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看不出來你繡花都賺了這麼多錢了!”張沁兒聽說張樂兒已經賺了二兩多的私房錢,不禁吃驚。
她這點錢,比起張沁兒賺的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張樂兒依舊得瑟的說:“那是,年前喜慶的繡活最好賣了,賣價也比以往高上一些,我和娘都商量好了,以後就故意存一些喜慶的繡活,等到年前再拿去縣城賣。”
市場的價錢根據供需關係而波動的,年前半喜事的多,繡活緊張,自然賣價就高一些了。
張沁兒點了點頭,很是認同她們的想法,說:“這倒是很不錯,反正不管什麼時候,喜慶些的繡活總有人喜歡
。”
張樂兒忽然又說起張貞娘來:“上次我娘去賣繡活的時候,恰好碰到大伯孃了,這才知道小姑姑她們學了奶奶的繡法之後,每件繡活都賣價很高呢!要是這些錢不是奶奶收着的話,我估摸着小姑姑都已經有十多兩銀子了!”
繡活是按照繡法的好壞來定價的,繡的好了,價錢自然高,原本張貞娘針線就不錯,在跟着連氏學習之後,自然更上一層樓。
“小姑姑不是答應教你嗎?你怎麼沒去學?”張沁兒也感慨張貞娘是個勤奮的孩子,硬是靠繡東西半年就攢了十多兩銀子了,在存一年,也算得上村裡的小富婆了。
“是呢,不過我每次去,大伯孃和奶奶都不準小姑姑教我呢……也沒有說不準,反正就在旁邊看着,小姑姑害怕,自然不敢教我。”張樂兒憤憤的說着,若是她繡法好了,賺的錢就不只是這麼一點點,買個一兩的銀簪也不會這麼猶豫和心疼了。
聽了這個,張沁兒也挺無語的,雖然分家了,好歹張樂兒也是連氏的親孫女啊,怎麼心就偏成這樣了,又要人家出錢奉養,又不讓人家多賺些錢,好像存心不讓別人過的好一樣。
面對連氏的偏心,張沁兒倒是無所謂,她對這些針線不感興趣,對於穿的用的,自己做不好就去花錢買就行。
“這樣吧,我們找個機會,把小姑姑或者蓮兒姐叫出來,讓她們給你指點一下就行,你針線活有了底子,稍微指點下應該也能夠精進不少的。”
張樂兒撇了撇嘴,心想連氏可把張貞娘管的緊呢,哪裡能夠隨意出門,而張貞娘她們的繡活賣的價錢高了之後,連氏更是不讓張貞娘幹活,家裡裡裡外外的雜務都是由謝氏一人幹,弄的謝氏每天都苦大仇深的,看見張樂兒就沒有好臉色。
深夜寧靜,車輪滾動,伴隨着張志仁時不時的輕喝聲,在這樣的氛圍下,終於到了富足村,進了村頭,就看到還有田家的房間亮着光,其他的人家早已經歇息下了。
順着路回到自家中,果然遠遠看到張沁兒和張樂兒的家還亮着燈,楊氏和馮氏顯然是在等人未睡了。
待聽到車輪聲,楊氏就立即迎了出來,嘴裡說着:“怎麼這麼晚纔回來?燈會好看嗎?”
