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0我叫雲廷渲

V10、我叫雲廷渲

江九月皺了皺眉,在放下車簾的時候,她似乎聽到了一聲冷哼,而絕佳的記憶力告訴她,那聲冷哼出自金瑞之口。

“小姐,金公子似乎不高興你提到傅公子呢……”紅纓若有所思的想。

江九月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爲她話中的那些擔憂,“你擔心什麼呢?他不高興我提別人,我還不高興見到他呢。”說完之後,猛然覺得自己這話說的不對,像是鬧彆扭的情侶發脾氣,正要解釋,卻又覺得似乎沒有解釋的必要,默然了一會兒,只道:“他們兩人的事情我不想管,我只做好我自己的事情就是了。”

哪知聽了這話之後,紅纓的神色反而更爲凝重:小姐這話,到底是對傅公子有意思,還是鍾情於金公子?可是,不論她鍾情誰都……

前面馬車內的金瑞也聽到了這兩句話,原本慵懶半瞌着的眼眸似乎微微動了一下,然後,脣線向上彎了一分。

馬車行進,江九月主僕纔拿出準備好的糕點飽腹,不由暗忖金瑞這傢伙果然是個催命鬼。從早上斗酒輸了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個時辰,江九月只有早上喝了一杯茶,到現在還沒來得及吃東西,入口的糕點就變得異常美味,自然,另外一個原因是這些美味的糕點都是她的最愛。

馬車顏色鮮豔,和金瑞的穿着打扮一個風格,室內裝飾也極盡奢華,即便是給她們乘坐的,那茶具茶杯也亮麗光鮮,還有刷着金漆的小炭爐放在靠窗口處,有專門的紅木架子支撐,架子內則裝着小巧的櫃子,裡面放着炭。

紅纓把帶來的茶葉燒水泡好了,端到了江九月面前。

江九月疑惑了一下,便接了過來,紅纓這樣賣身爲奴的小丫頭,看到如此奢華極致裝置巧妙的東西,竟然也不會詫異驚奇,品性倒是難得。

“小姐,小心燙。”

“嗯。”

江九月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那茶入口甘醇,順便也緩解了一些疲勞,笑了笑,正要開口,卻忽然聽得馬兒嘶鳴之聲,連帶着馬車也停滯了一下,讓她手中端着的茶水撒到了衣裙之上。

“怎麼回事?”江九月輕呼了一聲,那茶水,撒到衣裙之上的倒是還好,就是有一部分落到了手背上,灼的有些生疼。

“小姐,你沒事吧?”紅纓連忙上前來,用溼巾擦拭江九月被燙到的手背,惱怒的掀起簾子,“你們怎麼駕車——”只是,她的話卻沒說完,反而瞪大眼睛看着外面。

江九月有些疑惑,探身出車門一看。卻見馬車已經到了城門之前,卻被守城將士攔住了去路,領頭那一位身材健碩,穿着一襲黑衣寬袖勁裝,揹負大刀,身後則立着數十名鎧甲士兵。

“請問江九月姑娘可在馬車之內?”領頭那人目光冰冷,聲音更是能凍死人,雖然他並未穿戴任何顯示身份的衣服,但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讓人折服的風彩。

江九月暗忖這個請字似乎有些嚇人。

當先那輛馬車上的車伕已經下了車,語氣雖恭敬,但卻包含着毫不掩飾的提醒:“各位軍爺,我家主子是金家二少爺金瑞公子……”

豈料他話未說完,那領頭之人濃眉一皺,黑眸之中閃過不耐神色:“請問,江九月姑娘可在馬車之內?”聲音也冷了一份。

車伕愣了一下,暗暗皺眉,他本以爲這些人是新換來的守城將,不認識他們金家的馬車,但只要報上姓名,哪個不立刻讓路?完全沒料到眼前這一隊人似乎不買金家的帳,往那緊閉着的車簾看去。

車內的金瑞眼簾微微一掀,眼中有一抹疑惑閃過,之後,那原本嘴角一直彎着的弧度,漸漸的抿成了一條平行線,然後又慢慢的緩和成他一直的邪氣,懶懶的聲音,便漂出了馬車:“還不去請江姑娘?要軍爺們等着,耽誤了事兒,那可是大罪!”

