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和元繡娘做了一大鍋的殺豬菜,除了來幫忙的人,就是周圍附近的也來吃了,整個院子裡熱熱鬧鬧的。
謝氏也來了,不過她可沒有來幫忙幹活,而是來幫忙吃殺豬菜的,原本她想帶着張俊傑他們一起來的,但是張俊傑和張沁兒最是不對盤,哪裡肯來。
臨走時,謝氏說得帶些回去給連氏他們嚐嚐。
於是楊氏就拿着一個大盆裝了滿滿的殺豬菜遞給謝氏,又說:“那豬肉還沒有分開,你一個人拿着這些菜就累着了,我晚上再把豬肉給送過去
。”
謝氏也不怕楊氏耍滑頭,就說:“你切好些的,另外還要兩個豬蹄,要前腳的!”
豬的前腿肉嫩,前腳肉多,一般豬蹄以前腳爲佳,後腳都是一些皮包骨頭了,對於謝氏這個要求楊氏委婉的說:“一個前腿一個後腿吧,明天樂兒家也是要殺豬的。”
謝氏一想,也是,到時候再從張樂兒家拿一些,於是就沒有癡纏,帶着殺豬菜回家去了。
黃大安和周光勇等幾個幫忙的臨走前,楊氏也各自剁了兩斤肉給他們帶回去。
等院子裡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張沁兒就得開始準備做事,楊氏元繡娘馮氏她們都來打下手,至於張樂兒也是得過來看熱鬧的。
只見張沁兒準備好一個乾淨的盆子,又讓楊氏把昨天做好的豆腐拿出來。
這豆腐昨天就做好了,卻沒有放入模板中,而是用白色的紗布包起來,用繩子吊在半空,下面則放着一個盆子接豆腐水。
足足濾了一個晚上,紗布裡面的豆腐已經乾的差不多了。
先把豆腐到進盆子,然後又把新鮮的豬血倒進去,還有就是切碎的五花肉,除了五花肉可以用,豬脖子上的那塊肉也肥瘦適宜,可以用來剁碎放進來的。
張沁兒洗乾淨手,就開始用手攪拌起來,攪拌的過程中還要撒入適量的食鹽、辣椒粉和八角茴香等香料。
張沁兒力氣小,楊氏就洗了手過來幫忙,看着一盆子被血染紅的豆腐,她顯得有些不適宜,詫異的說:“我都沒見過誰這般做過。”
張沁兒嘿嘿笑着,說:“等做好,娘就知道好不好吃了。”
元繡娘不太能接受這樣血淋淋的感覺,就和馮氏去一旁剁肉末去了,這些肉末是用來做香腸的,可以稍微瘦一些,拿腿子肉做就好。
等攪拌的差不多了,張沁兒就讓福兒拿碗倒一些茶油出來,然後用手抓起一團豆腐,兩隻手左右上下拍打着,把它做成一個手掌大的橢圓形,最後用手蘸了蘸茶油,使豬血圓子的外表光亮,也不易粘手。
這樣一來,一隻豬血圓子就做好了,把它放在準備好的架子上。
寶慶那邊的臘貨一般是煙燻的,不是風乾的,先準備堆一個簡易的土竈,要三面密封的,然後煙燻用料就是鋸末,好在田家就是做木匠活的,加上最近一直在做抽紙盒子,家裡堆了一大堆鋸末,張沁兒打算做豬血圓子的時候,就和田老三說好了,讓他把鋸末給她留着。
又讓田老三給做了一個木架框,內裡卻用鐵絲編織,也不用編織的很細,留兩個手指大的漏洞都行。
