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娘子唯有苦笑,“本以爲就算我被婆家趕出來了,我也能依靠自己的一雙手過得很好,我婆家那邊的小叔子見我生意越來越好,也來巴結我,請我回去,還說要將他最小的兒子過繼給我,我知道他就是個無利不起早的,是覬覦着我掙下的這份家業,所以拒絕了。當時他氣急敗壞詛咒我,說我生意遲早有一天敗落,到時候就是求着他的時候了……”
“你不會有求着他的時候。”林福音打斷她的話,秦娘子笑了笑,“可是也被他說中了,我的生意果然敗落了,雖然我不會求着他讓人將小兒子過繼給我。”
林福音看着她,目光堅定,“那又如何,做生意這種事情有賺就有賠,有成功就有失敗,你不做採芝齋了,可以做其他家的胭脂水粉生意啊!”
“談何容易,那我這些年積累的那些喜歡採芝齋的客人們就都丟了,她們一定會想各種辦法從其他的地方買採芝齋的胭脂水粉的。”秦娘子道。
林福音卻不這樣看,想了想,她告訴秦娘子,“首先,我告訴你,你說的那些喜歡採芝齋胭脂水粉的客人們不可能每個人都有辦法從其他的地方買採芝齋的胭脂水粉來用。
第二,人大多是見異思遷的,只要你找來和採芝齋品質差不多的貨來,且在價格上降低一些,我保證那些你以前的客人們都會買你找到的取代採芝齋的胭脂水粉。
第三,前面說人大多是見異思遷,但人大多也是重感情的,雖然這很矛盾,但也是事實。所以很多客人在你這買脂粉,除非喜歡,還因爲你這個人,因爲你是她們喜歡的老闆。就如我:我喜歡你做生意的方式,也喜歡你的性格,所以哪怕你不賣採芝齋的胭脂水粉又有什麼關係?你賣什麼,我買什麼,只要你賣的那些比先前賣的品質部差太多。”
林福音洋洋灑灑一大段話,讓秦娘子又感動又豁然開朗,她想明白了,林福音說的是對的。
她的臉上終於浮出了釋然的笑容,她猛地站起來,端起桌上的茶,仰頭一飲而盡,然後大笑着說道:“福音,你點醒了我!對,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我以前賣的就是別家的胭脂水粉,雖然比不上採芝齋的,但也不是太差,而且現在我也從一些客人口中得知了有一些牌子的胭脂水粉只比採芝齋差一點點,但價格卻低了不少。我可以去進別家的來賣。”
見她想通了,林福音也替她高興,笑嘻嘻的推薦,“面脂你就用雪融膏好了,價格便宜,還好用,你也說了比採芝齋最好的只差了一點點嘛。”
“我正有此意,哈哈!”秦娘子爽朗的大笑,起來,然後正色道:“林姑娘,今日若沒有你這番推心置腹的點播,我怕這輩子也就帶着不甘心這樣消沉下去了。現在,我決定了,反正以後再也不賣採芝齋的產品了,就算求我來賣我也不賣他家的了。店大欺客也沒他家狠!”
“只要你想好了,我都支持你!”林福音真心的對她說道,秦娘子這灑脫的個性她實在是喜歡,還想着以後她將那些藥妝研製出來了,請秦娘子幫忙推廣呢,或許會將更重要的事交給她。
因爲她不光性子灑脫,還懂得取捨,也有不服輸和敢對“大店”說不的豪情。
雖然在和她聊天之前也許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的迷茫,但她相信只要多給秦娘子幾天時間,她自己也會想通的。
“福音,千言萬語都是一句感謝!”秦娘子看着後堂這些擺放整齊的採芝齋的貨灑然一笑,“賣這些勞什子有啥好,又不能還價,我想要給老主顧一些便宜都不能夠。以後我賣別家的貨,我想要給人家多少便宜就給多了,賠本我樂意!”
林福音差點拍手叫好,就是該這樣,這纔是真正會做生意的人。
“福音,以後你的胭脂水粉秦娘子我全包了。”秦娘子大方的對林福音說道,然後又加了一句,“你家裡女眷的胭脂水粉我也全包了!”
