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心裡都明白,林福音心裡還是爲了她孃親的事情不忿呢。
特別是當今聖上,想到林福音心裡不忿,他臉上也是沒光的。
當年的事情他卻是因爲恨嘉樂覬覦他的位子,心生怨恨。
所以沒有爲她說一句話。
“丫頭,你心裡可還是恨寡人?”當今聖上眼眸微眯,一絲冷意在他眼眸裡宣泄開來。
對於嘉樂的子嗣,本能的他心裡就有了一些厭惡,但作爲帝皇,他自然不會表現的那麼明顯。
帝皇寬仁,他一向如此。
林福音聽到這麼一個問話,心裡冷笑連連。
果然,這大魏病弱的皇帝可不是他表面上那樣仁慈寬厚。
即便他刻意隱藏,林福音依然聽出他語氣裡暗藏的機鋒。
“陛下,福音並不恨陛下。”林福音答道,但話鋒一轉,她又回道:“可福音也不覺得當年我孃親就做錯了。”
當今聖上聞言眉峰一凝,語氣雖然依然溫和,但臉上也着實有些不喜了。
“福音住口!這話是你能說的嗎?”若水長公主沒防備林福音竟然明知道她母親當年想要搶當今聖上的皇位,還這樣說話,又急又氣。
當今聖上卻朝她擺了擺手,“長姐,你不用擔心,寡人是長輩,怎麼會和一個小丫頭計較?何況她還是嘉樂的孩子,這也算是咱們楚家的後人了。”
這話說的倒是仁厚寬容,若水長公主聞言也鬆了口氣,對着當今聖上福了福。
當今聖上卻看着林福音,“福音丫頭,你說你不覺得你娘當年也做錯了,你這話可有什麼出去?”
林福音神色淡淡,沒有一點害怕或者擔心的神色。
當然,若是她沒有一點依仗,那自然是做不到現在這樣冷靜和淡定的。
怕是因爲擔心小命怕都怕死了。
可誰叫若水長公主這麼在乎她,說她是什麼“鳳凰涅槃”的命格呢?
既然是被若水長公主看重,相信就算她說話再過分,若水長公主也會保她的。
何況,她還沒說啥過分的話。
所以,她淡淡的擡眸,看着當今聖上那蒼白瘦弱的面容,十分平靜的回答:“回陛下,福音以爲這天下間不分男女,也不分富貴貧窮,有才者居上位,爲百姓謀福利這是好事。我孃親她才智過人,又是被先皇用心培養了十幾年,心存高志這是自然的,何況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並不是好士兵,陛下以爲如何?”
林福音沒覺得她娘想要高位是錯的,所以她引用了一位歷史名人的名言。
縱觀這個時空的歷史,在以前的朝代也不是沒有出過女皇帝的。
再說,林福音覺得她孃親和父親也並沒有做什麼太過分的事情,當年至少沒有因爲她的事情造成血流成河。
現在她孃親已經去了,人死事消,要是當今聖上還因爲孃親當年的事情不依不饒,那格局也太小了。
不光是當今聖上,就是若水長公主也被林福音的一番話說得瞪大的眼睛。
她沒想到林福音會說這樣的話,雖然那番話她也是很認同,但就是她也沒有那個膽子會說那樣的話來。
特別還是當着當今聖上的面前。
若水長公主都替林福音捏了一把汗。
覺得這個小丫頭真是膽大包天了。
當今聖上雖然病弱,但總歸還是大魏的天子!
