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寶不太清楚虎符的意義,但看姐姐手裡威風凜凜,又古樸厚重鐵牌,心知必然不凡,否則,何以讓大伯和嬸嬸色變。
葉哲瀚一走,整個花廳裡,也就寥寥數人。
吳道生陪着劉寶,劉擎蒼驚呆的站在原地,而趙妙彤忘了抽泣的還跪在哪。
直到大家看到葉霄和劉玲,安之若素的坐了下來,天韻又重新端上新茶後,劉擎蒼和趙妙彤才找到舌頭,僵硬的喊了一聲:“玲兒。”
劉玲微笑的吹着茶麪,雙目若即若離的看着飄浮伸展的茶葉,彷彿沒有聽到一般。
看見如此作派,又偏偏流暢自如,散發出一種睿智光環,還有雍容華貴的劉玲,趙妙彤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冷顫,想了一晚的腹稿,竟然在此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而劉擎蒼呼吸微窒的看着葉霄,越看,心裡就越是憤憤不平。
想他爲了重回北都,有多少次在刀下死裡逃生,又有多少次重傷不起,可不管他再怎麼拼命,也不過才翻了劉家的冤案,仇人還在逍遙法外,劉家的興旺還只是空殼,就連他這個懷安將軍,也是當得無比窩囊。
但葉霄呢,他一個區區養子,居然能輕輕鬆鬆的繼承了爵位,有了玲兒手裡的那張虎符,那就相當有了整支關內軍。
如此大的差別待遇,劉擎蒼心裡怎能不波濤洶涌,又怎能不眼紅嫉妒。
“玲兒?”劉擎蒼又喊了一聲。
劉玲和葉霄依然雲淡風輕的坐着,一個靜如處子,一個生人勿近。
劉寶看到姐姐和姐夫,神情收放自如,嫺靜悠然,躁動的心,也跟着平靜了下來。
自從姐姐變的越來越像爹時,站在姐姐面前,他心裡就像有了天底下最強大的主心骨,就像姐姐,輕輕鬆鬆的替他要回童生第一甲的名次那樣,只要有姐姐在,他就感覺特別的安心舒適。
一直跪在地上的趙妙彤,此時心裡叫苦連連,葉哲瀚一走,她不知道是該起,還是該繼續跪着,剛纔那是有葉哲瀚在,所以她執晚輩之禮,跪下請罰,合情合理。
後來雖然轉向劉寶,但那只是她的一個小小手段,意思是,看你劉寶受得,還是受不了,可沒想到,劉玲一來,不但裝做沒看見她和劉擎蒼,還在葉哲瀚走後,依然視而不見,害她現如今跪在地上,處境顯的無比尷尬,又無比忿怒。
“玲兒。”趙妙彤跟着喊道。
劉玲還是不理不睬,好像她對茶杯裡的茶葉,十分感興趣,能這麼端着茶杯,盯上一整天。
這可惡的姐弟倆,那麼文質彬彬的三弟,怎就生出兩個這般豬狗不如的東西。
她是真想,一把爬起來,然後擡高她的下巴,丟下一句威脅的狠話,告訴他們,不想認親,就不想認親,到時別怪天下人,指着她和劉寶的後背,罵他們無情無義,忤逆不孝,讓天下的唾沫星子來淹死她。
這話放在趙妙彤心裡快速的咀嚼了三遍,可再三觀察劉玲的神情,終究沒敢說出口。
她是真怕,到時她是嘴巴痛快了,但劉玲輕飄飄的來一句:慢走,不送。
那到時,她和劉擎蒼,就真沒有臺階可下了,就連用老太婆來當親情的藉口也沒了。
一咬牙,一捏拳,藏在寬袖中的手,用力的擰了一下大腿,趙妙彤痛紅了眼,眼淚說掉就掉的委屈道。
“玲兒,嬸嬸給你賠不是,昨天是嬸嬸不好,一來是沒打聽清楚,二來,就像你大伯說的那樣,關心則亂,嬸嬸都給你跪下了,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們嗎?”
劉玲擡起了眼皮,好像總算肯多看一眼趙妙彤了。
對趙妙彤放下一切尊嚴的,衝她而跪,劉玲詭異的笑了,張了張紅脣便道:“天韻,還不趕緊去扶劉夫人起來,所謂上門便是客,那有讓客人跪在地上的道理?”
天韻看到趙妙彤,臉色頓時由青變紅,再由紅變綠,便低頭悶笑的上前去扶她。
劉擎蒼聽到劉玲叫劉夫人,依不肯改口叫嬸嬸時,心火也在按捺不住的上升,但想到剛纔的虎符,還有劉玲本身的價值,劉擎蒼告訴自己,忍!一定要忍!
趙妙彤在心裡發瘋的大罵小濺人!她都這樣委曲求全了,她居然還敢在她面前端架子。
她劉玲算個什麼東西,不認祖歸宗,充其量不過就是鄉野民間的才女,就算飛上了高枝,成了準侯爺夫人,也遠遠不如她這個相府嫡女的人脈廣,根基深,她憑什麼如此趾高氣昂的在她面前端架子?
濺人,濺人,早晚有一天,她會讓她後悔的。
“罷了罷了,昨天是嬸嬸錯的厲害,你們要不原諒嬸嬸,那就嬸嬸一直跪在這吧。”
劉擎蒼的雙拳握了又緊,緊了又握,定定的看了眼八風不動的葉霄,驟然和趙妙彤並排跪在劉玲面前。
“也是大伯的錯,大伯也給你跪下賠不是了,你看行不行?”
葉霄垂簾一言不發,好像真的視而不見那樣,散漫的從懷裡拿出他的小刻刀,握着一顆嬰兒拳頭大的黑色菩提子,悠閒且冷漠的雕着。
而劉玲大吃一驚的站了起來,趕緊閃到一邊道:“懷安將軍,這是做什麼?我劉玲可擔當不起,袁海寧,你還愣着做什麼,趕緊把懷安將軍扶起來。”
還是不肯叫大伯和嬸嬸?
有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他身爲大伯,身爲長輩,都如此低三下四了,她居然還敢裝模做樣,豈有此理!
心火以百倍千倍的往上飈,飈到快要忍耐不住時,劉玲正色的咳了兩聲,笑道。
“兩位還是請起吧,認祖歸宗的事,就不必再提了,這些年我和阿寶吃了不少苦,也這麼捱了過來,如今回頭一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而且我這個人,向來喜歡一是一,二是二,敬我者,我敬之,害我者,我必不放過,懷安將軍遠道而來,有話直說便是。”
眼見劉玲油鹽不見,有如鐵石心腸,劉擎蒼知道,再用長輩跪禮壓她,是壓不住的,無非就是憑添自己的邪火,反而不利。
因此,不等袁海寧近身,劉擎蒼便長嘆一聲的站了起來,同時也拉起了趙妙彤。