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爹孃面面相覷,不敢置信,是不是他們誤會了?人就在眼皮子底下,怎麼可能有和外人偷情的機會啊。
村裡人本分,雖說也有漢子勾搭小寡婦,那都只限於言語上的非禮,沒聽說誰敢動真格的。
婦人偷人,不僅僅是名節受損,萬一被休回孃家,一輩子擡不起頭。
以前聽說有男人在外頭做工,婦人和鄰居廝混的,一點風吹草動,就能傳得周圍幾個村都知曉。
他們就住在村裡,沒聽到任何閒言碎語。
按理說,有外人進村,村裡人不會不知情,就算不明面說,也得給家人婉轉提醒。
“毛頭,你告訴奶,真沒撒謊?說實話,奶給你買最愛吃的糖葫蘆,花生酥,外加一斤江米條。”
五福娘從牀上坐起身,用手摸着胸口,心臟都不會跳了,她屏氣凝神,等待答案。
“奶,你幹啥不相信我啊,你就算再給我十個銅板,我也不會撒謊。”
夫人說,做人要清白,才能挺直腰桿,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他不是很明白,卻知道撒謊的娃子容易被狼吃掉。
李海棠還不曉得,自己對毛頭影響那麼大,她是不會哄孩子,想到狼來了的童話故事,就給毛頭講了。
“我娘和林大叔鑽了玉米地,這事我還能騙人?”
毛頭被懷疑,一臉不耐煩,不就是到玉米地捉蟲子去了,孃親就是太懶,突然幹活了,家裡人都不相信。
又是一個狼來了的故事。
毛頭覺得夫人說得很有道理,他還想聽故事。
“那你有沒有和外人說起過?”
五福爹顫顫巍巍地,這娃子說出去,自家淪爲全村的笑柄,奈何自己不知道,那才更可悲。
“娘不讓我說,做好事不留名。”
毛頭打了個呵欠,真想回到軟軟的牀榻睡一覺,他想給夫人做兒子。
“你……”
一句話,把一屋子人的話都堵在喉嚨裡,五福大哥都不哭了,定定地看着自己兒子。
事情發生了,偷人的事沒跑,不然不能三番兩頭鑽玉米地。
以前就覺得那婆娘貪慕虛榮,愛佔便宜,誰料能做出這麼出格的事,當真當他家人都好欺負?
他上門討債,那婆娘的幾個哥哥還覺得一切都是他的錯,妹子跟着他,瞎了狗眼。
到底瞎了狗眼的人是誰?
他承認,自己是好吃懶做,爲人差勁,至少對媳婦是好的,言聽計從,甚至忤逆爹孃,到最後,沒落得一點好,反倒被扣了一頂大帽子!
抓蟲子,真行啊!他也想找個身材凹凸的美人去玉米地抓蟲子,也想做好事不留名!
五福大哥氣得七竅生煙,胸前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他要是忍,就不算是個爺們!
“毛頭,我要休了你娘!”
他正式地對兒子道,“以後,那淫婦就不是你娘了!”
“那也行,我要夫人做我孃親。”
毛頭點點頭,答應得很痛快,這下,五福大哥又憂傷了。
兒子是看對方有錢,萬一來個有錢的老爺,讓毛頭認爹,這小娃保不準就去認賊作父。
“你娘平日不是教育你,只能對娘最好嗎?”
五福大哥忍了忍,最後還沒忍住,問出口,他想知道這娃子咋想,還有沒有教育的餘地。
如果沒有,那也好辦,他努力做活賺錢,再娶妻生子。
五福在旁邊聽,見越說越不像樣,一臉黑線。
“可是我娘也說,要有眼力,有好吃好喝的不要,非得過窮苦日子?”
夫人家住在城裡,院子很大,吃食都是他從來沒見過的,牀鋪鬆軟,毛頭很喜歡。
尤其是,夫人在油燈下縫補衣衫,還耐心地給他講故事,毛頭想,就算是在村裡,沒有好吃的,他也會選擇夫人做孃親。
五福摸了摸毛頭的小臉蛋,覺得自己是錯怪侄子了。
大嫂生子五年,從未關心過毛頭,他的衣服和鞋子,全是娘做的。
大嫂眼裡只有自己,每日起來開始裝扮,她一個村裡的婦人,關注的是香粉香不香,胭脂紅不紅,衣裙有沒有破舊。
家裡爲啥窮?銀錢都被她買這個買那個了。
“兒子啊,咱們告官,這樣做好嗎?村裡,可不不興這個。”
五福的娘善良軟弱,到現在都不願意相信,兒媳是這種人。
她想辦法爲對方推脫,發現找不到任何藉口,就這樣,還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息事寧人。
家醜鬧到公堂上,可瞞不住村裡人。
“不然那銀子更要不回來。”
他上那婆娘孃家找茬,那婆娘肯定各種污衊,孃家人不明真相,定然以爲是他不對。
退一步說,萬一知道,也會想辦法遮掩。
家裡不能人財兩空,人可以不要,以後絕不對不能讓她進家門,銀子是五福的賣身錢,家裡早晚有一天攢夠了錢,還要留給五福。
以後妹子嫁人,就當壓箱底。
“娘啊,不說我頭上那頂綠帽子,銀子是五福賣了後半生才換來的,就給那婆娘?”
不幸中的萬幸,五福的主家都是好人,不然……他這個當大哥的,第一次感覺自己失敗,一步錯,步步錯,差點就萬劫不復。
五福大哥說服了爹孃,二老一想,的確如此,他們捫心自問,沒有虧欠的地方,必須得討回公道。
毛頭被留在醫館,五福不放心,跟着大哥一起去衙門。
夫人提起過知府大人,除了在女色上拎不清,其他沒毛病,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
他們得找街邊擺攤的識字的人寫一張狀紙,遞上去。
二人一前一後的走着,正好碰到從城北大營出來的蕭陵川。
已經午時,他估摸家裡的客人都走了,回家的路上,他買了娘子最喜歡吃的罈子肉。
李海棠孕期口味一直變,一種吃食迷戀兩三日,又被拋到腦後去。
“主家。”
五福看到人,硬着頭皮打招呼,她真不明白,夫人嬌柔,怎麼嫁了如此強壯的莽漢,只要在他面前一站,五福都止不住的緊張。她用眼角的餘光看一眼她大哥,頓時樂了,大哥還不如她,腿都哆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