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天邊沒有一顆星星,蕭陵川從牢房出來,聽衙役說,百花娘孃的決選結果出來了。
不是知府千金夏吉祥,而是黎城第一美人劉仙兒。
他對百花節並不關注,自家娘子有興趣,他必然要相陪,百花娘娘祈福,寓意好,夫妻倆湊個熱鬧,同樣能得到祝福。
知府後宅,夏吉祥的馬車停在門口,此刻街道上人逐漸散去,下人卻說,蘭姨娘帶人沒回來。
“你是說,我娘子他們還未歸?”
蕭陵川擡頭看天色,眉頭緊鎖。
自家娘子沒有晚歸的習慣,莫不是被張如意帶着去逛街了?
“蘭姨娘和表姐不知所蹤,派去的車伕,被人用磚頭敲了腦袋,暈死在馬棚。”
夏吉祥差點哭出來,她剛剛纔得到消息,她爹派了人手,全城尋人。 車伕還未醒來,現下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百香居的馬棚早已經用來堆柴禾,是小夥計取東西,發現有人,這才報官的。”
夏吉祥心急如焚,就讓人把馬車停在後宅門口,她在外等着消息。
“馬借來一用。”
還不等她說完,蕭陵川提着車伕的衣領,扔到地上,自己解了繮繩,一個縱躍,坐到馬背上,策馬揚鞭,快速消失在大街上。
“小姐,這……這也太快了吧?”
馬車的馬匹被牽走,只留下一個車廂在門口處,底下四個軲轆,像個移動的木屋。
夫妻才分開幾個時辰而已,就出來岔子,蕭陵川難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馬匹在街上風馳電掣,沿途遇見不少找人的捕快,而他估算距離,選擇最近的郊外。
百花娘娘決選剛結束,百姓們還未散去,街上車多人多,劫匪爲順暢,只有一條路可走,而那條路……
那條路通往黎城的一處斷崖,下面是洶涌的大海,若是……他不敢想,只能拼命地甩動馬鞭。
與此同時,如料想那般,張如意二人下了馬車,許老大正在得意地笑。
識時務者爲俊傑,既然反抗不了,就乖乖地認命,還能少了皮肉之苦。
“你想多了。”
李海棠喝一口茶水,佩服自己心大,她掏出簪子,身體前傾,在許老大要上馬車的剎那,把金簪扎入馬的屁股裡。
“嘶!”
馬受到驚嚇,前蹄擡起,直接把許老大甩出去,順便踢倒了兩個小嘍囉。
“回見!”
李海棠在馬車內擺擺手,緊接着,馬開始狂奔,如影子一般,瞬間消失無蹤。
幾個嘍囉在身後猛追,可兩條腿哪有四條腿跑得快,追出幾百米之後,幾人放棄了。
“這娘們願意自絕,咱們還省了點砒霜。”
小嘍囉躺在草地上,滾了一圈兒,他們一點不擔心,不遠處就是斷崖,車馬掉下去,必死無疑。
馬車內,李海棠哼着小曲,迷路不怕,早晚能回去,甩開人就好了。
可惜,她猜中開頭,並沒有猜中結尾。
前方,是一處大的石臺,底下漆黑一片,似是深不見底。
懸崖峭壁!
李海棠摔了茶杯,用碎瓷片擱着繮繩,奈何,連接車馬的繮繩太過結實,根本就割不斷。
距離懸崖越來越近,此刻她跳車,也會跟隨慣性,被甩出去,要麼,就是慘死在發瘋的馬蹄子底下。
千鈞一髮, 李海棠幾乎絕望了,又在生死的瞬間掙扎,這種感覺相當不好,她想到很多,自家野人夫君,從相識,到在一起,感情深厚,自己最大的願望沒實現,還未給他生兒育女,她不能死。
“娘子,跳出來!別怕,我接着你!”
不遠處,一匹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接近,馬的速度到了極限,卻無法和瘋馬相比,蕭陵川爲提速,不得已在馬屁股上紮了一刀,他的馬同樣受驚了。
斷崖就在十幾米遠,眨眼間就到,他估算用最快速度,還差一點點,而他現在,不能承受丁點的誤差。
差之毫釐,失之千里。
蕭陵川力氣再大,也無法撼動驚馬和飛馳中的馬車,他不敢自負。
“夫君,你終於來了!”
李海棠只覺得,黑暗中有一道光,穿過重重迷霧,正向她而來。
那道光芒,散發着熱量,是她全部溫暖的所在。
幾乎沒有遲疑的,李海棠打開車窗,整個人飛了出去。
在空中飛,四周不着邊際,耳邊只有風聲。李海棠顫抖着,不敢睜眼。
就在下一秒,她嗅到清新的薄荷香,進入到硬挺的胸膛。蕭陵川抱着她,在地上翻滾幾圈兒減速。
“夫君。”
李海棠眼睛溼潤,哽咽地喊了一聲,然後是長久的沉默。
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嚇壞了吧?”
蕭陵川摟緊了她,輕輕地拍打她的後背,“以後不準離開我的視線,就不會有危險。”
“就算有,也有我替你分擔。”
後半句,他沒說出口。
“我是不是太沒用了?”
李海棠流淚,眼睛就和水洗過一般清明,她在他懷中,擡起頭,凝視他的面頰。
她貪生怕死,有那麼一刻,想到再也不能見到野人夫君,李海棠絕望到不能呼吸。
那種感覺,比死還可怕。
“娘子,別人起了歹心,不是你的錯。”
蕭陵川撫摸着自家娘子細軟的長髮,世間的黑見識太多,所以他冷心冷情,只有她的心底,纔是一片淨土。
他不忍心讓她看到世俗的污穢,人心的醜陋,可他無能爲力。因爲這個世間,即便是登上至高無上的位置,依然無法操控人心。
“把這個戴上。”
蕭陵川從懷裡掏出一個荷包狀的東西,打開以後,是一個鏤空的手鐲。
“手鐲上有機關,裡面裝着指甲大小的短針,上面淬毒了。”
裡面光是短針,有一百多根,關鍵時刻,用來保命。
就像今日這般危急關頭,發射暗器,至少不用冒風險,出此下策。
“哪來的?”
李海棠如獲至寶,這個東西,比她的蒙汗藥有用多了。
“季秋那。”
蕭陵川找季秋喝酒,看到手鐲,當即搶奪過來。有好東西,他就想送給自家娘子。手鐲不是白得的,他答應季秋,幫忙找藍衣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