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書生說完年禮,大家夥兒都興奮了。
“今年年底的福利可真是豐厚,年貨都不用置辦了。”
這話一出來,邊上立馬就有人笑話他摳門的。
“你就摳吧,日子都過好了,還捨不得,摳門。”
“誰說我摳門的,我們家過了年要蓋房子,青磚大瓦十間的,帶大紅門,這不得省着點嘛。”那人說話同時滿臉的得意。
這一年的時間,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青磚大瓦的房子就能蓋起來了,還一蓋就是十間。
想想一年前,他們都還在爲過年的時候吃一頓白麪饃饃發愁呢。
“你們家也蓋啊,我家也蓋,哈哈哈,過了年就蓋,我們家人多打算蓋十二間,到時候閨女兒子一人一間,孫子出生了也有的住。”
“我家也打算蓋呢,兒子成親都沒蓋新房子,這會兒倒是蓋新房子了,哈哈哈,跟着蘇家的日子過的舒坦!”
“還別說,你們都打算蓋啊,要不一塊,我家也蓋呢。”
……
衆人議論着,一說竟是一半的人打算過了年蓋房子,各個都滿臉的幸福。
二十二發了福利,二十三就該發年終分紅了。
這一天葫蘆村的大家夥兒可是盼望了許久了。
一大清早的,男女老少,就連垂暮的老人,整個村子的人都聚到了蘇家門口的晾曬場上。
本來是說早飯之後開始發的,可這些人實在積極。
蘇書生只好匆匆吃了兩個大饅頭,就出去給大夥兒發分紅了。
念名單的是王大伯。
他這一年的村長當的有模有樣,字也認了不少,除了不會做文章以外,算賬認字都不在話下了。
隨着王大伯名單念出來,整個晾曬場上都寂靜了。
每個人臉上都是不可思議的樣子。
尤其是一些老人,更是激動的手都顫抖了起來。
沒有人說話,都靜靜的聽着。
王大伯高昂的聲音在上空迴盪,不怎麼好聽的聲音在這一刻像是變成了美妙的音符。
直到這音符停下許久,都還沒有人說話。
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似懷疑是在做夢,又或者是王大伯唸錯了?
好半響之後,纔有人小心的問道:“王大伯,你能再讀一遍名單嗎?我家真的有二十六兩?”
“是啊,我家真的是二十二兩?沒錯?”
……
王大伯嘴角上揚,也不說話,默默的看着他們。
已經知道具體數額,經歷過一次的王豐收等人也暗暗的笑着,可是笑着笑着,鼻子卻是發酸,眼淚也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怕被人發現,又趕緊偷偷的抹乾淨。
然而,他是抹乾淨了,那些苦了大半輩子的老人們卻是怎麼也止不住了。
有老頭哭着抹着眼淚就道:“我們家那十幾畝地,七八年也沒掙幾兩銀子啊,老天開眼啊,可算是讓我們過上好日子了……我老頭子……今個兒,激動……”
“是啊,我家總共十二畝地,遇上災年,吃飯都不夠,更別說是攢銀子了,給兒子娶媳婦的銀子當時都還是借的呢。”
“你們兩個都別說了,說的人難受,我家比你們兩家地都多,可這麼多年飯都沒吃飽過……嗚嗚嗚……我高興……今兒老頭子我高興……”
說着不讓別人說的話,他自個兒卻是說着哭了起來。
老頭老太太們實在苦的太久,這麼大年紀,往年遇上農忙的時候都還要去地裡幹活。
可今年,他們就閒下來了,在家裡做做飯,帶帶孫子,日子過的別提多舒坦了。
可還是沒有這一刻讓他們激動,可以說,這輩子都沒今天這麼激動過。
除了老頭老太太們,壯年漢子們、婦女婆子們也都紅了眼。
高興的!
激動的!