因爲是煙燻,如果不小心火燃了起來,鐵絲編織的纔不容易燒壞。
鐵絲上鋪着乾淨柔軟的稻草,把做好的豬血圓子放在稻草上風乾兩天再燒火煙薰
。
張樂兒在一旁看的好玩,也就洗了手,挽起袖子和張沁兒一起做起豬血圓子來,就連福兒小寶也有些心動,不過楊氏怕他們年紀小,弄髒了衣裳,就不准他們做。
幾個人一起幹活,效率就是快很多,不多時準備好的鐵絲架已經放滿了豬血圓子了,多餘的就放在竹篾上。
那那邊元繡娘她們也已經把肉剁碎,拌入食鹽香料然後準備灌香腸了,這會兒還沒有專門灌香腸的機子,人工弄其實挺慢的,並且肉也不容易緊實,需要灌一些肉,就用筷子弄實,這樣速度就慢了許多了。
大概七八寸長就要用棉線隔開,方便風乾,最後做好了,還要用針在腸衣上扎幾個洞,這也是方便風乾,不讓肉悶在裡面的。
整整忙碌了大半天,豬血圓子和香腸就做好了,至於做臘肉的肉則只要切好抹上鹽,過一個晚上再拿出來掛着風乾就行。
時間漸漸晚,楊氏就留馮氏她們在家吃飯,元繡娘做飯的時候,楊氏就帶着準備好的肉送去老宅那邊,除了謝氏提出來的兩隻蹄膀,還有五斤五花肉、五斤腿子肉。
馮氏她們吃過飯就回去休息了,畢竟第二天還得早起準備燒水等雜事。
第二天的時候,楊氏很早就起來了,知道福兒怕豬叫,就讓沁兒福兒等豬殺了之後,再過去。
殺豬時豬的嚎叫聲大半個村子都能夠聽到,福兒在自家也得捂着耳朵不忍聽,等聽不到任何哼唧聲音的時候,福兒才拉着張沁兒的手朝張樂兒家走去。
張沁兒進去的時候,豬已經在開水裡面泡着了,牛大勝正在和黃大安說話,說的就是黃大安今年怕是賺了不少錢,而黃大安則謙虛的笑了,嘴裡說着也沒多少。
周光勇站在一旁顯得有些沉默,想必今年因爲陳氏懷孕,他在家中照顧,沒法子出門幹活,這除了地裡的莊稼和偶爾上山打獵之外並沒有多少餘錢了。
不過他如今在張志廉的軟紙作坊做事,倒也還能每日賺上一些錢。
等豬毛泡軟了,大家也就停止說話,一起幹活了,張樂兒今天顯得特別高興,小寶也一副笑呵呵的模樣,每年殺豬的時候,都是孩子們最高興的時候了。
上午的時候又來了一些和馮氏交好的人家,馮氏早在殺豬前就打好招呼了,讓他們二十九日這天過來吃殺豬菜的。
張沁兒家因爲豬血要用來做豬血圓子,殺豬菜就少了一樣豬血,而張樂兒家多了豬血之後,都能少切一斤肉了。
新鮮的豬血煮熟之後,滑潤可口,吃起來十分的有滋味,張沁兒也端了一碗殺豬菜站在一顆桂花樹下吃着,看着一院子洋溢着笑容的村民們,忽然覺得很有年味兒。
張樂兒家的腸衣給了張沁兒,又不用做豬血圓子之類的,於是張沁兒就和元繡娘回家做香腸去了
。
走在路上的時候,張沁兒忽然說:“元嬸子你怎麼沒叫小花過來吃殺豬菜?”
提起趙小花,元繡娘就想起了那個黑黝黝的趙貴山,神色有些失落,低頭說:“叫了,但不肯過來。”
張沁兒就狐疑了,這村子裡誰家殺豬都得叫上許多人去吃殺豬菜的,基本上一叫一個準,一年也就過年的時候才能夠吃的上的,怎麼趙小花卻不肯來?