車伕連忙屁顛屁顛的點頭哈腰,然後往後面的馬車過去。

那領頭的人顯然不需要車伕指示,已衝江九月的馬車驅馬上前,“你就是江九月姑娘?”

江九月覺得從他口中說出的姑娘二字這麼禮貌,她很是不習慣,“嗯,有事?”

男人眸子一眯,雙手抱拳,“末將奉命請江姑娘回清泉。”

江九月揚了揚眉,顯然,這男人對她還算得上禮數週全,但對金瑞顯然不放在眼裡,想是來頭不小。只是,請她回去清泉山?清泉山中有什麼人能派的出這樣的手下。

“奉命?誰的命。”

男子不卑不亢,“姑娘去了,自然知道。”

紅纓似乎鬆了口氣,比起那個有吃人的怪人的雪寒山,她更願意去清泉縣城。“小姐,我們去清泉縣吧……”然後視線落到了那些鎧甲士兵身上。

威懾在前,儘管禮數週全,似乎不得不去?

江九月沉默下來,在燕南能不把金瑞放在眼裡的,會是誰?只是眼前的男人擺明了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頓了頓,她只好換了個話題。

“勞駕將軍告知,請小女子前去,所爲何事?”

男子似乎因爲那聲禮貌的“將軍”眼眸微動,卻立刻恢復了平靜,道:“治病!”

江九月“哦”了一聲,“那就走吧。”然後放下了馬車簾子。

前面那輛車上,金瑞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馬車借你吧,早去早回,別耽誤了我的事兒,我可還等着你以身相許呢。”

江九月有些無奈的皺眉,痛恨這個傢伙動不動就把以身相許四個字掛在嘴上,那男子卻是微微詫異,這才瞥了前面那輛金碧輝煌的馬車一眼,神情是高深莫測,緩緩的,他下了令,“來人,去駕車!”似乎金瑞讓出馬車本該就是理所當然。

江九月聽到一個人輕聲落地的聲音,很難想象身着鎧甲還可以如此輕盈,然後,那人往馬車走來,行走間鎧甲碰撞出清脆的金屬聲,最終停在馬車一邊,只聽“鏘”的一聲,馬車一沉,顯然那人已經上了車轅。

一個手下尚且如此,那這將軍的能力該有多強,能使喚的了這將軍的主子,又該是何許人也?

男子擡手一揮:“走!”

馬蹄之聲四起,護衛着這輛精緻的馬車,出了城門,往清泉山的方向去了。

圍觀的百姓面面相覷,安靜了好一會兒,嘰嘰喳喳的聲音才響了起來。

——呀,這人居然不害怕金公子,主子不知道是什麼人。

——我看就是傅家公子找來的人,說什麼請江姑娘去清泉山治病,就是不想江姑娘和金公子一起出遠門罷了。

——你胡說什麼,傅公子也不過是做生意的,哪裡可能認識那麼厲害的人物呢?

——這你可能就不知道了,傅公子的二叔,可是太醫院院首,他能認識幾個厲害的將軍有什麼不可能的!

先前那人似乎呆了一下。

——呀,我想起來了,你說的就是那個二十年前就醫名滿天下的傅家二少爺嘛,這麼說也對,都混到院首了,想要找人針對金公子也太簡單了。

然後,一道更高的聲音蓋過了兩人。

——放屁,傅公子人那麼好,就算有什麼也是光明正大,哪裡會做這種齷齪的事情,我看你們都是吃飽了沒事幹,撐得!

……

前面一輛馬車內,金瑞遲遲沒有發出指示,車伕也不敢擅自決定什麼,只是看着過往的行人被擋住了去路,又十分爲難。

正當他鼓起勇氣想要詢問之時,車內卻輕飄飄的傳出了一聲男音,低沉輕慢:“回吧。”

車伕如蒙大赦,跳上車轅,駕車離去。

馬車內,紅纓小心的爲江九月敷着手上的那處燙傷,雖然處理及時,卻還是留下了一道紅印子。

江九月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紅纓,似乎沒有感覺到手上的疼痛,“你沒去過清泉縣城,定然不知道距離泰陽有點遠,大概要走好幾個時辰,到了就該晚上了,先休息會吧。”

“是,小姐。”紅纓放下手中的溼巾,換了一盆冰水,雖然那麼說着,卻明擺着不打算休息,淘洗了帕子之後,又敷上了她的手背,江九月垂下了眼簾,不再看她,任她爲自己一直換着帕子。

“小姐,你以前在清泉山住過,那清泉山好玩嗎?”

