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盧孝明,秦陸要說一點也不介意,那是假的。
可人死爲大,人死萬事空,所能記着的,也只能是恩情了。
當年若沒有他,田氏只怕早就與小主子不在人世了。小主子是駙馬爺唯一的血脈啊!
念着這一份恩情,自己對那盧孝明,也只能是感激。
田氏聞言有些遲疑,不由得朝盧湛和懷宣望去。
接受到田氏的目光後,盧湛亦偏頭朝懷宣望去。
這件事,理應由懷宣做主。
懷宣神情複雜的看了秦陸一眼,僵硬的點了點頭:“那便多謝了。”
自己今後還要住那秦家呢,可不能得罪這人。
秦陸倒是看着挺喜歡懷宣似的,連忙和氣笑道:“應該的、應該的。”
這件事情說好之後,雙方的關係倒是緩和了些,盧湛再看這秦二管家,也沒有那麼不順眼了。
不過,也沒法兒順眼就是了。
一面叫人看日子、準備香燭錢紙等物,田氏往相熟的人家都去坐了坐,說笑些閒話,只說孃家來了人,得回孃家住一陣子,喬小如和盧湛很快就要上外地做生意,自己到時候少不了直接從孃家也跟了去,也不知多少年纔會回來了……
喬小如和盧湛家住的偏,加上又是大院子大宅子的,村裡人對馬車來去進出他們家早已看習慣了,因此並沒有發現有什麼變故。
而對於盧湛的身世,一家子守口如瓶,便是大房、二房也僅僅懷金、懷財知道,旁人都不知,更別論村裡其他人了。
知道的如張小泉那寥寥幾個,誰敢往外說?這可是長公主的兒子啊,敢亂說不要命了?
因此衆人聽了田氏這麼說,又不捨又羨慕,都說她真是命好,原本孃家人一直沒聯繫上,誰知如今這就聯繫上了,兒子兒媳婦又這樣出息,必定是往大城市裡做大生意去了,她今後啊,可就享福咯!
田氏聽了一笑,心裡是何等滋味,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且說這天晚上,秦先生氣沖沖的奔來了,質問喬小如他們,懷宣是不是一定要進京?不改了?
盧湛的身世,瞞別人可以,瞞秦先生夫婦可就不太厚道,秦先生夫婦也是知情人。
秦夫人感慨了一番,與蔡嫂笑嘆怪不得盧湛與尋常鄉下男子看着不同,原來竟是長公主的兒子。
還有田氏,哎,怪不得當初瞧着總覺得眼熟呢,原來就是長公主身邊的那個宮女嘛!
秦先生對這些不關心,如意長公主——他們秦家對這位長公主也不感冒。照他來看,反而對這位長公主頗有些反感的。
一個女人家而已,如此熱衷於爭權奪勢,實在令人有些不喜。況且不過是太子的姑姑而已,爲太子奔走也太積極了點兒,怎麼看都叫人覺着彆扭。
秦先生關心的是,懷宣是他扳回名聲的希望,這要是去了京城,那他呢?他怎麼辦?他好不容易纔找到的一個合乎心意的好徒弟,就這樣算是被人給拐跑了?
秦先生不依!
秦先生對懷宣不知苦勸了多少話,利誘引誘了無數條件,無奈懷宣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執意要跟着田氏回京。
他現在整個人都是茫然的,彷彿孤零零被拋棄在這世上,原本的親人都不是親人,家也不是家了。
他有的只是這一個娘。
他是絕對不要和她分開、爲她擔心的。
萬一失去了她,那他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秦先生一方面感慨自己到底沒看錯人,這是個品德端正有孝心的,一方面又對他的固執氣惱得牙根癢癢——上京城去幹什麼?這麼笨的人,就他這樣無權無勢的,一個小小少年郎,去了京城也是任人欺負的份,倒不如安安靜靜的在這鄉下讀書,將來一飛沖天、一鳴驚人,那時候想要做什麼不行?
那時候再想要保護田氏,自然就有資本了。
無奈他就是一根筋的固執:他說他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那他這個師傅怎麼辦?
人家田氏那也算是回家,他有什麼放心不下的?
秦先生跑來找喬小如、盧湛,本意是讓他們幫忙勸一勸懷宣。
喬小如、盧湛哪裡可能勸呢?他們一向來很尊重懷宣自己的意思。
懷宣決定了的事情,他們會努力的爲保護他而做各種準備,但是不會殘忍的將他和田氏分開。
別說懷宣會擔心,就是他們都會擔心。
結果勸不成不說,還更添了一肚子氣,秦先生便氣忿忿道:“罷了!既然如此,收拾收拾行李,老夫也回京吧!”
他是個說幹就幹的性子,既說了回京,立刻就準備起來,反倒還在田氏懷宣他們之前啓程。
跟懷宣說好,等到了京城,別忘了上秦家去找他。
臨走之前,又特意見了秦陸一面。
秦陸一聽秦先生自報家門,頓時嚇了一大跳,慌忙躬身彎腰的請安見禮。
這個秦家可不是他這個秦家,人家可是京城中的老牌名門世家,傳世數百年,誰敢輕視?便是長公主見了秦家的老太太,還得客客氣氣的問一聲好呢。
秦先生這樣的秦家長房嫡系子孫,秦陸平日裡連面都見不着的。
秦先生皮笑肉不笑的同他寒暄兩句,道:“懷宣是我的得意弟子,這一路上,我可就把他拜託給你了啊!等你們回了京,你可別忘了把他給我還回去!”
秦陸原本就對懷宣頗爲好感,聽了這話更連忙點頭笑道:“秦三爺您放心,小人一定會照顧好懷宣的,絕不會讓他受半點委屈!”
秦先生要的就是這句話,滿意的離開了。
對於喬定鼎等人,秦先生另外做了一番安排,給隨雲縣縣學裡去了封信,問問有沒有好的先生介紹一個來。
縣學裡這才知道竟然有位狀元、探花的爹、出身名門秦家的秦三爺窩在盧喬村當了這麼久的教書先生,縣學裡豈有不應之理?
先別說秦先生的家世身份,他親自拜託的話,誰敢不用心?
單說那盧喬村,去年出了兩位進士,那可是風水寶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