張沁兒擡眼瞧了元繡娘一眼,見她略微不太高興,也就沒有再提這個話題了,心裡卻打算去弄清楚緣由。
而等她弄清楚緣由的時候,不由得鬱悶了,原來趙小花也是很喜歡元繡娘,上回元繡娘給趙貴山和趙小花送新衣裳的時候,還親親熱熱的叫嬸子,只不過後來村裡幾個調皮的孩子就對趙小花說元繡娘是想嫁給她爹,做她後孃的。
自古以來,大家就對後孃很牴觸,基本上後孃兩個字就代表了惡毒了,俗話說有了後孃就有了後爹,尤其是後孃生了孩子之後,前面的孩子能有口飽飯吃就不錯了等等。
莫說這個時候,就是張沁兒的前世,很多孩子也對後孃很牴觸的,一般女人也是不願意當人後孃的。
趙小花雖然早熟,但是畢竟也是一個孩子,和趙貴山父女相依生活,其感情肯定要比尋常父女更濃烈許多,若是有了後孃,非但後孃要對付自己,爹也不會再像以前那般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任誰都難免牴觸難過了。
楊氏很快也知道了這件事,不過因爲元繡娘對趙貴山的心意,而她也想元繡娘嫁在村裡,一來有個歸宿,二來也好做伴,於是晚上的時候就親自切了兩斤肉送到趙貴山家中。
趙貴山自然很感激,他正愁這個年怎麼過呢,不過白拿人家的東西,也不好意思的很,楊氏就婉轉的給他透了一些意思,又和趙小花說道了一會,無非就是如果有了娘之後,衣裳有人做,飯也有人做,如何如何好之類的,另外又說了元繡孃的爲人親善和藹,讓趙小花別信村裡那些嚼舌根的。
楊氏走後,趙貴山就和趙小花面面相覷了,趙貴山從楊氏那裡得了話之後,心就一直跳動着,比當初頭回娶親還要激動許多,畢竟元繡娘雖然年紀不小了,但是身上那股氣質可不是尋常村婦能夠有的,再加上長相好、脾氣也好。
在趙貴山的心中,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努力過活,養好女兒,至於再找人,也不過是想找個寡婦湊合過日子之類的,哪裡想到還有這般好事落在自己頭上。
而趙小花此時也糾結了,不知道該怎麼做纔好,一方面她對元繡娘感覺還是很好的,一方面她內心又怕元繡娘真和其他人口中的後孃一樣,不給她飯吃,虐待她之類的。
不過這個問題就得他們父女兩個自己解決了,楊氏也只不過是把話透了,該怎麼做,還得看趙貴山,若是他沒有這個意思,或者沒有做好,那便就算了,再重新找一個也是可以的。
二十九日的時候,楊氏也做了一次豆腐,這次放進模子中壓成形,然後放一夜慮幹水,這一次是用來做炸油豆腐的,另外還得做一些炸丸子之類的
。
三十的時候,楊氏還得趕車去一趟縣城接人,而張志仁他們則還要進行最後一次採購年貨,買些新鮮的菜蔬和點心瓜果等,直到三十日下午,一行人才回來。
張志仁和晗生永安他們回來之後,家裡頓時熱鬧了許多,這纔有了年味兒,永安上竄下跳的,顯得極爲開心。一會兒幫着張志仁他們拿東西,一會兒又跑去和小寶他們玩去了。
元繡娘在廚房做油豆腐炸丸子,這次因爲彼此熟悉了,她也不用老是躲在房間裡,張志仁是正人君子,一般也會刻意避免和元繡娘單獨相處。
元繡娘很關心縣城山賊的事情,就問了問。
張志仁說:“那夥山賊太激靈了,除了捉到兩個人,其他的人彷彿消失了一般,我聽田老大說今年這個年他們怕是過不好了。”
可不是呢,今天都大年三十了,田老大和田老二都在衙門裡辦事,沒空回來團聚過年了。
“既然捉到了兩個,總能問出些什麼吧?”張沁兒關心的問着,看來今年鄭成凱又得出門做事,也不曉得這次會不會又受傷了去。
“具體的我也不曉得,田老大他們忙的很,我也是湊巧碰到,才問了幾句,如今年關的時候出了這樣的事情,知縣大人也惱火的很,本來知縣大人憑藉着優良的政績,明年或許能夠升官,可惜了……”
知縣大人升官不了,那麼鄭伯景也麻煩了,看來這夥山賊得倒黴了,爲了前程也得把這夥山賊給圍剿捉拿了去。
談論了一下縣城中的情況,永安就跑過來指着院子裡的紅黑色的圓子問是什麼東西。
