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下午,安平下了工又去了一趟臨月村。不出藍氏所料,果然是兩手空空的回來了,而且還一臉的陰沉,顯然是安紅又不知說了些什麼。
無奈之下,藍氏只好先拉安平進了屋,先去主屋跟老張頭和張趙氏打過了招呼,才進了西廂,安平一邊吃着熱在火爐上的留飯,一邊沉着臉與藍氏商量這米該去哪裡拆借。
“要不,明兒我去大生媳婦那裡瞧一瞧,有沒有的,去一趟總也是不虧。”藍氏一邊說着,一邊從鍋裡盛了一碗米粥遞給旁上的樂清,總共就那麼點點米,做的米粥都是緊着樂清喝的,安平和樂雲兩個從來連手都不沾。
“嗯……”安平長出一口氣:“安紅那兒是指望不上了,而且我聽她那話頭兒,這事兒指不準就能叫大嫂知道,到時還不知她要怎樣鬧哩。這事若真是叫大嫂知道了,那倒也就豁出去了,我就直接去跟咱娘要糧大不了就當是借下的,以後再想法子還上。”
樂清在一旁見父母都爲着自已的事發着愁,心裡也不好受,忙童聲童氣的安慰:“爹,娘,樂清肯吃飯呢那黑麪饃現在也能吃上幾口,再過些日子,也能與你們一樣,頓頓都吃黑麪饃”
“好孩子”藍氏歡喜的抱過樂清進懷中,就如安平說的那樣,只要這孩子能開口說話兒,哪怕是叫他們天天價兒的細糧伺候呢,他們也願意
第二日,藍氏便去了一趟大生家。出乎意料的是,大生媳婦那兒正好偷存了點細糧,聽說了這事,二話不說便借給了藍氏,總共有兩斤白麪,五斤的玉米麪,還有一點碎米。
這些東西雖不多,但僅供樂清這麼一個小娃娃吃,平日還再摻一點家中的雜糧,也是能維持上一段時間的。一上午,藍氏都在西廂裡歡快的做着繡,想着安平回家來知道借到糧了定也能歡喜。
樂清在一旁雖也高興,但心裡卻也隱隱的帶着擔憂。借下的,總是要還,那大生媳婦兒也是個不容易的,再說馬上就要年關,這東西怕是就要用到了,得想法子年前還回去。還有就是……樂雲今兒又是一上午沒見人兒,家裡大人只道她是出去玩兒了,可樂清心中卻憂着,樂雲該不會是又出去‘籌米’了吧?
正想着,外面傳來吳氏陰陽怪調的聲音:“哎喲~~我的祖宗哎~~你這是跑哪兒去瘋去啦?都多大的姑娘了,還弄成這般模樣兒,這要叫別人瞧見了,那可該怎麼說閒話?你母親可是咋個教你的麻”
聽見這話,藍氏與樂清對視一眼,忙出了西廂。
只見吳氏正閒閒的靠在大門邊兒上,眼睛不時往正屋裡頭瞟着,嘴裡的話兒不停:“過了這年,你可也就七歲了,眼瞧着是個大姑娘了,姑娘家家的卻整日裡這般,可怎生是好?可怎好出去尋婆家?”
小樂雲頭髮帶着幾絲凌亂,身上的衣服雖然整理過了,但也明顯與人拉扯過,而且肩膀處還開了處縫露出裡面的白棉花,衣前也沾着些泥土,此時正被吳氏堵在門外,低着頭,小手兒緊緊的抓着一隻同樣沾了泥土的荷包。
藍氏見了,心疼得緊,道一聲:“你這是去哪兒了?”就想上前將她拉進屋,不想張趙氏也被吳氏的聲音引出了屋子,此時見到樂雲一身的凌亂不雅,頓時不悅:“你這是去了哪裡瘋玩了?雖說咱們莊戶人家的女子比不得人家大家閨秀,可也不能弄得這般模樣兒,真如瘋子一般”
吳氏忙在一旁上幫腔:“我說她這幾日怎麼日日不見人影兒,不在家裡相幫着做活兒也就罷了,竟是跑出去瘋玩至此,我說,別是與村裡那幫小子玩至一處了吧?”