見她不說話,紅纓主動提問。

江九月笑了笑,“也沒什麼好玩的,不過也有認識幾個不錯的朋友在那裡,本來離開清泉山有些可惜,沒想到不過是兩個月的時間,卻又回來了呢。”

紅纓輕聲應了一下,和江九月隨意的聊了起來,江九月微微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有一句沒一句的聽着,不一會兒,軟榻之上,就傳來了均勻綿長的呼吸聲。

紅纓將敷在江九月手上的帕子拿下來又泡在了水中,看着那處燙傷的紅色,眸中閃過一抹抱歉。

江九月這一睡,竟然睡了幾個時辰。

睜開眼睛,她就發現自己正躺在牀上,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幾隻翠鳥飛舞啼鳴,翠綠的樹枝伸過窗邊,被升起的月光鍍上了一層銀光,有幾片葉子還擦到了窗臺,而在她的眼前,如煙如霧的紗帳正隨着晚風微微盪漾……

這間屋子,窗明几淨,屋內陳設也充滿了強烈的個人風格,無一不是難得一見的珍品,牆面上的書法,也字形肆意張揚,裝裱精緻,必非凡品,只是那掛住書法的紅木木架,卻色澤鮮亮,似乎是才裝上去不久而已。

“主子,那位姑娘還沒醒……”一道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似乎該是在樓下,恭敬萬分。

“嗯。”

接着是一聲輕應,低沉而富有磁性,十分悅耳,平淡如風的口氣,卻帶着身在上位者的威懾力,讓人不自禁的崇敬。

然後,緩步上樓的聲音,響了起來,江九月下意識的閉上了眼,心跳卻越來越快。

只是,等了半晌,卻依然沒聽到那聲音到她所在的屋外,不由微微鬆了一口氣,可能這樓層之上還有別的房間,上樓不一定是到這間來吧?她暗忖,眼睛剛睜開一個小縫,往外看去,卻聽“吱呀”推門之聲,連忙閉起了眼睛,慢慢調勻了呼吸。

一個人影跨步而入,走路無聲。

若不是空氣之中那若有似無的香氣,江九月想,她並不會知道有人已經來到了牀前。

那人坐在了牀邊,莫測的視線,也一直鎖在她的身上,穿透力之強,若不是她早有準備,只怕當場就要裝不下去了。

半晌之後,那人執起了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

他的手很涼,骨節之間帶着細繭,也很大,只是四指的長度,就幾乎與她的手一樣長。她感覺那種冰涼的觸感撫過她手上那處燙傷,有些舒服,那人的似乎眉峰蹙了一下。

很奇怪,她並未睜開眼睛,卻就是感覺到了他的動作和反應。

“來人。”那人道。

然後腳步聲又響了起來,江九月這才知道原來一直的腳步聲是別人的,而並不是這個人的。

“主子。”一聲清脆熟悉的少女聲響起,人也到了牀邊上。

那人一隻手鬆開了她的手,不過片刻,就有一些清涼舒爽的東西抹在了手背的傷處,左右反覆了幾次,又有輕紗裹住了手背,然後她的手被放到了牀邊上,牀沿一輕。

伺候在一側的少女,看到這一幕,眸中閃過震驚和詫異,只一個瞬間,見男子起身,立即反應過來,頭也垂的更低了。

江九月靜靜的等待着,腳步聲漸漸的離去,直到過了好久,空氣中的那些味道淡了之後,她才輕輕的鬆了一口氣,想要睜開眼睛,卻又有些不知名的侷促圍繞,最終,微微的睜開了一絲縫隙。