鮮紅的豬血圓子在曬了一天之後,表面就會變成黑紅色,最後被煙燻之後,就徹底成了黑色的了。張沁兒對他說了這樣新鮮食物的做法和吃食,永安就開始好奇期待起來。
下午的時候天色就有些陰沉,烏雲滿布的,北風呼嘯,帶來陣陣寒冷,直到傍晚的時候果然開始下起鵝毛大雪來,白色的雪花飄蕩在空中,將烏黑的天穹點綴光彩。
做好晚飯之後,張志仁就拿着一串準備好的炮竹放在院子裡去放,在三十這日,一般人家吃飯的時候都要放炮竹,然後關着門吃的。
晚飯做的十分的豐盛,有雞有魚有肉的,自家種的菜蔬也是少不了,並且還升了一個鍋子,這鍋子自然就是火鍋了,用鐵或者銅打造而成,裡面空心,爲了方便燒炭火,邊上則是放湯水燙菜用的,大家圍着熱乎乎的鍋子開開心心的吃着菜。
第二日便是大年初一,原本大年初一也有祭祖的風俗,不過因爲整個富足村的人都是逃荒過來的,也就不必了。
大清早起來的時候,就要相互道福拜年,穿上嶄新的衣裳,推開房門之後,一夜雪雨紛紛之後,呈現出來的便是銀裝素裹的世界,枝椏上,屋檐下全部厚重的雪花,就連琉璃窗戶上也有不少冰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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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已經停了,不過天色依然顯得有些陰沉,灰白色的雲沉甸甸的,似乎隨時都會再下雪一般。
張沁兒晗生永安福兒幾個小的先要給父母拜年,楊氏開心的笑着,摸出四個紅包來,依次遞給他們,一面遞紅包,一面說些新年祝福的好話,比如讓晗生永安學業有成,讓沁兒福兒心靈手巧等等。
元繡娘也算得上是長輩,四個小的也給拜了年,元繡娘自然也拿出四個紅包來,雖然不多,卻也不少,算是她一份心意。
吃過早飯之後,就要準備東西一起去老宅那邊拜年了,張樂兒家自然也是一起去的,去之前,兩家人互相拜了年,做長輩的也彼此給了紅包,不過因爲張沁兒家有四個孩子,張樂兒家卻只有三個,所以楊氏給他們的紅包要稍微多一些。
之後兩家人提着滿滿當當的東西一路穿過大半個村子,朝張家老宅那邊走去。
路上許多出門走動的村民們看見了,紛紛說張老頭他們有福,兒女孝順,又能夠賺上不少的銀錢,逢年過節的都拿不少東西過去孝敬。
張樂兒他們自然也穿了新衣裳,還是自己做的,爲此張樂兒很得意,因爲張沁兒直到現在她都沒法自己一個人獨立完成衣裳,穿的都是都得靠楊氏和元繡娘幫忙做的。
“小寶和甜兒的衣裳也是我做的。”張樂兒很得意的說。
楊氏就誇讚着:“樂兒的手這是越來越巧了,這幾件衣裳都做的好,想必一年做繡活就存了不少私房錢吧。”
張樂兒笑嘻嘻的,俏皮的說:“纔不告訴你呢。”
永安就湊熱鬧的問張沁兒:“姐,你什麼時候也能給我做衣裳?只要你做,我就不嫌醜!”
“還沒做呢,你就知道醜了?那還是不給你做了。”張沁兒四兩撥千斤的把事情推了。
楊氏就在一旁笑,說:“你姐她能縫補就不錯了,看來別的地方機靈了,有的地方就不那麼機靈了。”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這也是正常的,就算沁兒不會做衣裳,這也沒有什麼的。”晗生也出言幫腔了,在他眼中沁兒這個妹妹永遠是聰明的,不能因爲不會做衣裳就否定她的聰明。
張樂兒撇撇嘴,不過也隨着大家一起笑着。
不多時就到了張家老宅,似乎大家下意識的都收斂了笑意,大門敞開着,院子裡和院子外都有一些炮竹燃燒的灰燼,就連空氣中仔細一嗅還依稀能夠聞到硝煙味。
門口的對聯已經換了,先前是張貞娘出嫁時貼的一些對聯,寓意夫妻美滿,而新年的對聯則大多寓意家庭和順、身體安康、瑞雪豐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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