊。
在一個拐角處，紅景回頭看了一眼，拉着蕭澤琰轉彎。手臂忽然一抽，她想掩飾都來不及——手還拉着手呢。
“真是狗皮膏藥！你躲這邊。”紅景抽回手說了一句，直接把他擋在裡側，伸手就握住了三棱針。
大概是猜到他們躲着，那人快走過來時候就說：“我說，你們跑什麼，月夕會就要開始了，你女扮男裝是躲不掉的，出來和小爺我玩玩……呃！”
紅景順聲而動，直接在他頸側紮了一下，他小眼一翻就躺下了。
“還女扮男裝，活該這麼小的眼！”打昏了都不解氣，紅景伸手在他身上摸了一把。
“你做什麼？”蕭澤琰伸手拉她：“剛拿出你毒發，還是不要再動的好。”
這人這麼髒，她這一伸手，也不帶嫌棄的？
紅景拋了一下這人的錢袋子：“他剛纔說的月夕會，你知道是什麼嗎？這人雖然沒幾個錢，但夠我們去逛逛了，我沒事，走吧。”
雖然是在小巷裡，但依舊能聽到外面的聲音，順着熱鬧的人聲樂器聲戲聲，兩人走到了巷口，外面是大街，人擠人挨人的，沿河設有燈架，成串成串的各種燈，還搭有戲臺，三五十步就有一臺戲。
“這麼熱鬧？”紅景大吃一驚：“我還不知道，這鎮上還這麼多人呢！”
“你不是常來嗎？”蕭澤琰側身，爲她擋出一片空間。
“是常來啊，哎，前面有燈謎，我們去猜燈謎吧！”她眼睛一亮，河邊還有放蓮燈的，男男女女的那麼多，她伸手就拉他，免得走散。
蕭澤琰又被她拉住，動作太自然了，他一點都不想拒絕。
擠到那個小攤前，紅景伸手就指着那個兔子燈：“這個是猜的嗎？”
那店家是個老頭兒，打量了一下紅景，擺了擺手：“這是月宮兔神，宜保良緣，姑娘一個人，可不要亂猜。把機會留給有緣人吧。”
“誰說我是一個人的？”紅景就是看中這個燈了，栩栩如生的，舉起兩隻相握的手：“你看清楚，我可是要一對兒，還有那個仕女燈，是猜的你趕緊出謎面吧。”
老頭兒又說：“這月夕會上在我老嶽頭兒這兒猜燈的，都是成雙成對以後喜結良緣的，姑娘這麼想猜，你且問問這公子，他樂不樂意啊。”
紅景已經沒耐心了：“我說你這老頭兒……”
“店家是想要讓我來猜嗎？出謎面吧。”
蕭澤琰拉下紅景的手，淡然開口。
每個燈下面都是綴着謎面的，未猜之時是反面向外，有人猜就正面向外，猜對了這燈就送下來的，但前提是得交錢，然後才能猜謎，紅景要猜兩個，一個十文。
“好嘞，這兩個燈，是廣寒宮裡嫦娥和玉兔，謎面就是——”那老頭兒說着，亮出謎面，一個是“嫦娥仙子奔廣寒”打一食物，一個是“玉兔精磨杵搗藥”打一人名。
一見有燈翻開了，很多人圍過來看，有點品評這燈，有的品評這謎。
“就一句啊？”
紅景還以爲是一首詩呢，沒想到竟然只是一句。
“一句就夠你猜了，姑娘，你能猜着嗎？”
“怕是十文要打水漂了，店家好精明啊。”
“這兩個謎面不好猜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