空空如也,屋內似乎沒有人。

徹底鬆了口氣,江九月這纔敢放心的睜開眼睛,眼波微轉,而入眼的情景差點讓她又出了聲。

屋內不是沒人,只是在的,是那個走路無聲的人,一個男人,因爲站在靜靜的站在窗邊,她未曾發現。

他的身材極高,比一般男子要高出半個頭,但身形勻稱修長,在一身黑色曳地長袍的襯托下,顯得異常偉岸,渾身上下所散發出的尊貴之氣,讓人不自覺就想彎腰拜服,墨色長髮逶迤在長袍之上,層層月光灑落其上,華光流動,令人屏息。

江九月從未見過這樣一個背影,如九天之上下凡來的神袛,高貴不可褻瀆,而擡眉望月的姿態,卻又像是透過滄海桑田的孤獨寂寥,讓人震撼,也讓人忍不住心生酸澀。

輕輕的,江九月沒忍住嘆了一聲。

那男子揹負的手,指尖動了一下。

江九月驚覺自己竟然下意識的發出聲音來,慌忙想要再次閉上眼睛,那男子卻再也沒有絲毫動作,連望着月亮的姿態都未曾變化,只是淡淡道:“你醒了。”

僵了一下,江九月慢慢的坐起身來。既被發現,也沒有再假裝的必要了,喉結動了一下,卻只發出了一個單音。

“嗯。”

那人低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江九月等了一會兒,不見他反應,便掀開被子,彎腰打算穿靴子,畢竟,在一個不認識的男人面前睡在牀上,有些不自在。

那人卻在此刻轉過身來。

江九月穿鞋的動作僵硬當場,纖細柳眉下純澈的雙眸,因爲面前所見微微張開。

——熟悉的容顏,陌生的氣場。

銀月如霜,晚風如絮。

他長髮如墨,隨着晚風飛起了幾縷刷過臉頰,膚若白瓷宛然瑩潤,丰神雅淡而英毅。長眸微微垂着,無喜無悲,無傲無懼,便是如此,卻自有一股睥睨萬千的意味。

容色無雙。

“我叫雲廷渲。”他說。

有好長一段時間,江九月都處於沉默狀態,這讓伺候在一側的紅纓心中七上八下。

在她出手的那一刻其實就在猜測,當江九月醒來看到她後,會有什麼反應,可是她試想了很多種情況,萬萬沒料到江九月居然沉默以對,這種沉默太過窒息,壓抑的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小姐……”她試探着開口,竟然看到江九月擡起頭,遞給她詢問的一瞥,這一瞬,她忽然想起,自己的所作所爲也許根本不是她關心的範圍,讓小姐如此沉默的,只怕是主子吧?

“怎麼了?”

“你……我、我對不起你……”僵持了半晌之後,她還是說出了這句話,果然,說出之後,她似乎好受了一點點。

江九月扯了扯脣角,淡淡道:“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那音調似乎和尋常一樣,但紅纓卻敏感的聽出了一點自嘲和諷刺,那些好受還未產生效應,心已瞬間跌落低谷。

“奴婢該死!”

江九月微微轉過眼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女,這不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自稱奴婢,卻是第一次跪伏在地,如此明確的顯露身份高低差別,她一直不習慣這樣的貴賤分明,即便去了泰陽,也並不以爲自己比別人高尚多少,只是這會兒卻沒有立即阻止她的動作,視線也轉到了窗口處。

她想起方纔那男子轉過身來的事情。

他說,他叫雲廷渲。

然後,有人進來通報什麼事情,他便轉身出了門,他們離開的那會兒,江九月看到進來通報的人是鐵洪,那個曾經在她家自己搭木屋住過的,江湖味很重的男人。

再次見到雲廷渲,她似乎不是很意外。

只是看着那張熟悉的臉龐,陌生的氣場,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說什麼好,而且……看他這室內擺設,以及不將金瑞放在眼中的手下,身份地位必定不俗,只怕也不是一般的商人之後,官家子弟;她其實很不想和這樣的人扯上關係,然後,他並未久待便直接離去,讓江九月本身見到他後產生的那一點點雀躍,也隨着他的離開消散了。

江九月有些懊惱的暗忖,她救的這個人不會狗血的是什麼王侯將相,然後要報答救命之恩?不過有那麼一瞬間她也會想,萬一這傢伙真是這個身份,爲了維護尊嚴,那清泉山中見過他卑微入塵埃的這些人會不會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如果是後者,她必定是第一個被咔嚓的。

想到這裡,江九月翻了個白眼,果然,路邊的野花不能亂採,路邊的男人不能亂撿。

只是……

據紅纓說,她的主子原是在燕京,不久前纔到清泉山。一個多月前,也不過是清泉走後不到十天,他居然可以安排紅纓綠柳進入香滿園,如此橫跨千里,手眼通天,不知到底是爲了什麼……

監視?