“可好看了,整個縣城都熱鬧的不得了,娘,下次我們弄個更大的車廂回來,以後我們就一家人一起去縣城看燈會。”永安首先就叫嚷起來,談起今天晚上所見的那些東西,神色間帶着一絲興奮。
這次的驢車太小,不能全家人一起去,倒是一個遺憾,張沁兒也覺得楊氏也應該出門見識見識的,便在心裡盤算着什麼時候再入一輛車回來。
楊氏看見兒女玩的高興,自己也是開心的,她摸了摸永安的頭,又看着福兒昏昏欲睡的樣子,趕緊說:“這麼晚肯定累着了,福兒趕緊去洗把臉睡覺吧。”
晗生和永安是男孩子,又是習過武的,這會兒精神還不錯,但是也被楊氏趕着去睡覺去了,等張志仁把自己收拾好了,回到屋子中才和楊氏細細的說起今天在縣城所見的一切
。
楊氏聽說今天大家差一點就回不來了,幸好遇到鄭成凱這才託了關係出門,不禁感慨着:“咱們認識這鄭小少爺之後,倒是沒少讓他幫忙。”
張志仁說了幾句,因爲明天還得早起去縣城做事,他就趕緊睡下了。
過了元宵之後,張志仁和晗生他們自然又要回到縣城中去,今夜趕回來也是爲了送張沁兒他們,順便還要帶些包袱衣服去換洗。
第二日張志仁他們就起了個大早,帶着隨身的東西就去了縣城,隨車一起去的,還有張沁兒,她想了想,決定去鄭成凱家一趟,總覺得他昨天晚上的神態有些怪怪的,讓她覺得心裡不安的很。
將張志仁他們各自送走,張沁兒就徑直朝鄭成凱家走去,雖然她這是第一次上門,但是鄭家在哪裡她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到了鄭家就看到門口掛着兩站紅色的燈籠,門上還貼着嶄新的對聯,大門開着,可以看到院內的情況。
鄭家佔地頗大,在整個臨川縣城也算的是有聲望的人家了,因爲子嗣不豐的緣故,很多地方都種着花木,正經的房屋倒是不多,但是隻要後代多了,隨時都可以推到花木建造房子。
擡腳進了門,張沁兒有些不知道該直接進去,還是該等着人過來,怎麼堂堂鄭伯景大人的宅邸都沒有幾個僕人呢?
正在遲疑間,就看到一個穿着富貴的婦人領着一位大夫模樣的人從花木之中走出,看見張沁兒時,那婦人便是一愣。
張沁兒看着這婦人滿臉的愁色,心中微動,從她的五官和穿着來看,已經猜出正是鄭成凱的孃親林氏了,於是笑着說:“伯母好,我是富足村的張沁兒,來找鄭成凱的。”
林氏一愣,隨即笑着說:“是沁兒啊,我聽成凱提起過你,趕緊進來吧。”一面招呼着張沁兒進來,一面就對那大夫笑着說:“王大夫我就不送了,慢走。”
那王大夫拱手說:“婦人留步。”
目送那王大夫離開,林氏上下打量着張沁兒,神色中有些不解的模樣,相比起鄭伯景那般嚴厲的打量,林氏的打量倒可以讓人接受了,從始至終,張沁兒都維持着含笑的模樣,大方的讓林氏打量着。
林氏微微的點頭,心想看樣子倒是一個好孩子,蠻精靈了,也不小家子氣,自家那小子難得有放在心裡的人,於是笑着說:“你是來看成凱的吧?他這孩子啊,就是不叫人省心,出門一趟不但人瘦了,還帶着一身傷,哎!”
張沁兒一驚,原來鄭成凱受傷了?難怪昨夜見他總覺得奇怪,還以爲是連夜趕路疲倦了呢。
林氏嘮叨了幾句鄭成凱的事情,就帶着張沁兒繞過走廊,到了鄭成凱居住的暖閣之中,家中佔地大,人煙卻稀少,夏日鄭成凱住在荷花塘的水榭之中納涼,冬日這水榭自然不能居住,就挪到暖閣之中去
。
一路上張沁兒見識了不少,看着這鄭家佔地寬廣,頓時覺得自家那個小院子也太小了一些!
繞了一會兒,纔到了暖閣之中,連氏指着暖閣的二樓說:“成凱的房間在二樓,這會兒剛換了藥在休息吧。”
上了二樓,林氏走在前面,推開鄭成凱的房門,卻見他沒有躺在牀上休息,而是在擦拭一把劍,這劍是他新得的,每日都要擦拭一遍纔可。
林氏有些不悅,就說:“你都受傷了還不老實一些,快把劍放下,沁兒姑娘來看你了。”
鄭成凱聽了前半句只覺得是嘮叨,聽了後半句,這才擡起頭朝林氏的身後打量而去,果然看見看着一身淡紫色衣裳的張沁兒正站在那裡,她似乎有些怕冷,衣服裹的厚厚的,像個小糉子。
“不催你,你倒是不來!”鄭成凱把劍放下,扭頭就對張沁兒說着。
張沁兒倒是因爲林氏在場的緣故,有些拘束,鄭成凱掃了她一眼,就已經明白她的心意了,直接對他娘說:“娘,麻煩你去端些茶點來吧,我記得家裡有些府城送過來的特產,也一併帶來讓沁兒嘗一嘗。”
林氏一愣,心想自己只聽說張沁兒這麼一號人物,卻沒有想到自家兒子還真把人家小姑娘放進心底了啊!於是半是抱怨,半是玩笑的說:“我都快成你的傭人了,說話你不聽也就罷了,還總是讓我做這做那的,我這哪裡是生了一個兒子,簡直是生了一個冤家!”