林福音偷笑,這是提前要做一家人的感覺啊。
“好呀。”林福音也不是扭捏之人,當下答應了,秦娘子笑,道:“這樣纔不外道。”
“實不相瞞,你要賣雪融膏的話,我還真認識人。”林福音認真的看着她,秦娘子一愣,反應過來後,立刻雙眼放光的看着她,“福音你說的是真的?”
林福音點點頭,“當然是真的!你既然承包了我和我家女眷以後的胭脂水粉,那我也對你回報一二,“我傳信和我認識的人說一聲,你日後要貨,全部比給其他人少一文錢。”
別看這隻少一文錢,但要是拿的貨多,那是能省很多的錢的。
天長日久,一文錢一文錢的累積,那就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了。
秦娘子這才知道自己走了什麼大運,心裡無比感謝老天爺讓她認識了林福音這個小姑娘。
她也不懷疑林福音話裡的真實性,能和她說出那番話,將她點播出來的姑娘,又豈能是平凡人?
其實先前幾次和這小姑娘打交道的時候,她就隱隱覺察出這小姑娘的與衆不同來。
林福音和秦娘子越談越投機,到最後簡直是姐妹相稱了,雖然兩人年紀相差了二十多歲,但秦娘子一點不當林福音是小孩子,將她當同輩來對待了。
林福音從秦娘子這邊離開的時候,秦娘子將採芝齋的胭脂水粉撿着最好的那一批一樣拿了幾盒,用一個布袋子裝着,吩咐看店的小二,“你揹着這些送林姑娘回去。”
林福音看着那一大布袋子胭脂水粉哭笑不得,“你這是做什麼?我哪裡用得了那麼多?”
秦娘子大手一揮,“拿着吧,拿去送人也好,反正再過一個月青陽鎮也買不到了,這些都被採芝齋收回去了,你用着他們最好的這一批試試看。說實話,用的久了,也和那一般的差不多。”
林福音笑着謝了她,秦娘子的話打動了她,她確實需要試試別家的好的產品,若是有好的地方,將來做自己的產品也可借鑑借鑑。
但是她也知道,這一袋子胭脂水粉,秦娘子也是需要自己掏錢買單的,而且都是最好的那一批,花費了不少銀錢。
但看秦娘子那一擲千金的豪氣,說明她是懂得取捨的人,也敢於投資。
而她敢說她林福音其實是個很好的投資對象呢!
秦娘子將林福音送到鋪子外面就回了鋪子裡,她纔不去外面招攬顧客了,何必委屈自己替採芝齋掙錢?
林福音帶着那揹着一袋子胭脂水粉的小二回到了新宅子大門前,她從荷包裡摸出一把大錢遞給他,“就送到這裡吧,辛苦小二哥了,這是給你買茶吃的。”
那小二也是慣和錢打交道的,一看林福音手裡滿滿的一大把銅子兒,就知道最少有八九十個錢呢,心道:這林姑娘出手可真大方這錢都可以買兩盒採芝齋的香粉了。
但想想自家東家那是更大方,白送了林姑娘這麼一大袋子上好的胭脂水粉,這麼些都怕要好幾百兩銀子了吧!
林福音只所以打賞他那麼多銅錢,也是看在秦娘子的面子上。
但即使秦娘子送她這麼多采芝齋最好的胭脂水粉,但她承諾的秦娘子要進雪融膏的話,每一盒便宜一文錢,從長遠來看,還是秦娘子沾了大便宜的。
“姑娘,你這袋子裡裝的啥,看起來怪重的,你放在那,我幫你拎!”林福音剛拿出鑰匙打開大門,老六就湊過來了。
對於大門外面的銅鎖還好端端的,院子裡面已經有人情況,林福音是早就習慣了,反正這些人都是飛檐走壁的能手,爲了顯示點不一樣來,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雖然,她知道他們其實不想讓人注意到她的新宅子裡有男人出人。
“不用麻煩你了,這些都是胭脂水粉,我自己拿得動。”林福音笑道。
皇甫瑾從屋裡走了出來,見她說那是胭脂水粉,他皺了皺眉,“小小年紀弄那些幹什麼,你這樣的年紀什麼不用擦也好看。”
“呃……”林福音怪異的看了他一眼,感覺他說這話十分詭異,怎麼就管了這麼寬了?
