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昨夜裡您和那邊大爺爺可有許下過什麼承諾?”方小福想了想,有些緊張地問。這萬一許了什麼,如今可真不好挽救了啊。
“沒有,這賺頭是你們方家帶來的,就算是給我們季家賺,我也不能隨便就許諾,萬一兌現不了,不是更傷人麼。”
季老爺子連忙解釋。昨夜他也只提了一下,他二房日子好起來,不會忘記大房的,只是要怎麼做最合適,他如今也是四代同堂,不能一人說了算。
然後他老哥便不再說什麼,只說就當這事兒沒提過,別影響了他們兄弟情誼,如今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哪能爲這事兒壞了他們一輩子的親情呢。
兩人又說起了小時候那些事兒,如今轉眼曾孫都要上學了,很是感慨。
只是這些事情季老爺子也不便和方小福一個小姑娘說了,只說沒敢胡亂承諾什麼,其實就是要先問問方小福的意思。
什麼四代同堂不能一人說了算,不過是藉口罷了。他當爺的下了決定,底下誰敢不服?
方小福聽明白了這意思,便點了點頭切入正題:“季爺爺可有想法了?”
“我……”季老爺子有些慚愧地道,“我想到時把賺頭分一半給他們,這樣既能幫到他們那房,也能安了老哥的心,那邊婦人也能閉嘴了。”
“不,幫到那邊是肯定的。昨天那婦人能否閉嘴恐怕很難。”方小福立刻阻止。
“書上說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賺一千兩分他五百兩,他會相信你只賺了一千兩?他會相信你是平分的給他?”
“對於又野心又蠻橫的人,你就是全部給他,他還嫌你藏了很多沒拿出來呢。”方小福好笑地搖了搖頭,人一旦失了信任,怎麼都有心病的。
“季爺爺您別嫌晚輩說話不好聽啊,就算您把帳本都拿出來給人家看,人家又怎麼相信你家只賺了二兩?”
“或者說,若那位堂嫂在外面嚼舌根說你們分了一兩給他家,肯定賺了十兩不止,這話會不會像風一樣刮出去?”
“到時您就百口莫辯了,而那些做工的只拿了一百文,卻認爲你們家賺了十兩,這差距,大家會平衡?又叫村長和耆老們怎麼想?”
“……”季老爺子被這通話說得直冒冷汗。雖然他不覺得會有這麼嚴重,但自古婦人的嘴,那是縫都縫不住的。
一句話從村口傳到村尾就能變樣兒,到時若真發生這樣的事兒,老哥會相信他只有二兩?村長和耆老們會相信?
連他自己都不相信了。
“若不是我一開始就擺明這錢我不賺,就是給幾個家人賺的,而且分了四座村子一起做,恐怕,也沒人會相信我小七兒真的一文錢不賺只是跑腿兒吧?”
季老爺子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回過神來又很尷尬,紅了老臉解釋。
“如果不是迎春說,你這個小嫂子很會賺錢,會做畫冊、會那啥子圖,還讓大伯買田地、讓三叔開酒樓,真沒人敢信,二兩銀子在咱們貧寒之家,真是很多錢了。”
“那是,也正如此,我自家發了,就想帶動親人也賺點,也給農家婦人一個活計,一副能得到一百文的繡品,她們一天是繡不完的。”
“家裡漢子去做工,一天不見得賺得到一百文,雖然一月下來也就幾兩銀子,我拿來的布料子隨便都要三、五兩一匹了。”
方小福低調地解釋着,卻突然頓住了口,有些不高興地看向季老爺子。沒想到這老頭子繞這麼遠還給她下套呢。
誰說他耿直的?
季老爺子見小姑娘這反應,便知自己的心事被看穿了,頓時老臉更紅了,尷尬地咳了一聲,稱開目光也去喝茶。
“季爺爺的意思我明白了,分利是肯定要分的,但一半可能的後果我剛纔也說了。我有兩個想法您聽聽如何?”
“請說。”季老爺子連忙又放下茶杯,認真地聽起來。
“一個是讓三成,帳目人家要看也就給那邊大爺爺看,其他人不管怎麼跳都不給,也不必解釋,因爲您讓利是讓給兄弟情誼。”
“您不欠別人的,尤其是那些晚輩,他們怎麼分,那是大爺爺自己的事兒了,您也不必去管。也要叮囑大爺爺不要往外說,又生事兒。”
“另一個,整個打包給斷一個數目,比如五千兩,不管別人以爲你們家賺了多少,不需要向誰解釋,也不需要拿帳目,人數和件數所有人都數得到的。”
“萬一大爺爺非要問,就報個大概數字好了,順便把布料、針線和棉花成本也報上去,還有給村裡公帳的抽成。”
“最後,不管怎麼分,給村長和耆老傢俬下也送點辛苦費意思一下,或者換成禮物也成,到時您看怎麼方便怎麼辦。”
“對村裡人家,有不錯的活計,又不辛苦錢又現,還不離家太遠,還能兼顧家裡活兒,誰不樂意?於村長他們,維護了一村利益也是他們的責任,他們也有薄利,何樂不爲?”
“於大房,他們啥也沒幹卻實際得了大利,比昨天開口要的一千兩多得多呢。如果還不知足要往外瞎說的話,到時就來對質好了,村裡人又不眼瞎,自有公道。”
“小七兒,你果然是個當家好手,比咱們季家任何一個媳婦都強啊!”季老爺子聽得一臉歡喜地直摸下巴,只是根本沒幾根白鬍子,感覺怪怪的。
方小福得意地昂了昂頭:“每一個跟我合作過的人都這麼說。”
季老爺子頓時被他俏皮的模樣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季爺爺,事兒咱們都攤開來說了,怎麼辦您就自己權衡吧,或者和家裡人商量着辦,咱們方家就不介入了,反正價錢在這兒、事兒在這兒。”
“我要去看看她們教得怎麼樣了,今兒不知道能不能做出第一個呢。”方小福見事情差不多了便立刻站起身要走。
“好、好,你快去吧,辛苦你了。”季老爺子連忙說道。他們家的事兒總要人家小姑娘操心,他真是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