若是爲了監視,那也和眼前這少女沒什麼直接關係,畢竟,是那個人下令的不是嗎?

江九月不可置否的挑挑眉,淡淡道:“起來吧。”

紅纓聽着這聲音恢復了原來的淡然,稍微鬆了口氣,擡頭時,額上已經沾上了一層灰土,她卻沒在乎,小步去桌邊倒了水,端到江九月面前放下,“小姐,先喝口水,我再去傳膳,一天都沒吃東西,您肯定餓壞了。”

江九月接下,潤了潤脣,看着紅纓探身出門,對門口的人說了聲什麼,然後進了屋。

“這是哪裡?”

紅纓見江九月與她交談,心情稍微好了一分,笑道:“這裡是清泉驛站。”

江九月哦了一聲,便又不再說話了。

紅纓有些失望,她以爲江九月至少會問她主子是什麼人之類的話,等了好一會兒,晚飯送來,江九月簡單的用了一些之後,也不見再次開口,紅纓忍不住道:“小姐……你好像一點也不奇怪,我會……會……”試着張了好幾次口,她卻有些說不出來。

“你會什麼?”江九月揚眉。

僵了一下,紅纓吶吶道:“您似乎不奇怪,我是別人安插在你眼前的……我哪裡露出了馬腳嗎?”

聞言,江九月笑了笑。

那一抹笑容,卻讓紅纓更爲急切的想知道原因,“小姐,你就告訴我吧。”

江九月回想兩人這一個多月來的相處點滴,隔了好一會兒,才道:“你沒有露出馬腳。而我不奇怪,只是因爲你把一切都做的太好。試問,一個賣身爲奴的丫鬟,不但知書識字,還會算賬……叫你與我同去青樓時,也不見你過分驚詫,面對傅隨波金瑞等人時,落落大方,甚至於在見到金瑞馬車之上的那些極盡奢華的裝飾,也面不改色,若不是白癡,那便是見那些東西已經是家常便飯,自然面不改色了。”

本來開始之時,江九月以爲這四個人,是傅隨波安排來的,畢竟自己在清泉山時泄露過家有祖傳醫術,難保不會引起有心之人覬覦,即便不是傅隨波,傅家別人也有可能動手,比如傅管家……所以她在那兩個月裡,基本按兵不動,而有藥兒那樣完美的丫鬟在前,再出一個紅纓也十分正常,只是今日在馬車之中的時候,她纔對紅纓產生了懷疑。

她醫毒雙修,味覺嗅覺早已爐火純青,又怎麼會聞不到紅纓遞給她的茶之中放了迷藥?而且是在那些人還沒出現之前……她不知道紅纓想做什麼,但一個多月的相處讓她明白,紅纓若是想要對她動手,早已出手,不會等到現在,所以纔將計就計,只是沒想到,紅纓是他的人。

紅纓皺着眉頭,有些懊惱,“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爲我做錯什麼了呢。”頓了頓,低聲問,“小姐,你不會怪我吧?”

“不怪你,只是……你爲什麼要給我下迷藥?”這點,她一直想不通。

紅纓臉色一紅,有些不好意思道:“因爲主子早就說過,他到清泉之時,就要看到小姐,前天主子就到了,雖然一直沒傳信,但如果今天小姐去了雪寒山,不知道多久回來,主子怪罪下來,我擔待不起,所以我……我只是不想讓小姐跟着金公子出城,本想先迷倒了小姐,找機會帶小姐直接來清泉的,沒想到鐵濤這個時候來了……”

原來是因爲這個。

“那麼,你原來在香滿園說雪寒山有吃人的怪人,也只是想阻止我去吧?但我又執意要去,你便要跟隨而去,是那個時候就想好了要給我下藥帶來清泉?”