鄭成凱沒有像往日那般到林氏面前撒嬌,而是說:“沁兒是鄉下來的,那些東西肯定沒有吃過,娘你就行行好吧。”
林氏知道這次鄭成凱回來之後,心情似乎有些鬱結,於是也不再多言,對張沁兒笑了笑,就轉身下樓了,張沁兒聽着下樓的腳步聲漸漸的遠去,這才上前一步,坐在一張凳子上,無語的說着:“我看你和你爹像兄弟,怎麼對你娘也這般不客氣?”
鄭成凱聳了聳肩,不在意的說:“他們都習慣啦,都說龍生龍鳳生鳳,我生成這樣,還能不關他們的事?”
張沁兒汗顏,這種家庭關係,在前世不少見,但是在這個時代簡直就是奇葩了!她只見過鄭伯景板着臉辦事的幾面,倒是難以想象鄭伯景像鄭成凱這般胡鬧是什麼景象。
丟開這些雜亂的想法,她說:“說吧,把你不開心的都說出來。”
鄭成凱一愣,看着她打量了好一會,才嘖嘖的說:“你真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啊!連我叫你過來做客的原因這都知道!”
張沁兒得瑟的點了點頭,笑着說:“那是!我猜你這次出門肯定沒有如願,所以才悶悶不樂,想找個人說話麼,有些事情又不方便說出去,昨天看到我之後,就趕緊提醒我過來做客,我想啊,就算昨天咱們沒有碰到,你沒準過幾天也到我們鄉下去了。”
張沁兒所猜不錯,鄭成凱身邊的人最多就是縣城裡的混混,這些人雖然也講義氣,但是背景關係太複雜,有些事情不方便和他們說,但是人呢總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埋在心裡,有時候遇到鬱悶的事情,就迫切的需要找個人傾訴一番
。
思來想去,只有張沁兒的身份最安全,出身農村,又是一個女孩,和他所在的權利中心不沾邊,這樣的人最好傾訴了!
既然自己的心意已經被猜到了,鄭成凱也沒有半分不好意思,因爲他這次受了傷,不方便久站,乾脆自己靠在牀邊,目光凝視着虛空,將自己這趟所遇到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
張沁兒聽的很認真,身份年齡所限,她註定是無法快意的出門見識的,能夠從鄭成凱這裡聽到隻言片語都挺有意思的。
原來這一次鄭成凱跟着老爹鄭伯景帶着一些人出門圍剿私鹽販子,來圍剿的自然不只是他們,還有其他周邊縣城派來的人,還有府城守衛軍軍隊中抽出的人手,在經過細密的查探之後,終於圈定了私鹽販子,制定了行動計劃,趁着私鹽販子打算出手私鹽的時候,大家喬裝成各地方買私鹽的商人,然後趁機出手端了整個私鹽團伙,敢做私鹽這一行的,早已經是把頭掛在褲襠上,個個都是狠戾的角色,這一番打鬥之中,難免有人死亡,也有人受傷,鄭成凱仗着人小,腦子靈活,在沒有開打之前就混進了私鹽團伙之中,因此也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東西。
張沁兒聽完之後,只覺得這有利益的地方,就有黑暗,這是難免的,於是說:“你也放寬心,這些都是難免的,所有的人不可能都是壞人,所有的人也不可能是好人的,不過邪不勝正,自有天收。”
鄭成凱丟她一個白眼,心想她一個不出門的鄉下丫頭知道的還比自己多不成?“別說的你好像懂很多的樣子。”
張沁兒笑了笑,眉峰一挑,無聲的說:“我懂的還真不少!”
