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哪怕他的母親只是我們北戎族一個平民女子,寡人早就將這北戎的江山交到他的手上了,還能到現在還下不了那個決心嗎?”老皇帝激動起來,臉色蒼白的老臉上到是有了幾分紅潤之色。
見他如此,林福音不免十分不平,雙眸暗含激動之色,“就因爲他的孃親是樓宵部的人,您就如此忌諱嗎?想想上古時代,這王位都是推舉制的,陛下不也是想將北戎江山傳給最有能力、品格高尚的子嗣,讓這個子嗣再傳給最有能力、品格高尚子嗣,以保持北戎的江山萬年強盛嗎?”
古人對血脈的執念她無能爲力,老皇帝心裡介意皇甫瑾並非是精純的北戎族血脈她也能理解。
但她自認爲一個皇帝考慮未來的繼承人的時,不是應該爲江山選擇最有能力最有德行的那個人纔對。
“你們……寡人知道你們大魏人在子嗣血脈上只講究嫡庶分明,不講究母族血脈如何,但那是你們大魏老天眷顧,讓你們大魏的種族少,一入你們大魏,那些人都自認爲是大魏人了……這很好啊,寡人也豔羨不已……”老皇帝羨慕的看着林福音,接着道:“可是我北戎呢?部族衆多,很多部族都是寡人以及寡人的先祖打了上千年纔打下來的,他們的心裡可是一直想着脫離我北戎……咳咳!寡人能不擔心子嗣的血脈嗎?”
“但是,您一棒子打死,處處戒備防備皇甫瑾,這就太過了!”林福音見外面的人都還忍着沒有闖進來,也不免和老皇帝多說了幾句真心話,她道:“您想想,若是皇甫瑾或者樓宵部有異心,他們早就有能力造反了!皇甫瑾也不用等到今日這麼被動,不惜以身犯險明知道這回勤王危險巨大,還是帶兵過來了!”
老皇帝眼神閃了閃,冷哼一聲,“他……帶兵勤王?誰知道他是不是有其他的心思?”
林福音冷笑,眉眼一厲,“您自然可以懷疑他的用心,但您只是病了,不是老糊塗了!您也知道,皇甫瑾這次帶兵進皇城來和上次不同的,這次他面對的是所有不安好心的勢力,也許遠遠不止這十幾撥人馬!若有別的心思,他大可以帶着他的兵就守在他的封地裡,等您殯天了,你那些皇子和兄弟們打了個昏天黑地你死我殘後,他再來個漁翁得利!”
老皇帝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但是他心裡還是過不去那個坎。
“寡人……寡人用盡了一生的氣力想的不過是讓樓宵部心甘情願的臣服於寡人!哪怕當年用了寡人的皇后之位也在所不惜,可你知道嗎?那樓宵部桀驁不馴的很,也剛強的很,前些年是看在皇后的面上,這些年又是看在小五的面上……纔對寡人表面臣服的!”老皇帝長出一口氣,“寡人不甘心吶!”
這個心理,林福音作爲一個沒有大志向的女人自然是不懂的,但是看着老皇帝眼珠子凸起,額角青筋暴露的可怖模樣,她也能看出,恐怕這樓宵部是老皇帝心裡最大的一個忌諱了。
“所以……你該知道了吧?寡人怎麼甘心將這皇位傳給擁有一半樓宵部血脈的孩子?這不恰恰證明寡人最終還是收服不了……樓宵部嗎?”老皇帝眼含憤怒,顯然是想到了錐心之事。
“您不能這麼想!皇甫瑾身上也有您的一半血脈,他們樓宵部當初將最美麗的女兒嫁給陛下您,本身就是代表了對您的認可……也可以是您說的臣服,您要是一味的鑽牛角尖那就沒意思了。”林福音見他憤怒的快要失去理智了,忙柔和了聲音,側耳聽到外面有人開始蠢蠢欲動了,忙道:“本宮這邊也拖不了太多的時間,若是陛下信得過本宮,那就趕緊下定決心……興許您還能爲北戎做個最正確的選擇,將來在史書上還能記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老皇帝沉沉的看了她一眼。
突然冷笑起來,“寡人連親生子都信不過,還能信你一個大魏的外人麼?”