紅纓張了張嘴,想說不是,那怪人的傳說是真的,可看江九月那縹緲的表情,似乎根本就不期待她回答什麼,愧疚作祟,反倒沉默了下去。

而且,如今這樣,主子只怕也不會再讓小姐去雪寒山了吧?

指尖無意識的把玩着衣袖,江九月道:“不是說請我來治病的嗎?你知不知道是給誰治病?”

如此跳躍的話題,讓紅纓愣了一下。

“知道的。”

江九月站起身來,“那就走吧。”早日辦完了事情,早日離開,還要去雪寒山探一探呢。轉身之時,她見紅纓表情詫異,卻不見行動,心中浮現一抹思量,不由皺起眉頭:“我被限制了行動自由嗎?”

紅纓連忙搖頭,“主子沒有限制小姐的自由,只是這麼晚了……”

“既然如此,那走吧,睡一天了,總要做些事情。”

既然沒有被限制行動,江九月便直接推門而出,往樓下走去,紅纓愣了一下,連忙追了上去,主子要她照顧好小姐,追着一起去總是不會錯的。

果然這一路走出驛站,沒有任何人開口詢問他們要去做什麼。

而江九月也從紅纓處得知,原來請她來看的病人,如今都關在縣衙大牢內。

縣衙離驛站並不遠,只有一條街的距離,兩人到縣衙門前的時候,門已關閉,紅纓上前扣了扣門,不一會兒,就來了一名衙役打扮的男子。

“做什麼的?這麼晚了,大老爺睡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來吧!”男子粗聲粗氣的喊了一嗓子,話音落,也不等紅纓說話,便啪的一聲要關門。

只是,他這門,卻沒有關上去。

紅纓伸出手,抵住門上的銅環,雖未見如何用力,那衙役卻怎麼也關不上門去。

“你……你這娘們,想幹什麼?這可是清泉縣衙!”

江九月看到紅纓似乎從腰間拿出了一塊令牌之類的東西,那衙役的臉色就變了。

“去叫你們大老爺出來!”

“是是是——”衙役忙不迭的答應,轉身進去通報,還順手爲紅纓打開了門。

江九月揚了揚眉,看到紅纓轉身回到自己身邊,“你會武。”只是,更詫異的事情都經歷過了,這點小發現,似乎也就不那麼意外了。

紅纓咬着下脣,“嗯”了一聲,猛然想起什麼,連忙將腰間那枚令牌遞給江九月。

江九月揚眉詢問。

“是主子要奴婢交給小姐的,爲了出入方便……”

看也沒看,收下令牌,江九月也不再說話,直接邁步進了縣衙,紅纓愣了一下,連忙跟了進去。

而進了縣衙之後,兩人才發現,竟然都不知縣衙地牢在哪裡,便只得站在走廊口上等待,果然,不一會兒,官煜那張嚴肅的臉,就出現在走廊盡頭。

看到江九月,官煜似乎愣了一下。不過這點情緒,也是眨眼即逝。

通報的那名衙役,衝紅纓小心的指了一下。

官煜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緩步走到兩女面前,“江姑娘,好久不見。”然後又轉頭,對紅纓道:“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嗯。”江九月應了一聲,便沒了話,如今她只想快些看到病人,能治就治,不能治就走,不知爲何今日似乎有些浮躁。

紅纓略一點頭,道:“官大人好,我家小姐想去縣衙地牢看看那些需要治療的病人。”

對於她對江九月的稱呼,官煜揚了揚眉,卻也並未對她的要求推卻,只側過身子,不卑不亢道:“下官在前引路,請二位姑娘隨我來。”說罷,率先往前而去。

江九月和紅纓跟隨其後,繞過大堂,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地牢門口。

守門的衙役上前開門,恭敬的迎了三人從臺階而下,室內頓時暗了起來,只有牆壁上昏黃的油燈照明。

紅纓擔心的看了江九月一眼,:“小姐,不如先回去吧,太暗了,明天再來看行不行?”