“哪裡買來的,老六拿去退了!”皇甫瑾臉色淡然,但語氣不容置喙。要不是知道她是個愛錢的,他就會讓老六拿去扔了。
林福音都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多管閒事了。
見老六站在那裡一臉爲難,林福音伸手揉了揉額頭,耐着性子道:“別,那是一個朋友送我的,不是我買的!”
不聽這個還好,一聽這個皇甫瑾一雙黑沉的鳳眸裡瞬間雷霆密佈,看得老六心驚肉跳起來。但只有很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得出來他這是生氣了,但林福音是看不出來的,她只是以爲他沒事找事,不定在哪裡受了氣,跑到她這裡撒氣。
說老實話,老六也不知道爲何自家主子爺看到林姑娘拿着一袋子胭脂水粉來就莫名的生氣了,其實他覺得這根本就是個小事情。
林姑娘雖然年紀還不大,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再說人家送的也沒啥啊,人家送這麼多給林姑娘,說明那人和林姑娘交情好,這有什麼不好?
“你哪個朋友送你胭脂水粉要用袋子裝的,可真是財大氣粗的!”皇甫瑾壓抑着心裡突然涌起的怒火,語氣變得冷嘲。
林福音這下聽出來了,他就是來找她晦氣的,但她用胭脂水粉管他屁事?誰送給她的管他屁事?誰財大氣粗不財大氣粗的管他屁事?
至於莫名其妙的找她晦氣,還要替她做主退回去?
就算林福音以前攝於這男人的淫威不敢頂撞他,現在被他莫名其妙的找晦氣,脾氣也來了。
她冷着一張素白小臉,揚着眉,勾着脣角,雙手抱胸和他對視,將她心裡話給罵了出來:“我用不用胭脂水粉管你屁事?誰送我的管你屁事?人家財大氣粗什麼的管你屁事?你又不是我爹,管我那麼多做什麼?”
當然,她敢齜牙也是仗着這些日子做了不少飯給他吃,也將他當成了真正的朋友,所以敢吵。就像以前和她的閨蜜一樣,兩人有了不同的意見,脾氣上來了都會吵的,但吵完了就又勾肩搭背去吃好吃的去了。
但皇甫瑾不懂她的心理。
他的視線牢牢的鎖定着她。
一堆的管他屁事?
還不是她爹?
很好,長膽子了!
不,她本來就有這麼大膽子,從將她擄去給“大雪”接生的那天起,她就故意在他面前裝沒膽子的……
皇甫瑾一雙黑眸更加幽黑,有什麼危險的東西在黑眸裡翻涌,他直直的逼視着林福音,似乎要將她吞噬到他幽黑的瞳仁裡。
老六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主子爺,這樣生氣的主子爺太可怕了,他已經雙股打戰了,心裡狂喊:不好了,主子爺生氣了,生大氣了,誰來救命啊!
但惹到他家主子爺的始作俑者似乎一點也沒意識到危險,她勾脣冷笑,不知死活的繼續激怒他家主子爺道:“哎呦,你和我比誰的眼睛大嗎?還是比誰不眨眼的更久一點?”
這話其實只帶着賭氣的成分,也沒有很過分。
所以,皇甫瑾只是冷冷挑眉,眼角動都不動一下。
“姑娘!”還是老六忍不了的怒喊一聲,然後祈求道:“求求你別說了可好,你沒見到我家主子爺生氣了嗎?趕緊說點好聽的話啊……”
“老六。”皇甫瑾輕飄飄的喊了一聲,也沒看他,視線依然鎖定着林福音。
但老六嚇得差點跪下去了,抖着聲音道:“是,爺老六在,爺有什麼吩咐?”
