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在這滿是黴味和灰塵的髒兮兮的地方，蔣煥站在那裡，那般淡然處世的模樣，卻似乎依然絲毫不被外界所影響，遺世獨立的氣質都十分清奇。
衛奴看了一眼那邊桌上已經堆了一桌子的卷宗，不禁蹙眉道：“少爺，你都看了這麼多了啊？”
衛奴一邊說着，一邊跟着翻看了一下桌上的那捲宗，竟然全是蒲州泉水鎮的卷宗。
蒲州泉水鎮，正是元瑾生的出生地。
看來少爺真是鐵了心要查清元瑾生的底細啊。
蔣煥卻並沒有回答衛奴的話，而是直接問：“蘇媚兒那邊有動靜嗎？”
“盯梢的人說，她今日去了一趟定安侯府。”
蔣煥眉頭一蹙：“去那兒做什麼？”
“具體情況，也不清楚啊，定安侯府畢竟不是尋常地方，盯梢的人總不好貿貿然的進去，所以，到底是爲了什麼事情，也不清楚，不過八成就是去找定安世子了唄，可能就是盼着定安世子給點兒好處，野心大一點兒，沒準兒就是去求名分去了，這套路，屬下都猜的出來。”
蘇媚兒自從跟唐離一夜之後，便“情難自拔”，從此閉門謝客，自己搬去一個別莊上去休息，誰也不見，聽說****以淚洗面，看來是真的泥足深陷吶。
蔣煥卻顯然沒有把衛奴猜測的情況當真，他向來只看重實事求是，至於所謂的猜測，他是不會被這所謂的猜測給迷惑了眼前的。
“繼續盯着吧，既然開始有動作了，後面離狐狸尾巴露出來大概也不遠了，”蔣煥道。
“是。”
“元瑾生呢？”
“他？他還是從前那樣，翰林院也不常去，要見他的人得上門遞帖子，平日裡悠閒的很，看看書養養花，哦，還要給小郡主上課，嘖嘖，這人的學問還真是了不得啊，屬下聽說翰林院那幫老頭子在他面前都得低頭，不然他哪兒來的資本狂啊。”衛奴都忍不住嘖嘖道。
蔣煥聲音涼颼颼的：“是麼？”
衛奴嚥了咽口水：“沒，沒······”
“你先下去吧，我還要再整理一番。”
“是。”
蔣煥將手上的縣誌給扔到了一邊，隨手又拿了一本，快速的翻看了起來，眸光卻在此時突然一凝：“等等。”
“嗯？少爺還有什麼吩咐？”衛奴連忙頓住了腳步。
蔣煥沉聲道：“你說，二十五年前，蒲州被大漠侵佔過？”
“對啊，因爲那邊靠近邊境嘛，大周此前將近二十年的時間裡，都是捱打的份兒，被大漠都欺負到家裡來過，不過那一次，大漠侵佔了蒲州那一帶不到三個月，就被蔣國公給打回去了，說起來當年蔣國公，可真的是英勇啊！那時候攝政王都恐怕沒出生呢，若不是有我們蔣家撐着，有蔣國公撐着，這大周哪兒有今日翻身的機會？所以說當今攝政王這般器重我們蔣家，也是有緣故的！”
衛奴一說起當年蔣國公的英勇戰機，就幾乎滔滔不絕，臉上都滿是崇敬之色，隨即拱手對着蔣煥道：“蔣家世世代代出英雄，到了少爺這一輩，也就少爺能夠給蔣家撐起門面來了！”
這馬屁拍的好，蔣煥卻沒心思聽，反而臉色冷了幾分：“元瑾生出生在尋常商戶之家，那戶人家元姓人家，死在了大漠人的刀劍之下，大漠人當時攻破了蒲州，殺進來的時候，就是燒殺搶掠，無辜百姓死傷無數，那元姓人家，也是一夜全家都死光了，只剩下一個襁褓中的嬰孩，就是元瑾生。”
“對，後來是個老和尚路過那一片廢墟，救了他，還給他取了名字，瑾生，也是僅生，唯一的生存者的意思。”
“可大漠兇殘，既然殺了全家，怎麼會獨獨留下一個孩子？遇到這種事情，襁褓中的孩子一旦哭鬧就必然暴露，恐怕最容易死的就是他，可獨獨他活着，全家都死了。我查了他父母的生前，夫妻二人是發了國難財，所以有了點小錢，他們的生前，都是粗鄙沒有絲毫學問的人，能生出這樣的天才來也是難得，”蔣煥嗤笑一聲：“形容相貌，差別也太大了。”
“那少爺的意思是······”
“何必非要覺得是雞窩裡出了個鳳凰？怎麼不想想，他可能原本就是隻鳳凰，只不過，被迫沒落到了雞窩裡呢？”蔣煥冷聲道：“也許，當初那元姓人家，一夜全都死光了，包括他們所謂的襁褓中的孩子，而這個所謂的唯一的倖存者，可能只是借了那個死了全家的人家的身世而已。”
衛奴瞪大了眼睛：“怎，怎麼可能？”
蔣煥握緊了手中的劍，眸光都銳利了起來：“他見人待客，都是經過細緻的挑選，一天送都他府上的帖子不說上百也不下五十，可爲何偏偏選中蘇媚兒一個胸無點墨的青樓女子？他和蘇媚兒接觸，必然不是偶然，蘇媚兒會上門找到他，必然也是知道了他的身份，那麼他自己，恐怕早已經一清二楚。”
“那少爺覺得，他是大漠的人？”
“恐怕還是個身份不簡單的人，一個大漠的身份不簡單的人，呆在了大周的京城，還接近樂兒······”蔣煥心中一團火氣衝上來，若是旁人也罷了，可他偏偏接近的是樂兒，他的目的是什麼？
蔣煥臉色一冷，提着劍便旋身衝了出去。
“少爺去哪兒？”
蔣煥沒有應聲，只是快步出了大理寺，翻身上馬，飛快的消失了。
萬粹閣。
今日太陽正好，元瑾生也喜歡在外面曬曬太陽，便依然讓茗月將桌子擺在了庭院裡，自己歪在椅子裡捧着書閒散的看了起來。
卻在此時，聽到一聲馬兒的嘶鳴聲從大門外傳來，元瑾生的眉頭輕輕一蹙，搖了搖頭：“麻煩來了。”
門外，蔣煥翻身下馬，便徑直去叩門。
叩了兩聲，前來開門的是茗煙，瞧見蔣煥是個生面孔，便道：“這位公子有何要事？”
蔣煥沉聲道：“我要見元瑾生。”
茗煙道：“不好意思，我們公子的規矩是不輕易見人的，若是這位公子想見，還請留下帖子，我們公子要挑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