“不用。”江九月已經下了臺階,看向官煜,“病人在何處。”

官煜掃過紅纓擔心的表情,和江九月的若無其事,略一思量,道:“還請江姑娘稍等。”話落,轉身招手,一個獄卒應手勢上前。

“去將重刑犯牢獄之中的人提一個過來。”

“是。”

只是那獄卒走了幾步,官煜又有些遲疑的補充:“提……略微正常一些的過來。”

那獄卒應了一聲,已經走遠,江九月卻敏感的捕捉到那個“正常”一詞。

正常一點?

什麼意思……難道需要她看病的人都不正常?

然而,當獄卒提來的“正常一點”的病人出現在江九月面前的時候,她才知道,需要她看病的人,豈止是不正常就能形容的?

眼前這個人衣衫襤褸,癡癡傻傻,渾身是傷,又目光呆滯,時而高聲大叫,時而哀聲啼哭,那瘋瘋癲癲的樣子,將周圍牢房之中關着的犯人都嚇到了。

被獄卒按住,江九月勉強診脈之後,更是高挑起柳眉,她想,這些人一定以爲她是專業的精神病醫生,所以纔會將這個人帶回到她身邊來。

此人早已神智大亂。

那麼,正常一點是這樣,不正常的是怎樣?

“請問江姑娘,可有方法讓他恢復正常?本官還有些事情要詢問他——”

官煜的話,打斷了她的心神。江九月轉頭,望向這位嚴肅的縣太爺,目光澄澈,“這些人和雲廷渲以前的情況一樣,要想治癒,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要有什麼問題,怎麼不直接問雲廷渲,反而要來給這些人治病,這樣豈不是很耽誤事情麼?”

聞言,這地牢之中的所有人瞬間變了臉色,紅纓的臉色變化最巨,除了詫異之外,還有那麼一絲不可思議。

從未有過一個人,敢直呼雲廷渲的大名。

江九月敏感的察覺到了這一抹不同,卻不知道自己是否說錯了什麼話,或者無意之中碰觸了什麼禁忌,猛然間,她想了起來,那時候清泉服用了金蘭草之後,將那段時間前後的事情忘記大半……莫怪現在又要重新來給這些人治病了。

今日果然浮躁。

紅纓上前,小聲道:“小姐,既然看過了病人,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主子雖然沒限制小姐的自由,但也沒說過他們可以亂走,雖然,主子給了小姐一塊令牌。

“好吧。”江九月回神,點點頭。這裡的氣味,其實真的不是很好聞,走了兩步,又回頭對官煜交代:“我會列出治療方法給你,你尋一個擅鍼灸的大夫,兩月該治得好。”說罷,轉身而去。

官煜單手負後,站在地牢的臺階下,目送江九月兩人離去,嚴肅的眼眸浮現一抹思考:天下之大,第一個敢直呼雲……直呼他姓名的人,竟然是一女子。

而同時,處理完事情的雲廷渲纔到閣樓下,便聽到鐵濤稟報,江九月和紅纓一起出去了。

“走了?”雲廷渲問,平靜的面色看不出什麼情緒,“幾時走的?”

鐵濤道:“有小半個時辰了,屬下聽紅纓在閣樓內曾說,是去給人治病。”

雲廷渲沉默了一刻,袍袖飛揚之間邁步上樓,推門入了廂房。

廂房內空空如也,卻似乎還有些少女殘留的體香,隨着開門帶起的風刺激着雲廷渲的鼻息,似花香似藥香,清幽雅淡。

“去看看,他們去哪了。”淡淡的,雲廷渲道。

鐵濤的頭垂得很低,聞言只是一頷首,便轉身而出,並未詢問任何原因。

雲廷渲也進入了廂房,質地上乘的黑色長袍逶迤在地上,眸光淡淡的掃了原來江九月躺着的牀榻一眼,眉毛輕輕的皺了一下,原本那無情無緒的眼眸之中,升起了一絲複雜。

“鐵洪。”

一道黑影應聲而入,跪伏在地上,“主子有何吩咐?”

黑衣身影又立在了窗前,深邃的眼眸古井無波,望着在夜色之中隨風沙沙作響的樹葉,優美的脣線微抿。

“你說,我是不是該把兩個月前見過我的這些人,全部都殺掉?尤其是……江九月。”

鐵洪僵了一下,若不是自小跟隨主子身邊,他此刻絕對以爲主子是真的在認真的考慮是不是該殺人滅口,而不是因爲某些事情鬧了情緒,江姑娘,您可真夠厲害的,隨便一個舉動就能牽引出主子的情緒,天知道他老人家想要誰的命從來只需要一個眼神,何時這般鄭重其事的“詢問”我這個屬下?

