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與同窗們小聚之後回到宿舍,躺在小小牀鋪上,盧錦和思潮起伏,睜着眼呆呆的看着帳頂,幾乎一夜都沒有睡。
他滿腦子裡想的都是喬小如。
他終於邁出了這要緊的第一步,沒有人知道上場之前他心裡有多麼緊張又多麼努力的剋制這種緊張。
他一定要考上,他不會讓她再等下去,他也不想再等。
只要一想到曾經的山盟海誓,想到如今她被逼嫁給了那個傻子,盧錦和的心便針扎般的難受。
她原本,該是他的妻子!
如今他總算中了舉人,此次下場心裡也有了底,在東昌城拜訪了不少前輩,對春闈亦有了一定的瞭解。
他相信,在來年京城的會試中,不敢保證能考取多好的成績,但一個進士,他還是有把握的。
到時候,是不是他便有資格保護她、娶她了呢?至於她嫁過人,他真的一點也不介意!
只要他們離開盧喬村、離開隨雲縣,過往的一切,自然會消失在過往的塵埃中。
到那時,再也不會有人打擾他們、阻礙他們,傷害她,他們會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盧錦和心口一熱,目光漸漸變得溫柔,脣角溢出一抹淺淺的深情的笑容,喃喃低語:“小如......等我,再等等……”
次日,盧錦和與喬懷志一道回村,又是另外一番的風光和熱鬧。
里正媳婦和沈寡婦兩個當孃的先是笑,再是哭,衆人勸了又笑,笑着笑着又哭起來,事後讓衆人又是羨慕又是好笑,當做茶餘飯後的消遣至少說了有大半年。
這一場熱鬧,田氏和盧杏兒都去看了,小豆芽等這日自然都不上學堂了,留在村裡迎接兩位舉人哥哥,沾沾舉人哥哥的喜氣。
喬小如和傻夫君在家裡沒有去看這場熱鬧。
喬小如是故意避開的,雖說其實也沒什麼需要避的,畢竟她與傻夫君纔是夫妻,與盧錦和的關係也僅僅限於盧錦和、沈寡婦知道。
即便她大大方方的出現,笑着道一聲“恭喜!”也很正常。
可她不願意再與盧錦和照面,更不可能與他說話。
他與她註定是要越走越遠的,因爲本尊那一段關係,最好最好就是從此再無交集。
一邊安慰着母親,客氣得體的笑着應付村裡各人,一邊暗暗的自人羣中掃過目光,一人不漏。
足足來回掃視了有三遍,依然沒有看見他心心念唸的那一抹人影,盧錦和眼底劃過深深的黯然和苦澀。
她怎麼可以不來看他呢?
所有人的祝福與恭喜對他來說都無關緊要,他只想看見她的笑容,看見她肯定、欣喜的眼神。
可惜,什麼都沒有。
突然眼皮子一跳,盧錦和有些擔心不安起來:她沒有露面,會不會是生病了?是不是太過勞累身體不適?是不是……
這麼想着,他便有些心神不寧起來,里正同他說話他都沒有聽見,還是沈寡婦提醒了他,他才抱歉的笑笑,客氣回答了。
里正以及幾個村裡族裡的長輩見狀便笑道:“你們肯定也累了,那就先回家裡好好的休息去吧!呵呵,三日後正好是個好日子,咱大開祠堂祭告祖宗,再大擺筵席慶賀一番,請個戲班子晚上唱戲,好好熱鬧熱鬧!”
盧錦和與喬懷志都陪笑謙虛幾句,表示一切聽從里正和長輩們的安排,村民們全都歡呼起來,奔走相告。
一時衆人紛紛告別而去,沈寡婦與田氏、張嬸等一一道別,與盧錦和兩個回家。
“我的兒啊,娘吃的苦總算沒白吃!娘今兒才曉得啥叫真正的揚眉吐氣!有了今日,娘這輩子可算知足、可算對得起你爹了!”
回了家,沈寡婦便拉着盧錦和上上下下的打量,歡喜着,眼角眉梢都是慈愛和笑。感慨着,一邊笑一邊抹眼淚。
“娘,您別哭,以後兒子一定會好好孝順您的!從今以後,您便大可放心了!等兒子做了官,您便享福了。”盧錦和收拾精神,忙笑着安慰沈寡婦扶她坐下,順手倒了杯熱茶遞給她。
“娘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從小娘便知道,你比誰都懂事!”沈寡婦接過兒子遞來的熱茶滿臉含笑,笑道:“只要你好好娘比什麼都開心,享福不享福倒也不要緊!”
母子兩個相對說了一陣話,沈寡婦難免又生傷感,叫盧錦和給勸住了。
說起三日後擺筵席請客、請戲班子唱戲的事來,沈寡婦便道:“雖然里正和族長、族老們都說了,這筆錢公中出就好,再讓村裡各家各戶願意的便捐一點兒,咱們也不好一個不出光沾別人的光的。”
“自打你中舉的消息傳來,娘收了不少鄉紳大戶的賀貼和禮物,這禮物只要不是太貴重的離譜,是不能退的,娘算了算,倒也有個差不多二百兩銀子,咱們便也出一些吧!”
“那是自然,娘想的周到。”盧錦和笑着點點頭,又問沈寡婦那些賀貼在哪裡?
他得一張張看看,都有哪些人來過,或許還得回訪回訪才行。
沈寡婦便笑道:“你不用着急,娘都替你好好的收着呢,一張也少不了。你先去歇着,等晚些娘再給你。”
盧錦和笑笑點頭答應。
原本他是想出門去打探打探喬小如的消息的,然而母親在家,這會兒倒是不好出去的。
不然只怕母親會多想。
只得按捺下滿心的焦急不安,回了房間。
盧錦和心裡貓抓似的不安定,哪裡真正能夠歇息的下來?好容易熬了一個多時辰,便起來了。
此時已經將近傍晚,沈寡婦正準備做飯,見他起來便笑道:“肚子餓了嗎?娘做飯,很快就好!今晚做你最愛吃的紅燒肉,再煎兩個荷包蛋,你看好不好?”
盧錦和心裡一暖,笑道:“娘做的菜,我都愛吃,當然好了!”
目光落在空了一半的水缸裡笑道:“娘,您忙着,我去挑水!”
“哎——別!”沈寡婦哪裡捨得?急忙攔下他笑道:“這種粗活哪裡是你乾的,你是該唸書做官的!等會兒娘去挑就好了!娘做這種事做慣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