是天子就沒有一個沒有脾氣,沒有傲氣的。
“林福音!給你一口氣你還真的喘上了?在陛下面前,你少給我說起你那套歪理!”若水長公主眼見的當今聖上那黑沉的眼眸裡怒氣翻涌,立刻搶先開口訓斥林福音。
林福音到底也不想刺激一個長期病弱之人。
聞言就對當今聖上福了一禮,正色道:“陛下見諒,但福音所言只是說明我孃親當初做了什麼也是平常,也是不是說福音就贊成她的做法。”
當今聖上聽了這話,臉色纔好看了一些。
但對於林福音的話雖然找不到反駁的點,心裡卻還是十分膈應。
但有句話,他亦很贊成。
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林福音眼尾的餘光觀察到當今聖上的臉色,見他到底還是沒有發怒,心裡也微微定了一些。
“陛下,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我孃親就算做的再錯,但她人也早已經去了,所謂人死如燈滅。福音懇求陛下和殿下原諒當年我孃親和父親犯下的過錯。”
見若水長公主和當今聖上都沒有應聲,林福音微微蹙了一下眉。
接着道:“不管怎麼說,總是血濃於水的親情,還望陛下和殿下三思。”
當今聖上擡眸定定的看着垂眉順眼站在一邊的少女,覺得她的身上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淡定和從容。
這是年少的嘉樂不曾有的。
年少的嘉樂被當成長公主培養,她聰明,她機智,她敏而好學,她善於結交各路人才,但年的嘉樂鮮衣怒馬,讓長年躺於病榻的他十分豔羨。
那個時候他慶幸她不是男子,只是位公主。
父皇也說過,長公主會傾盡全力輔佐他管理大魏萬里江山,拼死護衛大魏千年社稷的。
那時候的嘉樂也一副長姐典範,對他的關愛和傾注的親情,他到現在依然銘記在心。
可誰知,嘉樂在暗中做了那麼多過分是事呢?
“福音丫頭,你替你父母親說話,寡人不怪你,也不會治你的罪,但是你覺得你母親當年那樣做,又在乎骨肉親情了嗎?”當今聖上抿着脣,陰沉的看着林福音。
林福音卻很是自信的點點頭,“陛下,福音覺得我孃親就是在乎了骨肉親情,所以陛下您才能坐擁大魏江山到現在,不是嗎?”
林福音的話其實在某一方面是傷害了當今聖上的自尊的,但她敢說。
不但敢對當今聖上這樣說,她轉頭看着若水長公主,聲音平靜的道:“還有殿下,您也告訴過福音,我孃親那時已經十分厲害,也許那個時候她已經知道了您還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但她依然沒有要了您的命,倒是您間接的要了她的命。”
若水長公主聞言呆了呆。
她沒辦法否定林福音的話。
因爲,當時嘉樂逃跑之前,確實瘋狂大笑,她那時候極致猖狂,大吼:悔不該當婦人之仁……
“悔不該”這三個字,至少能說明當初嘉樂動過某些心思,但到底還是沒下手。
若是當初她心狠真的下手了呢?
也不必對她若水下手,就是對當今聖上下手了,也許大魏就不是今日這般模樣了。
也不怪若水長公主感嘆。
實則是,當年被先帝付出那麼大的心血教養長大的嘉樂,當年十幾歲就能看清楚寧王野心的嘉樂,當初她威逼寧王和她聯手,何嘗不是智慧心機?
只是可惜,當年的嘉樂少在人世歷練,到底不是老謀深算的寧王對手,被反噬了而已。
若水長公主心裡其實很清楚,當初若是嘉樂狠心除掉了當今聖上,就算她被寧王反噬,說不定嘉樂就贏了……
同時,當今聖上心裡也很清楚,在歷史的長河裡,英明睿智的女皇帝也是出現了數位的。
以嘉樂的才智心機,未必不能登上大位。
想想當今的長公主若水就知道了,先皇教導若水的時間可不及嘉樂的一半。
曾經先皇對當今聖上說過,嘉樂是鬼才!
“你孃親的死,並非我所願……”若水長公主最後斂了斂脣角,算是認可了林福音的話。
就是當今聖上見若水長公主如此說,只攥緊了拳頭,並沒出聲了。
林福音脣角微勾,“現在說這些其實也沒什麼意義了,我娘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但是你們放心,我林福音不像我娘是正統的皇室公主,我對大魏只有盼着他好的。”
這也算是投名狀了,她並沒有別的心思。
就算是孃親的死,她現在知道了當年的緣由,也不會將這筆賬算在若水長公主和當今聖上頭上。
聞言,也不知是爲何,當今聖上心裡狠狠鬆了口氣。
若水長公主亦是如此。
林福音告退後,若水長公主在當今聖上的示意下留了下來。
他靠在金色龍椅上,眯着眼看着鬆口氣的若水長公主。
“長姐,都多少年了,在金鑾大殿看你和那些朝臣交手也沒見你像今日這麼緊張。”
若水長公主搖頭苦笑,“我也是怕陛下和那丫頭生氣,那丫頭說話實在是不好聽。”
當今聖上眼裡閃過一絲殺氣,但轉眼就消失不見,反而笑道:“長姐,寡人在你心中何時變成了和晚輩斤斤計較之人?”