“呃……”斟酌了一下,鐵洪才謹慎開口:“屬下不知。”

“哦。”

雲廷渲垂下眼眸,食指無意識的輕撫着拇指上翠綠的扳指,好一會兒之後,才道:“下去吧。”

鐵洪如蒙大赦,忙應了一聲,飛身退下。

不一會兒,鐵濤出現在院內,對着二樓窗口處俊美如神的男子抱拳爲禮,“啓稟主子,紅纓和那位姑娘……上了清泉山。”說到最後時,有所遲疑。

雲廷渲挑了挑眉,並不意外,揮手,讓鐵濤退下。

他性格倔強,從小到大,想要什麼便有什麼,這還是第一個如此明目張膽挑釁他脾氣的人。

女人。

不過,兩月相處,其實他了解江九月的性格:合她心意的時候,什麼事情便都無所謂也很好說話,而當不和她心意的時候,那便油鹽不進,軟硬不吃,偏生還做得滴水不漏讓你無話可說。

那麼,他現在似乎不和她的意思?

是因爲兩月前的不告而別,還是因爲自己在她身邊安插了眼線?或者……是因爲他召她回來耽誤了她和金瑞一起去雪寒山的事情?

想到有可能是最後一個原因,他雅淡的長眉微微蹙起。

他自小身份尊貴,萬人瞻仰,兩月前的那些經歷無疑是生命之中最大的污點,而恰巧,江九月直面了他人生最卑微入塵埃的時刻,有那麼一瞬間,他真想殺了她。

可是安了眼線在她身邊,腦海之中卻總是浮現兩個月之中相處的點滴,最終下的命令便成了保護。

正常的他只怕這一生也不會出現那樣死皮賴臉的追逐,而恢復記憶後想到這些更讓他尷尬,怎的江九月就那般平靜,在聽到自己的姓名之時,還是那般平靜無波?

女人,果然是奇怪的動物。

------題外話------

遲了幾分鐘,美人們莫怪。

7 難得卑鄙v36受難之地v55總要留點什麼v3雨中遇見v34風華v29黃粱一夢52 幻靈草20 脈搏有異v61往事v35七仙女29 這是豬食v5寒山松木加更v45珊瑚綵綢49 惡人自有惡人磨v大結局v54我要上朝v50華王郡主v9無奸不商v35七仙女v大結局31 縣令夫人1 姑娘說的是v9無奸不商42 謠言四起v20差一個王妃50 意外的來客1v23醋意v20差一個王妃v13崖下二日35 縣令夫婦v3雨中遇見27 男女授受不親v31上門試探42 謠言四起v49情侶裝v7一勝45 金銀花茶2 收留51 意外的來客23 只想吃個烤番薯v40齊聚一堂v34風華v2冤家見面19 藥棧相遇v41齊聚一堂2v34風華28 大夫真不是個好東西20 脈搏有異v11前塵往事v5寒山松木加更v50華王郡主v56宴v12崖下一日v54我要上朝v45珊瑚綵綢v3雨中遇見31 縣令夫人31 縣令夫人v45珊瑚綵綢v23醋意v65楚盈袖v42我要公平35 縣令夫婦v14共眠46 暗生情愫54 身份v53了27 男女授受不親v25吵了一架v45珊瑚綵綢v33冤有頭債有主3 只想吃個烤番薯v26賜婚風波25 救治31 縣令夫人9 飛來熊抱v64特別待遇v30豔福v42我要公平7 難得卑鄙v33冤有頭債有主44 前塵往事v41齊聚一堂2v25吵了一架v62針鋒相對v42我要公平41 大家一起來斷袖27 男女授受不親v49情侶裝46 暗生情愫27 男女授受不親41 大家一起來斷袖44 前塵往事v大結局v55總要留點什麼v20差一個王妃v65楚盈袖43 天外來客常山虎v25吵了一架v49情侶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