不知道誰說了句:“幸好有蘇家,蘇家可真是我們的大恩人啊。”
這話一出來,人們就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感情,跟着說道。
發分紅沒石雲什麼事,她就在家裡慢悠悠的吃完了飯,然後也就出來跟着湊湊熱鬧。
剛到門口,還沒出去,就聽到外面的哭泣聲。
還以爲發生了什麼事,連忙加快了步子出去,卻看到不少人都在抹眼淚,當下就愣住了。
剛要問蘇書生,就聽到清一色的誇讚蘇家的聲音,有些愣住了。
緊接着也明白過來,心裡也是美滋滋的。
發了年終福利,大家夥兒都離開了。
有些已經商議着要怎麼用這筆錢了。
其實,真正說起來的話,今年一年,他們每家也都攢了幾十兩銀子。
但是那銀子和這些銀子不同啊。
那些銀子是家裡人做工得來的,是出了力的。
可這些銀子,卻跟白得的一樣,而且一下子還這麼多,怎麼能讓她們不激動。
去年的時候,一家幾百文到一兩銀子左右,今年就翻了十倍多,變成了二十多兩。
剛纔蘇書生還說,明年會更好。
葫蘆村的人都幹勁十足,打算好好的過個年,等明年再正兒八經的跟着蘇家繼續好好幹。
人人都覺得,跟着蘇家幹比以前自己幹有前途多了。
發了村裡的福利,年二十四又去了莊子上。
小岱村和果嶺村這兩個村子,也在今年完成了土地分股,每家算下來也有幾百文到一兩銀子左右的分紅。
不過葫蘆村每家都發了大筆銀子的事情,果嶺村和小岱村也都知道了。
雖然他們只拿了幾百文,或者一兩多點,但也都激動着呢。
下半年快年底的時候,他們村的地才種上了果樹。
聽蘇巧巧說,明年纔是大幹的時候,到時候定然也能和葫蘆村一樣,拿不少年終分紅的。
年終福利,只要是在作坊做活兒的,都是一樣的,大家也都開心的很。
因爲已經過了小年,村裡的學堂也都放了假,去莊子上的時候,李崇德也就跟着一起回去了。
蘇家的喝的水是靈泉水,吃的飯是用靈泉水做的飯,雖然吃的時候沒什麼感覺,只是覺得比外面的飯菜好吃,但是效果卻是顯著的。
僅僅一年的時間,李崇德長高了不少,看着壯實了不少,更重要的是沉穩了,皮膚都白了不少。
在葫蘆村的時候還不那麼明顯,但現在一回來,和其他小岱村和果嶺村還在土堆裡玩耍的同齡孩子比起來,李崇德看着就像個大戶人家的少爺。
看到變化這麼大的小兒子,李貿然和陳氏二人可是激動的差點哭了。
二人當場就對着蘇巧巧跪了下來,感激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
蘇巧巧趕緊讓他們起來:“李叔,大娘,客氣啥啊,崇德也是他自己上勁用功,夫子說他比其他孩子都學的快呢,日後是個狀元料。”
李貿然連連搖頭:
“不當狀元,就給小姐你算賬!”
李貿然還是謹記着自家人身份的,奴籍怎麼可能能考得了狀元,以後能在東家的鋪子或者作坊裡當個管事,他就謝天謝地,也是崇德本事了。
蘇巧巧也知道他們的想法,也不多說什麼。
在莊子上呆了兩天,把莊子上年終盤點的情況看了一遍,蘇巧巧就回去了。
一回到葫蘆村,就有人拉住了蘇巧巧。
“巧兒丫頭,你們真的是梅江城蘇家的人啊?”
“那可是大戶人家,我看那丫鬟穿的可好看了。”
“巧兒丫頭,你們這就要回去了嗎?能不能不回去啊?”
……
蘇巧巧皺着眉,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
不過,梅江城蘇家幾個字,她還是熟悉的。
直覺家裡可能出了事,蘇巧巧連忙讓十一趕了馬車,就往家走,村裡的人也都趕緊讓開了道。
有人看蘇巧巧神色不好,就高聲吆喝道。
“蘇書生以前來我們村的時候,可什麼都沒有,帶着大肚子的石雲,要什麼沒什麼,可憐着呢,那個時候怎麼不見什麼梅江城蘇家的人過來?”
“這麼一說還真是呢?”有人皺眉附和。
“現在人家巧兒丫頭一家日子過好了,就過來搶了,那裡有這樣的事。”有人接着說道。
“對!我看她們就是看人家蘇家日子過好了,想着人家的家產呢!”