“鹽價太貴了,百姓買不起吃不起的話也容易得病,另外其實朝廷抽取的鹽稅倒不多,其實我一直不明白,既然朝廷抽稅這麼低,爲什麼鹽價高的這麼離譜?”
“誰知道呢。”這種事情鄭成凱也曾經疑惑過,不過他沒有得到答案,久而久之就適應現有的規則了。
“在說什麼呢?沁兒,快來吃吃我們家的點心吧。”說話間,林氏已經領着一個年輕的小丫頭過來了,小丫頭手裡拿着一個托盤,裡面放着兩杯茶和兩碟點心,林氏的手裡則拿着一個竹籃編織而成的水果籃,裡面擺着幾樣新鮮的水果。
這個時候沒有良好的儲備環境,冬季能夠吃到新鮮的水果是一件難得的事情。
手裡接過一杯茶,張沁兒握在掌心,溫暖着手,打開蓋子輕輕的抿了一口,只覺得這茶葉才叫茶葉,張志仁買回來的那些粗茶吃起來都有一股澀味。
“這碧螺春真不錯,像是雨前的。”
林氏的眼中就綻放出笑意,說:“是雨前的,不過也算陳茶了,等今年清明之後,在弄些新茶過來。”
鄭成凱倒是詫異的瞪她,說:“你還懂什麼雨前雨後?別裝了,我娘不會笑話你的
。”
張沁兒:“……”
也太不給人面子了吧!張沁兒悶悶的想,不過隨即又驚醒了一下,自己不過是一介村姑,平日裡喝茶都少的很,怎麼還分辨的出雨前雨後?難怪之前林氏的眼中也有詫異之色。
於是她不好意思的看着鄭成凱,帶着幾分威脅的說着:“我猜的不行嗎?”
鄭成凱不屑的白了她一眼,說:“你走的時候我丟你一些茶葉,回去好好的品嚐品嚐,不怕你猜對了,就怕你猜錯了,丟人啊!”
“丟人也不丟你的!要你操心!”張沁兒也回敬他一個白眼。
林氏看着鄭成凱和張沁兒開始吵嘴仗,也不插話,而是含笑帶着小丫頭下樓去了,把樓上的空間留給他們兩個。
見林氏走了,張沁兒隨即放下茶杯,從水果籃中拿起一個蘋果,這蘋果的品相挺不錯的,看着就鮮嫩多汁的樣子,讓人忍不住咬了一口。
隨即又看着其他的橘子和梨子等,只覺得每個都想吃,眼睛朝鄭成凱身上一溜,隨即就說:“既然你要裝大方,不如把這些水果也多給些我。”
“行啊!這一籃子你就拿去吧!”鄭成凱大方的說着,一揮手示意把桌子上的這一籃子水果都給她了,卻遭到張沁兒的白眼相向。
“官商勾結的事情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我看你也不是死讀書的人,怎麼這一次就死腦筋了啊?”一邊嚼着蘋果,一邊又問了起來,她這是想讓鄭成凱把事情都痛痛快快的說出來,省的在憋在心裡,憋出內傷來了。
“這個我自然是知道的,就是暗恨罷了,要是我手腳再快一點,也不是如今的局勢了!”鄭成凱恨恨的說,官商勾結自然正常,可是上面的人操控私鹽販子就有點不太正常了,本來鄭成凱這次去,就打算裝傻把私鹽販子全部給端了,結果手腳慢了一下,上面的人就插手,讓他這種品階低的人無可奈何。
而張沁兒也終於知道私鹽販子是多麼可怕的了,原來私鹽來源不僅僅是從產鹽的地方走私,還包括打劫官鹽!
真是膽大包天啊!
想了想,張沁兒含蓄的問着:“如果要是有人偷了私鹽販子的鹽,會怎麼樣?”
鄭成凱白了她一眼,認爲她問出一個傻叉的問題,直接說:“自然是搶回來啊,不管是殺還是搶,從這羣餓狼手裡奪食,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一席話聽的張沁兒頭冒冷汗,心想自己當初處理那些私鹽很是謹慎,事情又過去這麼久了,肯定會沒事。
“怎麼?難道你偷過私鹽?”看見張沁兒那副怪怪的神情,鄭成凱條件反射的問着,隨即對上張沁兒那欲蓋彌彰的眼神,心中便是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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