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過竹響。
深衝嶺在新城縣的西南方向,就近有個村子,叫南溪村,因在坐落在深山裡頭,所以住戶不多,民房也離的遠,一戶人家和另一戶人家,最少都隔了幾畝地。
此時,所有漢子,全都舉着火把,虎視眈眈的盯着劉玲。
常爺離的最近,所以聽她的話,聽的最真切。
這樣的場面,這樣的受制,手裡的這個少女,居然說話吐字如此清晰,口氣雖有幾分奚落,但臉上卻從容不迫,一種無法形容的貴氣,在她身上如光暈一樣盪開。
再看看他眼前,跟條瘋狗一樣的趙芸菲郡主,對比之下,常爺忽然生出一種錯覺,那就是這兩人,身份是不是換了?
“三爺!如果這事是真的,只怕咱們壓錯了鏢。”常爺開口時,居然手鬆了鬆,讓劉玲腳尖踩到了地面。
趙芸菲原本精緻的臉,此時扭曲的真比鬼還要難看,伸着五指,便左右揮掌。
“不要聽她的,我是最受寵愛的郡主,那些蠢貨連氣言都聽不出來,他們殺了人,是他們的錯,我皇叔就是要怪罪,也會先砍了他們的腦袋,我和我父王,乃皇家血脈,怎麼可能自身難保。”
劉玲看到趙芸菲越是口不擇言,心神就越定,目光清明羨灩的接道。
“常言天家最無情,她一句戲言,釀成大禍,在她嘴裡就是如此輕鬆掉腦袋,將自己的過錯全都推給別人,這樣的人,你們相信她能給你們一條生路?良禽都懂得擇木而棲,崔三爺,你想帶着兄弟們,都死在她手裡麼?”
一直牢牢盯着她的崔三爺,嘴角陰邪的上揚,桔色的火光下,將這個男人,印的像地獄裡的魔王,尤其是那雙銅鈴大眼,還有濃密的絡腮鬍子,在這樣的深山之中,鴉雀蟲鳴之下,顯的格外的陰森,宛如索命的閻羅王。
“好個牙尖嘴利的女子,你說,你叫什麼?”
劉玲鬆了口氣,眼角的餘光,就看到肖鑫林跌跌撞撞的推開人羣,走了出來:“三爺,你別被她騙了,這個小賤人,嘴巴厲害的很,自以爲讀了兩年書,就時不時拿王法來壓人,我就是吃了她的虧,才成了通緝犯,噯喲,我的蛋蛋噯!”
劉玲輕蔑的掃了眼肖鑫林,字正腔圓的說道:“沒錯,我讀過幾年書,因此,看了不少有關綠林好漢的故事,其中就有黔中道,涪州口那邊的三江總灞頭————齊洛河。”
“傳言齊總灞頭手上綠林好漢三千,那些人,曾經惡貫滿盈,但自從歸順齊總灞頭後,便從不做奸~淫~擄掠,慘殺婦儒兒童之事,他們信奉天道循環,報應不爽,那怕時常打劫貪官,懲罰欺壓百姓的惡商,朝庭也對他們數次網開一面,更甚至,還將三江鹽運、茶運,交給他們來壓送,在涪州備用百姓擁戴,那才叫真正的英雄好漢,而你們呢?”
劉玲慷慨激昂,抑揚頓挫的說到這,看到百來個漢子,全都滿臉驚呆時,話峰一轉,變成了嘲諷和奚落。
“而你們,有勇無謀,居然想從趙芸菲和八王那裡求平安,哈哈哈哈,崔三爺,我告訴你,你壓錯寶了。”
崔三爺臉色一變,涪州口齊洛河的名頭,他怎麼不知道,可之前,他效忠的是連大爺,一心想幫連大爺打造一個商業帝國,卻不想,這次栽了跟頭。
而這個跟頭,還是栽在趙芸菲手裡,就是因爲綁錯了她,纔會滿盤皆輸,最後不得不想再借用她的手,脫身出來。
劉玲話峰再次一變,變的極其犀利和清冷,明亮亮的眼睛,看着肖鑫便道。
“至於肖鑫林這種人,簡直就是人渣,他只要活着一天,便給這天下憑添一絲臭氣,掉在哪,都像一粒屎,壞了一潭的水,崔三爺,如果你真想帶着兄弟們,尋條活路,還不如去投靠齊總灞頭,至少,那種人,纔是有情有義的真漢子,而不是像趙芸菲這種,隨時就能將人推出去砍頭,求得自保的天家郡主。”
拎着劉玲的常爺,在劉玲這番話下,心隨意動,手又往下落了落,讓劉玲踩地,踩的更實了。
“三爺,這小娘皮說的不錯,咱們何必想着投靠朝庭,不如,咱們去黔中道吧,如今連大爺是肯定不成氣了,咱們要輕信了這個勞什子的狗屁郡主,說不定會坑死在她手上。”
趙芸菲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在山匪窩裡,她發什麼郡主脾氣,這不是找死麼?猛的她想到了杜磊,可眼下杜磊,被她重傷,如今昏迷不醒。
如果這賤匪們真的聽信了劉玲的話,那他們會不會反過來對付她?
這剎那,趙芸菲清醒了,撒潑跋扈全都收了起來,惡狠狠的瞪着劉玲便道:“賤人,你這是引着他們繼續做山匪嗎?涪州口,那可是我父王管轄的地界……”
趙芸菲還沒說完,劉玲便冷嘲熱諷的打斷道:“八王爺管轄的地界是江南西道,什麼時候,黔中道的涪州口跑到江南西道去了?”
趙芸菲一愣,臉霎時紅,霎時青。
趙氏王朝地圖廣闊,上下總共分十三道,每道地域疆土都不同,其中以江南那邊最富饒,往西和北的隴西道,河北道,最貧寒疾苦,而往下的各個州府地名,趙芸菲那裡知道。
她從小就不喜歡看書,再加上八歲後,喜歡上葉霄,時常在腦海中盤桓葉霄在雪中練槍的樣子,所以,她只愛習武,而身邊的人也都說,她是天家貴女,不需看書就能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現在,她才知道,這是錯的,她居然連反駁劉玲的話都說不出來。
崔三爺的雙眼,在火把的光暈下,陰鷲的閃了閃,倘若趙芸菲真的沒用,他確實沒必要投靠八王,但要說,帶着兄弟們千里迢迢的去黔中道,那也不太可能,畢竟,有一半的兄弟,都在這裡安家立業了,拖家帶口的,自然不實際。
“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崔三爺又問了。
劉玲靜靜的望着這個所謂的崔三爺:“小女子姓劉,單名一個玲字。”
“劉——玲。”崔三爺像是在咀嚼一樣慢慢的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