林福音眉心一蹙,“如今,您信也好,不信也好,您只有這麼多時間了,機會稍縱即逝,您考慮好!”
“寡人的傳位昭書已經寫好了,就只差有人將它安全的帶出宮去!”老皇帝似乎是迴光返照一般,突然來了幾分精神,一副老奸巨猾模樣的看着林福音,“若是你真想幫小五的話,那代替大魏和寡人做個交易如何?”
林福音心裡冷笑,面上不顯,“陛下想要和本宮做什麼交易?”
“若是想要帶出寡人的傳位昭書,你必須捨棄大魏的天貴大長公主之位入我北戎,並保證不得爲了大魏做任何對北戎不利的事情!”老皇帝一雙老眼裡盡是算計的神色。
“陛下,您莫不是說笑了?這北戎的傳位昭書若是帶不出的話,受損失的是你們北戎,又不是本宮更不是大魏,本宮爲何要接受您這個無禮的交易?”林福音挑了挑眉。
她很想問問那傳位昭書傳的到底是誰,但是她也知道老皇帝肯定不喜她問這個問題,畢竟這是人家北戎的內政。
老皇帝卻笑了,“既然寡人敢用這個和丫頭你做交易,那自然有寡人的道理!”
“本宮不接受!”林福音冷笑,“本宮寧願想別的辦法去幫皇甫瑾,也不願意用出賣自己的方式幫他!話不投機半句多,陛下告辭!”
林福音站起身,一拱手,就要離開。
開玩笑,她本來打定主意來皇宮威脅老皇帝的,還能最後還反被他算計?
老皇帝沒想到林福音如此強硬,也如此不好糊弄,當下就沉默了。
“丫頭站住!”老皇帝在林福音腳步移了四步的時候終於開口喊住了林福音。
林福音頓住腳步,回頭看着他,“陛下還有什麼吩咐?”
“罷了,傳位昭書寡人在寡人的枕頭底下,你拿去幫寡人送到寡人的梨嫵公主手裡吧。”老皇帝神色頹然的朝她招了招手。
竟然將傳位昭書放在了他的枕頭底下……林福音不知道是佩服這老皇帝的膽大,還是佩服他的老謀深算。
其實就是放在衆目睽睽之下了,只是沒有人想到他竟然一早擬好了傳位昭書還藏在了枕頭底下,這誰能想到啊。
“得罪了!”林福音走了回去,對老皇帝再一拱手,就在她準備伸手去他枕下摸索的時候,老皇帝又開口了,“龍牀裡側,兩層夾板之間的位置有一個小孔,你拿着這個鑰匙擰一下就得了。”
林福音一愣,隨即伸手了接老皇帝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的一把精緻的寒光四溢不知道用什麼材質打造的小鑰匙。
想想也是,老皇帝如果真的隨便將傳位昭書隨便放在枕頭底下,應該早就被換龍牀上牀單的太監宮女們發現了吧。
見林福音去了裡側開鎖,老皇帝看了一眼一直低頭跪在地上沒說一句話的木御醫一眼,“你過來,將寡人扶起來!”
木御醫忙站起來低着頭走到了龍牀邊,伸手將老皇帝扶了起來。
“寡人知道你是小五的人,一早就知道了。”老皇帝沒頭沒腦這一句,讓木御醫身子一抖,忙道:“陛下恕罪!下臣並無異心!”