這話其實暗藏不悅,若水長公主聽出來了。
當今聖上這是在怪她明裡暗裡偏袒着林福音呢。
“陛下自然是寬厚仁慈的皇帝,可臣擔心的是陛下這麼多年了,還是走不出當年那件事啊。”若水長公主說的是真心話。
也知道當年那件事對當今聖上的打擊,當年當今聖上對嘉樂的依賴誰都知道,那樣依賴的人,那樣的背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的。
當今聖上呆了呆,眼眸裡浮出一抹痛苦之色。
“長姐,你說的對,寡人到現在還不能原諒嘉樂!”他突然惡狠狠的說了一句,若水長公主很清楚的看到他暴露的額頭上的青筋。
若水長公主眼裡閃過擔心,走上前去,握住了當今聖上的左手,勸道:“陛下,您別想那麼多,人死如燈滅,都過去了。難道到現在了,您還要和一個死人計較嗎?那傷的是您自己個啊!”
“死了?哈哈……那也是才死幾年,你看看她在鄉野山村還是生了三個孩子,不說那兩個小的,就是眼前這個大的,哼!長姐,你看那通身的氣派,就是當年的嘉樂也不如她吧?”
原來,一早被,十年怕井繩。
對於一個江山都是人家幫他撐起來的皇帝,當今聖上擔心也無可厚非。
若水長公主聞言卻笑了。
她半跪在當今聖上的龍椅邊,握着他的手輕聲告訴他,“陛下不用擔心這個,那丫頭的命格早就被測算出來了,她這輩子只會爲大魏鞠躬盡瘁,絕對不會做任何對大魏不利的事情!”
當今聖上也是十分信命的,聞言他立刻坐直了身子,直直的看着若水長公主問道:“長姐,這事當真?”
“嗯。”若水長公主輕笑着點點頭,和當今聖上對視了半響,嘴脣輕動,“她是鳳凰涅槃之命,是大魏的天命之人。”
當今聖上再次呆住了。
鳳凰涅槃!
竟然是這個命格……
難怪她能救活成妃和五皇子!
但這個命格的人成爲大魏的天命之人,也就說明大魏也要經歷一次鳳凰涅槃?
“長姐,你……”作爲帝皇,他的思考角度和一般人自然不一樣,當今聖上也緊緊的抓住若水長公主的手,急急的問道:“長姐你的身體是不是……”
後面的話,他竟然不敢接着問下去。
林福音是大魏的天命之人,那護國的“金鳳”自然是要損落纔會另外一個天命之人啊!
“陛下不用擔心,臣在離開人世前,一切都會安排好的。”若水長公主拍了拍當今聖上的手安撫道。
“長姐你?到底如何了?”當今聖上聽了若水長公主這話,心裡大駭,要不是若水長公主死死的按着他的手,他真的忍不住要蹦起來了。
事到如今,若水長公主也覺得是時候了,很多事情也該告訴當今聖上了。
最重要的是,她也該爲那丫頭鋪路了。
“陛下聽我說,我在年少時候就已經身中奇毒,當年給我下毒之人曾經親口告訴我,這慢性奇毒在我身體裡潛伏,我是活不過四十五歲的。”若水長公主緩慢而低沉的說着,語氣鎮定自若。
當今聖上卻連連搖頭不敢相信,“是誰,是誰給寡人的長姐做了那麼歹毒的事?”
若水長公主眼神一冷,但隨即消失不見,語氣溫和的道:“我也不知道,下毒之人當年找到我告訴我那些後就咬舌自盡了。”
當今聖上卻是不信,突然他咬牙切齒的道:“是嘉樂,一定是嘉樂是不是?”
“不是。”若水長公主笑了笑,“我大約七歲的時候中的毒,嘉樂那個時候也還是個孩子哪裡有這樣的心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