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子,你還好吧。”忍不住的,吳炯淮便問了一聲。
“給吳伯伯問好,我就是來答謝吳伯伯。”雖然拎着東西,但不影響她行禮,身子一彎,吳炯淮便心裡驚蟄了一下。
這女子行福禮也是要學的,自從劉致遠死後,劉家誰教過玲子這些事啊,就算是看,也無法做到像她這樣的優雅從容。
而那李冬香,他也是瞧不起的,但始終認定,這孩子是劉致遠的孩子,李冬香再下作,跟這兩孩子也沒關係。
福禮一過,他就覺得,玲子這一次,真是脫胎換骨了,更有了幾分寧靜致遠的大家氣質,很像死去的劉致遠。
“別多禮,吳伯伯也算是看着你長大的,如今你不一樣了,倒真是好事,你……真是見過……”後面的話,吳炯淮問的很糾結。
雖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但信仰還是有的,正如那句,浩然有正氣,不怕夜半鬼敲門。
劉玲知道吳炯淮想說什麼,但她不想回答,因爲這種事,說的越多,錯的越多,反而不如隨他們去猜,畢竟大多數人都是禁忌鬼神的。
她瞅着內門擺了根長凳,便走了過去將酒和肉放下後,回身便直言不諱的道。
“里正伯伯,我知道您在村裡德高望重,如今劉家也就只有我們姐弟二人,過了年,我想帶阿寶去縣裡陪他考童生,所以想請里正伯伯幫個忙,幫我看着點劉家老宅,若是李冬香和肖鑫林再來鬧事,還想請里正伯伯出面告誡她,改嫁了便不是我劉家的人,請她自重,否則我是要去衙門裡告訴她擅闖民宅的。”
一口氣說完後,劉玲抿着嘴角溫和的又笑了笑,低身再是一福。
“爹還在時,便教我們姐弟,做人不能忘本,受人之恩,要感恩圖報,阿寶是聰明的孩子,將來不論是飛黃騰達,還是有一技之長,也絕不會忘記援手相幫過的衆鄉親,所以我纔來求里正伯伯替我們姐弟倆做個主。”
這兩句話說完,條理清楚,吐詞清晰,那裡還像當初那個膽小怕事,受了委屈只會哭的玲子,這明明就是第二個劉致遠啊。
吳炯淮心裡“咯噔”了一下,同時胸口又生出一絲痛快來。
這些年他兩姐弟被李冬香和肖鑫林禍害的不輕,旁人看着都難受,但偏偏玲子和阿寶還小,他們又實在不能越庖代俎的替她姐弟倆拿主意,因此常常是在邊上看着乾着急。
以前他也教過玲子幾回,意思讓她硬氣些,不要怕李冬香,可不管如何教,玲子還是怯懦膽小,一看肖鑫林耍橫,便沒了主意。
但現在劉玲這兩句話,真真的是讓吳炯淮有了大快人心的欣慰感。
“玲子你放心,這事吳伯伯一定幫你,阿寶確實是個聰明的孩子,像你爹,學什麼都比別人快,九歲便讓他去考童生,可有推薦信了?”
本來這事最好是去屋裡說,可他老伴董氏越老越糊塗,實在讓人心堵,眼下劉玲又像是開了七竅玲瓏心,吳炯淮也就不想讓她進屋了。
要知道劉寶這孩子,確實是塊讀書的好料子,就連吳道生,都直誇劉寶早慧,只是龍遊淺灘,一朝得困,早晚能一發沖天。
村裡的孩子若是有出息,將來當了官,那對村裡人來說,也是莫大的榮耀,否則何來衣錦還鄉之說。
“有了,吳夫子會給阿寶寫推薦信。”劉玲溫和的笑着,有禮而謙恭,不論是站,還是說話,都十分得體,看得吳炯淮越看越欣慰。
趙氏王朝的科舉是三年制,九歲考童生的也很常見,但能考中的卻不多,但這是最低級的鄉試,只要有推薦信,今年不中,還可以來年再考,若是中了,便要在戶籍所在地的縣學堂,再學三年,才能考秀才,這一點,就像熬資歷。
秀才往上是舉人,成了舉人,不想再考的可以入衙門當差,想再考的,就要去東都學院再學三年,參加大考。
也就會試和殿試。
那時纔是最讓激動人心的時候,那怕就是考中一個貢士,若是有名師疏通,也能撈個縣丞,師爺什麼的,就算不當官走仕途,貢士也可食朝庭幾份薄祿,更要受人尊敬,喊一聲老爺的。
身份這東西就象徵可以站的比別人更高一點,能力也更多一點,有道是寧欺白鬚公,也莫欺少年窮啊。
“好,好,好,有吳夫子推薦,以阿寶的悟性,我相信一定能行,但你們若去縣裡住,那這往後怎麼過活?”
吳炯淮笑的有幾分燦爛,劉家孩子能挺起來,他是真的高興,也替死去的劉致遠高興,當年他跟劉致遠,那是稱兄道弟的啊。
“里正伯伯不用擔心,這些年我和阿寶一直受大家照顧,心裡真是十分感激,但人活着,不能總讓別人來照顧我們,還得自強不息纔是正理,想去縣裡住,一來是爲了避開李冬香,二來阿寶若是考上了童生,也得在縣裡上學,所以我和阿寶已經打算好了,到時會做點小營生。”
後面的話,劉玲沒有再細說,只是笑眯眯的彎着兩眼眉,撲閃撲閃的眼中,十分靈動,那還有當初那半點怯懦了。
“說的好,這做人確實要自強不息纔是……”頓了頓他又接道:“如此甚好,若有難處,你便託信給吳伯伯,吳伯伯會盡力而爲,總不會餓死你們姐弟倆個。”
吳炯淮看到這樣的劉玲,真有點唏噓了,不禁想起吳道生那句話。
劉家的孩子只是龍遊淺灘,一朝得困,早晚會一發沖天。
如今可不就是驗證在玲子身上!好啊,真是好啊。
一直堅起耳朵在堂屋裡聽的董氏,聽吳炯淮說這話,那老臉便拉的像便秘了一樣,立馬在屋裡拍着大腿喊道。
“噯喲喂,老大還要讀書,老二纔剛剛成親,老三還光着呢,浩民也在考童生,那裡不要花錢啊,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隨隨便便就誇下海口,也不怕攬那不要臉的賤人一身騷。”
董氏罵的是李冬香,劉玲純屬連坐,但這理還真沒法說去,因爲事實就是如此。
古人重血脈,像李冬香那樣作死的親孃,那怕改嫁了,不是劉家的人,也是毀了劉玲和劉寶的名聲,攤上這種娘,他們能有什麼辦法?
所以說,投胎也是個技術活啊!劉玲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