“知道了。”老皇帝並沒有爲難他,說了這麼一句就不再說了。
林福音轉動了一下小鑰匙,就聽到咔嚓一身輕響。
“寡人枕頭下有一個暗格,你掀開最底下的那層棉絮就能看到。”老皇帝指點着林福音。
林福音點點頭,見木御醫已經扶着老皇帝坐了起來,她就將老皇帝的龍牀上的棉絮掀開了一半,果然看到枕頭位置的下面有一個凹進去的暗格,裡面放了一卷明黃的聖旨。
她伸手將那捲聖旨小心的取了出來,並揣進了懷裡。
聖旨拿出來後,她就又聽到咔嚓一聲,再瞪眼去看,那個暗格的位置已經平了,根本看不出來有一絲異樣。
林福音心裡大讚這暗格做的巧妙。
“寡人信你,是因爲寡人在你的眼裡看不到任何對權利的慾望。”老皇帝靠在木御醫身上,似乎是長吁了一口氣,老眼裡也有了一絲希望的光亮。
“寡人常常想,這大魏如今落到了你這個丫頭的手裡,還不定是怎麼一個亂法呢,沒想到啊……幾個月!就區區幾個月的時間,你這丫頭竟然能將大魏那麼混亂的朝政給擺平了!寡人不得不服啊!”老皇帝似乎十分嫉妒,看着林福音道:“你們大魏人就是聰明能幹啊,哪怕女人也不例外!但你這個丫頭可惜了,可惜了啊!否則……”
“不可惜!您的眼睛很毒辣,我本就對權勢沒有慾望,不過是大魏那個情形,我不得不站出來!還有您說的也對,大魏人聰明能幹的多,大魏的朝政幾個月平穩下來也光是我的功勞,就如我現在來了北戎,我大魏依然不會亂,就是因爲我們大魏有能臣干將!”林福音鐵言錚錚,老皇帝眼裡卻盡是可惜之意。
“罷了,寡人臨了臨了,身邊卻只有你這麼個丫頭守着,也是寡人這一身殺戮太多,無子送終的報應罷了。”老皇帝苦笑着,眼光有些渙散了,“丫頭……你須記得,寡人再忌諱小五,他終究是寡人的嫡子!曾經寡人也以他爲榮!還有,這傳位昭書必須交到梨嫵手裡,切記切記!”
林福音鄭重點頭,“您放心!”
“寡人不行了,你們趕緊逃罷了……”
“不,我要爲您送終,您安心去吧!曾經您也讓大魏有了幾十年的安寧,我也在您面前保證,只要有我林福音,大魏和北戎就不會開戰!”林福音許下了諾言。
老皇帝終於舒心的笑了。
隨即身子一軟。
木御醫大喝一聲:“陛下!”
隨即十幾人幾乎擠破頭的想要破門而入。
“姑娘快走!”木御醫一推林福音。
“你也走!”林福音伸手去拉他。
“姑娘不必爲奴才擔心,奴才也是不久於人世的人了,正盼着這一日呢……”
林福音一愣。
“姑娘要好好的逃出去,主子爺就交給您了……”
林福音回頭看他一眼,目光堅定的點點頭,隨即跑動起來。
“別急了!不要讓那個醫童跑了!”有人氣的大喝。
但林福音此時已經往安頓太醫的偏院跑去,一邊跑一邊將身上的衣衫脫下,露出了漆黑的隱形衣。
林蘭一直跟在林福音的身邊保護,林荷和林菊此刻也朝着這邊匯合了,主僕四人穿着隱形衣避開前來捉拿林福音的人,往宮門外遁去。
“木御醫!陛下沒殯天前到底說了什麼?”
林福音跑了,那些人將木御醫控制起來了。
木御醫冷冷的瞧着那些滿面兇光的各方頭目,不由得冷笑連連,“是你們的主子氣死了陛下!陛下臨走前只有一句話,那就是絕對不會讓那些不肖子和亂臣賊子們稱心如意的!”
這個時候皇甫翎等人已經接到了消息,老皇帝殯天了,哪怕是半夜,他們一個個都急不可耐的往宮裡跑。
等他們得知老皇帝死之前就木御醫和木御醫的一個小醫童在老皇帝身側,一個個的開始吹鼻子瞪眼睛的想要控制木御醫。
木御醫冷眼看着這些人,突然伸手塞了一枚不知什麼做的丸藥到嘴裡,隨即雙眼一瞪,口吐黑血。
“不好!他服毒自盡了……”皇甫霆厲喝一聲,但已經晚了。
木御醫顫抖了幾下幾氣絕身亡了。
“陛下殯天的時候就只有這個老御醫在跟前嗎?”皇甫翎氣急敗壞的問。
有人戰戰兢兢的回道:“還有……還有一個小醫童,但……但他跑了!”
“師父留下來自盡了,徒弟倒是跑了!”皇甫霆冷笑,“一定有問題!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將那個醫童給本王找出來!”
“對!傳令下去,加一倍人手去搜尋那個小醫童,本王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皇甫翎也氣急敗壞的喝道。
接着皇甫翎又不甘心的質問,“你們這些人就沒聽到陛下殯天前和這老御醫以及那個醫童說了些什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