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方小姐不想將手藝發揚光大嗎？銷量越多，賺得越多，不是嗎？”趙書朗似乎有些驚訝，也有些不解。
“話是那麼說，但是趙先生是做大生意的，冒昧請問，如意齋在整個東黎國兩百家分鋪裡，是否所賣之物全部一模一樣？”
趙書朗愣了一下，說道：“不完全，也會因各地風俗不同各自賣些獨特物品。但熱銷或主打商品還是會有。”
“那就對了，畢竟這些靠製作工藝的商品，不比天一書局的印刷品，可以批量生產，同一個雕版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印出多張一模一樣的內容來。”
“我家產品是製作手藝，靠一雙手一個一個縫出來的，要量產就只能增加人手，增加人手就是泄露技術。”
“因此，請原諒小女子無法將這門手藝發揚光大了。何況，若真有那一天，不僅是我家沒活計了，就是如意齋，怕也沒有獨家生意了吧。”
趙書朗沉默。雖然他能確保大批量繡工保密，但確實無法保證這門技術不會外泄。
他的目的自然是爲了增加產量，提升如意齋的銷量和利潤，但若不再是獨門生意，不但市價會亂，他們的利益自然也受到很大影響。
“不知你們有多少人力，一天能完成多少隻手袋？”思索之間，他緩緩問道。
“我們以前和如意齋合作，是十天送一次貨，能送到兩百隻，趕一趕，再多做幾十只也可以。”方小福說了一個大概。
這是以九個人的力量，在她要求每天只做兩隻的前提下。如果趕工，將玉玲她們調過來，自然就增加了幾十只了。
一個小作坊有十幾個繡工，這規模也不算小了。主要是如意齋一次吞吐量太大，其實這也是他們太急躁了，因爲是可以囤貨的。
“我們兩百家分鋪，再加上生意最好的總鋪，一個鋪子放十隻，總數也是可觀，若一天賣掉十隻……”
趙書朗不急不緩地算着帳，輕嘆了一聲，那意思很是明顯。
“趙先生只算了銷售帳面，卻沒有算進貨帳面。”方小福輕輕一笑，表情自信地看着趙書朗，算着另一筆帳。
“這手袋到底還沒開始銷售，一切皆是紙上談兵，銷量到底如何沒人知道。就算兩百家鋪面同時上貨，也用不上這麼多，就算銷量好，各地也必然有優差主次之別。”
“到那時，可以各鋪之間互相調貨，賣得不好的給賣得好的讓貨。便能緩衝銷售局面，減少成本風險。”
“按你一隻鋪子放十隻，兩百家鋪面同時上貨來算，那就是兩千隻手袋，按你一天預計銷量，這是一天的銷量。”
“就算你確實有這麼好的銷售實力，也能保證三年五載有這麼好的銷量。那麼你得安排多少繡工做活兒？一旦技術泄露，你不再是獨家時，你這些成本、銷量，還能如你預計的發展嗎？”
一旁周掌櫃聽了直點頭，前期投入這麼多確實很冒險，一旦生意不好，虧損可就是成萬兩的銀子哪。
“方小姐果然精明能幹，思慮周到。”趙書朗也不禁稱讚，“不知你可有折中的辦法？”
“折中的辦法沒有，不過小女子清楚一個道理，飯要一口一吃地吃，沒有誰能一口吃成胖子。何況這飯好不好吃，還得吃過才知道，連好不好吃都不知道就煮上一大鍋，人家不喜歡吃、不來吃，你怎麼辦？倒掉餵豬？”
方小福舉了一個很淺顯的例子，大家都被逗笑。這丫頭，果然是心思靈活的。這例子難聽，卻很實在。
“那就由方小姐這邊全力供貨，若真的需求量大時，方小姐再自行增加人手，需求量減少時，方小姐再自行縮減人手降低成本，如何？”
趙書朗也不糾結，從善如流地問道。
“要小女子這邊上貨也無不可，”方小福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說道。說了這許多話，她都不能好好吃飯了，早點談下也好。
“不過價錢方面，上回已和周掌櫃說過，爲免麻煩，已提價爲一隻手袋三十兩，給周掌櫃的人情價是二十兩，預付一半定金，收貨付完，不接受違約賠償。”
“至於爲何不接受違約賠償，今日可以解釋一下。”方小福頓了頓，忽然苦笑，“就像昨晚小女子和三叔的家裡都進了賊這件事。”
“如果這些賊是衝着手袋來的，在我交貨之前偷去或毀掉我的貨，我自是不能如約送貨，到時豈不賠死？”
“因此，若趙先生有意合作，這三條是合作基礎。若真出現貨物發生意外不能如期送貨，只能自動延期，但我損失的成本由我負責。”
趙書朗聽到這裡自是明白她的顧慮，也想到了先前她們說起家裡遭賊時，看向方總掌櫃的眼神，心底不由沉了沉。
“不如還按原來和周掌櫃合作的價錢如何？”趙書朗心下已是明白，說道，“都是老方惹的事，影響了我們的合作，回頭我就撤了他。”
“是啊，小丫頭，還按以前一樣吧，大叔一直很爽快的，你也別老揪着老方那事兒嘛，以前的合作多順利呀。”
周掌櫃連忙在一旁說好話。以前的合作確實很順利，也簡單。
“你放心，你擔心的事兒，我保證不會讓它發生。你說的不接受違約賠償，這個我也贊成，你不必有任何壓力。”
趙書朗連忙作保證。通過剛纔一翻交談，他已知道這小姑娘是個軟硬不吃的主兒，而且根本不在意這些利益，一個不爽可能就一拍兩散了。
對於這樣的主兒，還是實際一點地好，那些商場上的花槍可能不適合她。
到底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不然也不會帶這麼多讀書人來撐場子了，怕自己吃虧吧。因此，解決她那些問題，纔是合作成功的前提。
“趙先生知道我擔心什麼事兒？”方小福似乎有些好奇，眨了眨大眼睛，問道。
她這邊談得很順利，都在已方意料之中，因此大家都在默默吃菜、看熱鬧，沒有人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