“退下。”皇甫瑾聲音依然是輕飄飄的,根本看不出他發怒了,只是又加了一句:“喊上端木成一起,退守這宅子三百米,不許監視這座宅子!”
老六聽了他的吩咐,渾身一震,不可置信的擡頭看着他,主子爺這是要做什麼?
“沒聽清楚?”
“是,老六遵命!”老六臨走的時候悄悄給了林福音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林福音是看到了,但覺得他莫名其妙,他這麼害怕皇甫瑾,不是所有人都那麼害怕他,誰被人欺負了還不能反抗一下?
嗯哼,小奶狗被主人欺負了,還竄起來咬主人一口呢!
何況,她的脾氣也不好,已經忍這個男人已經忍的很辛苦了。
人忍氣吞聲很久的話,是會觸底反彈的……
嗯,對了,叫他們退開是不想他們看到他們心裡神一樣的主子在和一個小姑娘吵架吧,雖然她是個“僞小姑娘”。
“過來。”皇甫瑾朝林福音招招手,聲音和緩,看不出一點點生氣的跡象,但他這個朝她招手的動作再次讓林福音怒了。
真當她是小狗嗎?朝她招招手她就要屁顛屁顛跑到他身邊去撒歡兒?
見她怒瞪着他,並沒有動,皇甫瑾突然展顏一笑,很好,敢違抗他的命令了。
沒關係,她不來就他,那他就去就她好了。
他朝林福音緩步而行,林福音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心裡在猜測:他不是想將秦娘子送給她的胭脂水粉給扔了吧,或者是毀了?
但,事實證明她想的太簡單了。
皇甫瑾走到她的身邊,不帶一絲危險的情緒和氣息,他只是緩慢的低下頭,然後伸出雙手輕柔的搭在她的雙肩上。
因爲兩人的身高玄虛過大,林福音看到他一雙長而有力的胳膊直直的平行在她的兩側。
“你剛纔說了一堆管我屁事,現在再說一遍好嗎?”他看着她的眼睛,輕輕的笑了,脣角微微揚着,眼睛微微眯着,眼眸裡盛放着能讓冬雪融化的笑意。
皇天作證,林福音這次是真正懵逼了。
他是傻了嗎?還是個被虐狂?否則哪裡有人這樣好脾氣的讓人家再罵一遍的?
但想到這樣皎皎風華的男人其實是個被虐狂,林福音的心裡就抖了幾抖,老天果然是公平的,也果然是見不得人最好的。
她心裡一嘆,眼裡的怒火就消融了,她對他道:“公子你不要這樣,你這樣要看大夫的,這是病,得治……”
嗯,罵他有病,再加一筆。
“我沒病,你不用擔心。”他依然笑得能融化冬雪,甚至加深了這個笑容,這樣的豔光風華讓自詡對美男免疫的林福音也呆住了,不知不覺說出了心裡話,“哪裡有人求着讓人罵的,這樣的病症就是被……”
“你的意思還是覺得我有病?”皇甫瑾笑,他緩緩問道:“所以,我不讓你用胭脂水粉就是有病?問你是誰送的就是有病?說一句送你這些的人財大氣粗就是有病?“
“你不喜歡我管你的事?可是怎麼辦呢,我還就是喜歡管你的事了。”
我靠,這男人有病!林福音被他的詭異氣場逼得要發狂了。
說的都是些什麼鬼話?怎麼她這麼聰明的人一點都聽不懂?
啊,對了,心跳的好快,也好慌,什麼鬼?
林福音心慌意亂,腦子裡飆出無數現代網絡名詞來。
但,這依然不能緩解她的心慌,隨着他的頭越來越低,她開始心悸了!
林福音深呼吸一口氣,心道:穩住,穩住,不要纔是十三歲就得了心梗掛了……
“嗯,你這是準備好了嗎?”皇甫瑾見她深呼吸一口,突然又出聲。
“什麼……”
“唔……”林福音到底沒有問出來,脣就被一抹冰涼柔軟給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