“我們葫蘆村能過上現在的好日子都是蘇家帶給我們的,我們可不能讓他們搶了去。”
“對,巧兒丫頭一家不能去梅江城!”
“走,我們去看看去,看誰敢搶!”
村裡的人一吆喝,就放下手中的事情,拿了傢伙就都趕到了蘇家門口,也不說話,就靜靜的等着,想着萬一有什麼情況的話,也能進去支援個。
蘇巧巧這邊臉色也難看的很,回到家裡,看門口聽着好幾輛馬車,冷笑了一聲。
“來的人可還真是不少?”
而此刻,屋裡蘇書生和石雲的臉色也是難看的很。
主位上坐着一個老者,長的一臉威嚴,略有些嫌棄的打量着四周,目光看向蘇書生和石雲的時候閃過厭惡。
邊上是一個衣着華貴,上位者姿態的老夫人,一臉笑意的看着蘇書生和石雲說着話。
“當年的事情就是個誤會,你看,我和你爹這邊一弄清楚,就趕過來接你回去了。”
“嚴青,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再說,這麼多年都過去了,以前的事情我們就都放下吧!你和芸兒也過了這麼多年的苦日子了,該回去家裡享享福了。”
看着慈眉善目,說話語重心長的老太太不是別人,正是蘇書生的嫡母,也是當年趕蘇書生出來以及害死蘇書生親孃的罪魁禍首。
當然,她已經不是當年的大夫人了,現如今已經榮升爲老夫人。
十七年的光景不但催老了她的容顏,也讓她媳婦熬成婆,成了蘇家內宅說一不二的老夫人。
這些年,蘇書生一直在葫蘆村苟延殘喘,爲了家裡的妻子兒女,不敢去梅江城,不敢露面,怕的就是她找來,再害了一家妻兒。
這會兒,聽着她說這些話,心裡隱隱害怕的同時就只覺得噁心了。
連看她一眼都不願,一直看着坐在上位的那個老頭子——他的父親,眼中盡是恨意,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似怨似恨,還有期待。
見蘇書生不說話,坐在對面的夫人就笑着說道:
“嚴青,爹和娘這些年也一直唸叨着你們呢,上次就讓人過來請你們回去的,這次爹和娘都親自來了,你也就別鬧脾氣了,一塊兒回去吧,一直生活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也不是個事啊。”
說的也是語重心長,似乎蘇書生是個鬧脾氣的小孩一般。
又看向石雲,笑意嫣然。
“弟妹,你也勸勸他,十個手指頭都還有長有短的,誰家還沒點矛盾啊,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也就都讓它過去吧,什麼都比不得一家人和和睦睦的生活在一塊,再說,爹孃年齡也大了,最是希望一家人團圓的。”
石雲擔心的看着蘇書生,卻是一句話也沒說。
這些人,當年逼得蘇書生流落街頭,撿人家吃剩的飯菜爲生。
那會兒,自己還是個姑娘家,看他實在可憐就救了。
回去處了一陣子,再加上四周都是說閒話的,爹孃就要趕了他出去,她不顧所有人的勸阻,執意和他在一起,爹孃也只好應了。
本來一家人的日子過的也是安安生生的。
可是,蘇家的人竟然還不放過他,竟是追到了自己家裡要逼死他。
爹孃得知蘇書生得罪的竟然是蘇家的人,那裡還敢留着他,當下就要趕出去,更是和自己這個女兒斷絕了關係。
他們一路逃亡到葫蘆村,過了這些年,好不容易安穩下來。
現如今,日子好不容易過好了,他們卻跑來輕描淡寫的告訴她,以前的事情過去了就讓過去?
她和爹孃斷絕關係,這麼多年來都不敢回去,受了這麼多年的罪,現在就這麼一句話,就讓所有的一切煙消雲散?
石雲心裡苦笑,更擔心蘇書生。
當年蘇家發生了什麼,她知道的並不是很清楚,但是蘇書生吃了多少苦,她還是知道的,尤其是剛被蘇家趕出來的那會兒。
她害怕的不是蘇書生答應回去,而是怕他控制不住心裡的怒氣。
上面坐的畢竟是親爹嫡母。
要是真發火做了什麼事,都不會傳出好名聲的。
見二人都不說話,勸導的大夫人臉色有些難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