“大嫂,還沒問她是怎麼回事,怎麼就好這麼說?”藍氏不悅的擰了眉,她一般不與吳氏計較,但對牽扯到樂清和樂雲,她向來不依。
“你給我進來”張趙氏氣乎乎的將樂雲帶進堂屋裡。
藍氏與吳氏也都跟了進去,樂清大呼不妙,也忙跟了進去,聽見動靜,在裡屋做繡的安英也掀簾出來,見張趙氏的臉色不好,便沒作聲,只是立在旁上。
“你給我說,你這是上哪了?”張趙氏本就對家中無男丁感到不滿,現在樂雲又弄成這副樣子,叫人看見少不得又要說她怪不得沒有孫子福,連個孫女兒都教不好,哪來的孫子福?一邊想着,她順手抄起了門後的掃帚。
藍氏一驚,心都揪緊了,樂雲卻依舊低着頭不出聲兒。
張趙氏立時覺得血涌入腦,上去照着樂雲單薄的小身子就是兩下子:“說不說?”
這兩下子打得結實,連吳氏看了都一哆嗦,藍氏更是疼緊,可又不敢上前抱住她,依着張趙氏的性子,她現在若是護着樂雲,那樂雲更要挨一頓毒打。
樂雲捱了兩下子,卻依然低着頭,只緊緊的護住手中荷包,一聲不吭。
樂清見嬤嬤還想再打,忙上前伸出小胳膊小腿兒抱住了樂雲,扯開小嗓子就不客氣的嚎了起來:“嬤嬤別打姐姐呀大娘亂說的,大娘亂說的”
張趙氏舉起掃帚還想再打,可樂清的小胳膊小腿兒嚴實的抱着樂雲,她有心想打樂雲,可也怕傷了樂清。樂清才兩歲,可經不起打,她是怕萬一打壞了樂清,那些近日有點動靜的媒婆上門一看,她家的啞巴是不啞了,卻腿腳不利索,再壞了安英的婚事。
又有安英在一旁上勸着:“娘,做甚麼動這麼大的怒?樂雲纔多大點的孩子,哪有不貪玩的時候?好好的說教,以後拘着她不出去就是了。”
“哼”張趙氏將手中掃帚狠狠的一摔,纔在安英的輕扶下進了裡屋,安英掀起簾子,回身對藍氏眨眨眼,才進去了。
安英和張趙氏一進裡屋,藍氏便一把抱起樂清樂雲姐妹倆,轉身便進了西廂,一邊抹着淚兒,一邊迅速的掀起樂雲小衣裳查看:“你說你,嬤嬤問啥你說便是了,白得捱了這一頓打。”
樂雲只是將手中荷包往前一送,一邊帶着哭音的:“米”一邊任由藍氏掀起衣裳。
哪想到衣服一掀,卻掉出個黑不留秋的物件兒來,虧得藍氏眼急手快,穩穩的接住了,卻是一隻家裡常用的老瓷碗,碗裡還沾着幾粒生米。
“你懷裡揣一隻老瓷碗做啥?”藍氏不明就裡,樂清卻一下子明白了。
原來樂雲的米是這麼來的
樂清前世曾經聽說過這法子。水能沾米,小樂雲定是先將老瓷碗裡沾過水,再去米店買米,待碗中盛上米再借口沒帶錢要回家取錢。掌櫃的定不會願意賒帳,將米再倒回米袋,可碗上還是會沾下不少米,出了米店仔細的收進荷包,再去下一家米鋪。
樂清心中一陣揪緊,小樂雲可是要跑多少家米店,才能攢起這滿滿一小荷包的米呀?今日她定是被掌櫃的發現了,揪扯了起來才弄得這般模樣
剛剛她咬牙忍着嬤嬤的打罵卻依舊緊緊的護着懷中荷包,她才六歲呀樂清此時的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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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內個.......需要雙更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